第七百八十三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六條人影騰起半空,鷹隼般由上撲落。三口單刀兩把利劍外加一根長槍。

衛楓頭都沒抬一下,腳下也不見絲毫動靜,不是他一點都不將此放在心上,而是真的沒力氣去抬頭舉步了!

“可笑!自己竟也有坐以待斃的一天!”

呼呼的破空聲從頭頂傳來,衛楓想到自己馬上會死在一群往日裏曬都不曬的人手裏,心裏一陣自嘲!

但突然的,衛楓眼前似乎一道人影閃過,待睜大眼睛時看到的卻是鋒芒光焰連串迸射,疾猛冷銳,宛若炸開的一顆花炮的火樹銀花。

“什麽人?”張卜元怒聲吼道,霍錚更已經悶哼一聲發難,淩空飛起一道亮色光芒凝成的螺旋轉柱,帶著強勁無比的勁力罩卷來人!

此刻衛楓看到了自己身邊赫然多了一個白色身影,是個女的,一身得體的白色羅裙正迎風飄起。在周身外,還有一道虹帶似的星芒從白衣女人手中升騰,這條長虹似乎是由無數的刀芒劍氣所匯成,卻又凝固成一體。

星芒爆閃過,悠然**起了六聲慘嚎,來把衛楓分屍的六個瀝血門經營已經變成了一一團淒怖淒厲的血影,六個人各回各地,分別摔跌向六個不同的方位。

就在這瞬時間,衛楓就敢斷定,自己身邊的這個白衣女人肯定是中原高手,而不是北隅本地的武林中人。因為北隅江湖上從沒有這麽厲害的罡氣功法。

憑肉掌催生出的罡芒,比神兵利刃都要厲害。一招解決六個好手,舉重若輕,顯的還留有不少餘力。

更快的一條身影縱掠,亮色一抹,灑下一溜血滴。罡芒凝聚的亮色鋒刃“嗡”聲顫**,千百光練流曳交織,那掠出的身影在懸空中猛的搖擺,強行脫出了籠罩!

蹌踉不穩的搶著步子,眾人看清楚了,乃是霍錚,背後縱橫交錯著七條血肉模糊的傷口,人未回身就已嘶啞瘋在的吼叫:“快退,快退……”

然而霍錚的叫喊還是晚了一步。看到六個同伴一招斃命,張卜元等人心中大驚的同時,更加勃然大怒,至於剩下的三個瀝血門精英就更是怒火衝天了。鋒芒閃動,三道矯健的身影躍撲而來。但身形剛撲到一半長短時就紛紛翻到出去,大篷大篷的鮮血也隨著他們的倒翻滴撒下來。那是在三人身形剛剛展開之後,三道陰寒的指力就疾快的滑過衛楓眼簾,射穿了三人的胸膛!

鄧飛斜刺裏衝了上來,傷勢也不顧了,一柄大砍刀如猛虎下山直劈下來,但目標不是那個白衣女人。而是她身邊的衛楓。

鄧飛憋口氣疾旋五步,手中的大砍刀好似一股狂風般卷到!

大砍刀直劈而下,雪亮的刀身熒光匯為一抹白芒。

衛楓邊上的白衣女人輕搖身形擺出了五六尺,擋在了衛楓的身前。

厲嘯的破空聲剜刺人耳膜。鄧飛飛身至到,大砍刀和他的身體成為一條直線,刀前身後,如虹貫日。卻又能在關鍵時刻棄刀保命。

盡力的喘息著,那白衣女人的出手看的衛楓他雙目應接不暇。毫不在乎劈來的砍刀,衛楓隻注視著刀勢,是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性命。

白衣女人若要救他,不要說一個受了傷創的鄧飛,就算在場的瀝血門所有人都湧上來,自己也可安枕無憂。要是這個白衣女人突然放手了,那衛楓就是再緊張也免不了一死。

大不了是一死罷了。沒人家的援手,自己早就沒命了!多活的這麽長時間都已經是賺得了!

