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百九十章 吞噬
“祝彪的一嗓子已經讓所有勇士都聽到了。他把我們逼到了牆角,咱們如果不應戰,士氣必挫!”
所以屠耆明白必須打這一仗。
自從河東軍逼近龍城的消息傳來,整個龍城,整個龍城周邊的大小部族,雖然全都義憤填膺,深感奇恥大辱,叫囂著屠光河東軍,再屠光整個河東,來給右賢王給右部上下報仇。
可色厲內荏啊!
右賢王烏維馱的名頭整個大胡都是首屈一指的,知兵善戰,威名赫赫。現在連他都栽了,整個右部王庭近乎全滅,讓胡人感到恥辱的同時更多的是驚悸和懼害。
現在殺來的二十萬大軍,看起來個個氣赳赳的,滿口呼殺,可實際上咬人的狗兒不露齒,叫的聲音越大就越說明內心的膽氣有多麽不足。
所以第一戰必須打。不然士氣再有挫落,仗就更難打下去了。
“這已經不是知不知道陣勢的