果然,白衣女子不過是輕輕的揚了下手,鄧飛整個人就像一個充滿氣的皮球倒飛了出去。清冷的一聲哼嗤,那白衣女人沒有撂下一句話,伸手提住血人一般的衛楓,虛影閃動中人已經飛出了十餘丈……

被救了麽?還是一個不曾相識的女人救了?恍惚中衛楓腦海裏再次閃過女人舉手投足間的威勢與招式,這樣的實力已經能跟六大派的掌門一較高下了。同這些人相比,自己這個檔次的高手不過是一隻讓人一指頭戳死的螞蚱!

是福還是禍?前者可能性更大一些吧!衛楓想到這兒再也支撐不住了,兩眼一抹黑昏了過去。

另一邊。

九具死屍橫在當場,滿地的鮮血,還有一群殘兵敗將!

張卜元木立著,任由身上的鮮血滴答流著,卻渾然似未所覺。

另一麵,黑衣美婦,不,現在應該是黑衣鬼刹了,在噎聲悲咽。

血神衛朱炳半靠在一塊石頭邊虛弱的喘著氣。

趴在一邊的鄧飛,似乎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雖然他已經被人家一巴掌扇了回來。

煮熟的鴨子飛走了,嘴邊的肥肉被人奪走了。

杜彫眼睛轉了轉,向張卜元問道,“張長老,咱們怎麽辦?”這回去都沒法交差啊。

“沒什麽怎麽辦,先找個一個安全的地方養傷。”

杜彫當然知道這一點,但一切行動都要張卜元發話不是。

“時也……命也。這是上天要咱們……不能替報仇啊……”張卜元的聲音低啞嘶沉,“報仇的路還沒走盡……姓衛的的氣數還在……無量道……”

“杜師弟……罷了。今天咱們……咱們就認栽了……”

“張長老,我恨啊,不甘啊……”黑衣女人蘭若昕淒慘的道。

無奈的閉上眼,張卜元艱澀的道:“時勢不利,枝節橫生。姓衛的有高人照應,非咱們目前所能抗衡的。那白衣蒙麵女人若是心狠手辣一些,咱們所有人怕都是要全軍覆沒的。另圖機會吧……”

鄧飛此時也低聲的接上來道:“張長老說得對,與其全軍盡沒,不如另圖機會!反正,此仇不報,我鄧飛誓不為人。”

黯然的頷首,張卜元沙啞的說道:“走吧。我們撤……”

這個白衣女人臉部遮有一麵紗罩,朦朦朧朧的,讓人看不清麵貌。但衛楓卻能清楚地感觸到她的那清冷深遂的目光,裏麵包含著無盡的明亮。自己被看一眼,渾身不舒服,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透明……

衛楓心中像是梗塞著什麽,令他有種很不自在的感覺。嘴上強擠出一抹笑容,低啞的道:“在下衛楓,謝……”

“謝”字剛出口。就見那白衣女人衣袖一拂,一道剛柔正好的勁力擊中了衛楓眉心,讓他當即昏了過去。

當衛楓再次回複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處宅院裏。

再見到人時,看到的就不是白衣女人。而是祝明,這個北平城中行蹤很神秘的熟人。

祝明是第一次見到衛楓,衛楓也是第一次見到祝明真麵。但是畫像上衛楓見到的就多了。

無量道總壇潛伏到了北平地界,對於北平城自就要做一些細密了解,這其中作為祝彪代言人身份出現的祝明就無疑是他們重點關注的對象之一。

一眼,衛楓就認出來了。

兩刻鍾後,祝明從衛楓的房間裏走出。隻留下屋內一個滿頭苦惱的衛楓……

七日後的河東某地。

祝彪見到了已經很長沒聽過消息的齊秋雨。

“祝帥果然英豪,隻身赴宴!”

“哈哈,你我都是老朋友,祝某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無量道玩火自焚。祝彪是樂意看到的。雖然無量道與他之間沒什麽大衝突,可無量道的存在已經很大程度上牽製了北漢朝廷的精力,一定程度上也牽製著了北漢腹地的軍力。

它完蛋了甚好,甚好!

再加上因為無量道的完蛋。祝彪不僅能與齊秋雨這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相見,更一口吞下了無量道現存於世的最後一支力量……

包括一代宗師宮無悔!

“時也命也!”入冬。當改頭換麵的衛楓、宮無悔與齊秋雨相見時,無限的感歎從三人口中冒出。林靖仇當初決定這一事情的時候,他肯定不會想到,無量道就因為自己的這一念之差,而煙消雲散。

星月銀輝之下,一行數騎正在草原上策馬狂奔。

“李大哥,咱們離砂頭還有多遠啊?”說話的是一個不大的青年,勃勃生氣的,一身大頭兵打扮,卻也掩不住那股英氣。

跑在前麵的李鋒頭也不回頭的高聲答道:“再有兩刻鍾就差不多到了,咱們今晚就在那裏宿營,明中午前就可以趕到達布海子。那是咱們小隊巡哨最靠北的點,經常碰到胡狗的射雕兒和遊騎。”

自從祝彪兵返河東之後,鏑鋒在陰山以北地界就開始高頻率活動。幾個月時間,一應的地形地勢李鋒早已經熟記在心頭。

而發話的年青人,是兩天前才被調入小隊的。這次是第一次隨隊。

河東鏑鋒幾個月來所麵對的敵人從最初的僅僅射雕兒,逐漸擴大到現在普通的胡部遊騎,這說明先前北遷的胡部,在冬季逐漸逼近的情況下正慢慢向南回遷。

祝彪埋頭暴兵半年間,並沒有再大規模出兵陰山以北。隻有駐守出雲口的騎兵偶爾兩三千人出去一逛**趟,練一練兵,小打小鬧幾下就收兵回營了。

受降城的‘和平’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完全能夠預料,今年的冬季就是一個胡狄聯軍邁不過去的節點。

塞外漫長的寒冬,百萬多胡狄聯軍需要耗損的物資太大了。前年、去年,再一再二,大草原的東西霸主已經無力再三了。

於是,祝彪就一邊讓人盯著陳國地界,時刻關注著受降城戰局的變化。另一邊就嚴令鏑鋒,讓他們全力開動起來,探查當麵敵情!

李鋒小隊本來的偵探範圍隻是在砂頭,現在都要奔到達布海子了。

不過成規模的常備胡騎李鋒一直沒有見到過,這是一個很奇怪也很難讓人理解的現象。

偏偏回遷胡部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亢奮之極。成群結隊的部族丁壯遊騎四方,給鏑鋒的勘察帶來不小麻煩。

草原上的天空就猶如是一匹無邊無際的藍色綢緞,湛藍無暇。柔柔的籠罩著眼前一眼望不到頭的綠地,景色很美。可是,再美的景色,一連看上了幾個月,它也會失去了魅力。

在天色微亮之際,李鋒一行就從砂頭打馬北去,一路上行蹤飄忽不定,以用來躲避可能出現的胡部遊騎、射雕兒。等到了達布海子之後,時間已經是正午。

海子不是真正的海。而是草原上的水泊。麵積有大有小,大則如居延海,可放牧數十萬胡人。小者就是一個坑窪,夏季的時候都有可能會見底。

達布海子的麵積不大也不小,有幾百畝麵積吧。

這裏曾經是一個胡人大部落的落腳地。查看周邊經常能發現舊日胡人留下的痕跡。

比如說羊馬糞便。

一行人到了這裏之後,李鋒熟門熟路的帶著手下人到了一個高地的背後。就地取材,找些草原上牧畜幹掉的糞便,這是草原上最普通和好找的燃料。兩塊烤肉和相應的幹糧被一行五人分吃個幹淨,這時候要喝的不是美酒,而是能去油膩的磚茶。

這茶磚當然比不得上好的茶葉,連路邊上的大碗茶都比之強。可要論到去腥解油膩。那就再沒有比茶磚更棒的了。

祝彪每次出塞,一路之上幾千裏之遙,戰事不斷,根本就不可能如中原作戰一般隨軍攜帶大批量的糧草。吃的都是羊肉、馬肉,頓頓都是這個。

如果沒有大量的磚茶解油去膩,中原之人是沒多少能堅持來的。

且因為到了冬季,磚茶的熬煮中還要加入蔥薑。因為蔥薑等物。能發汗驅寒。

祝平川是不願意喝這種茶的。他從沒喝過這種加蔥添薑外帶鹽的茶,那股子癟滋味。他想起來就受不了。

李鋒沒搭理他,祝平川姓祝也不見得就跟祝彪有瓜葛,李世民手下姓李的小兵多了。祝平川是以良家子入的軍伍,身份沒暴露,固然弓馬嫻熟,武藝不差,可也不值得李鋒這個上司掉過頭來巴結他一個小兵。李鋒自己舀了杯湯茶,有一口沒一口的泯了起來。也是要昏昏欲睡時,一陣疾馳的馬蹄聲突然間傳入了他的耳中。

一個激靈,李鋒腰杆一挺猛的躍了起來,快步走上高地就見二百步外一小隊胡人遊騎正迎麵撲來。而祝平川此時也聽到了馬蹄聲,跑步跑了上來。

看來是被現了,二人腦子裏同時閃過這樣的念頭。餘下三名跟隨來的人都是鏑鋒的老手,快不走上頂部,五人手中都已經握上了弓箭。

“有十個,但不是胡人射雕兒,而胡人的遊騎小隊。”李鋒話音剛落,就見幾隻利箭已經飛射了過來,一個躲閃讓過,再度起身時那隊胡人遊騎的臉麵都已經清晰可見了。

李鋒伸手從地上拔出了一支利箭,白森森的骨簇,隱約中還散著一股腥臭味。“骨箭。”他冷冷一笑。

狼牙箭也是骨箭,可兩者比起來天差地別。調笑道:“咱們運氣不錯,碰上的是小部落的雜魚。”

李鋒吩咐祝平川跟著他,也不搭理剩下的那三人,都是老鳥了,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做。李鋒自己掂著弓,領著祝平川小心的摸到高地頂部的另一處,悄悄的探出了腦袋。

高地下三四十步外,十個胡人遊騎正在勒馬頓足張望著。

“好機會!”趁著胡人遊騎觀察的正檔,李鋒猛然起身,扣在手中的利箭瞬時射出,來不及看成績,便手腳並用的翻滾到下麵。剛聽清一聲慘叫聲,數隻利箭便已射進了他剛才的立身之地。

算著箭矢飛來的方向,李鋒張弓又要回射一箭去,但祝平川已經迅速的替他做了,然後縮頭躲了回來。

“這一箭能射中嗎?”李鋒還在想著,又一聲慘叫就已經傳來。

“好手藝。”高興的拍拍祝平川的肩膀,李鋒臉上都笑開花了。這樣一來胡人隻剩八騎了。

鏑鋒五打八部族遊騎,簡直是手到擒來。

或許是發現隻有一人還手,李鋒、祝平川一人一箭不是,誤解了。也或許是習慣襲然,隻聽那夥隻剩八人的遊騎發出幾聲怪叫,然後各有三騎策馬朝高地兩側奔來。李鋒心下一愣,繼而大喜。胡騎分兵,正好給他分頭吃掉的機會。

再還了一箭,他叫道:“你們三個把左邊來的那三解決了。”說罷一拍祝平川的肩膀,示意跟上,自己拔身一躍快步翻過高地崗頭,直衝下去了。正麵此時還剩下兩騎,都在山崗下麵。

隻有幾十步的距離,李鋒身邊還有祝平川這個相對的高手,不費吹灰之力就幹掉了兩個射箭不中,即催馬揚刀找死來的胡人遊騎。

同時的左邊三名鏑鋒也一人不傷的幹掉了那裏的三個胡人遊騎,最後五人打馬追殺三個,又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幹掉。

斬首十級,李鋒的軍職都可以升到隊率了。當然,他的實職依舊是鏑鋒裏的五人小隊長。

這就是祝平川入伍以來的第一場作戰,日後在這片大草原上,他還會有許多許多次的遭遇戰。那十幾名跟他一樣以良家子身份進入軍伍的祝家子弟,也都是一樣。

作為一群璞玉,戰場上的血肉橫飛,戰場上的你死我活,才將會給他們世間最好的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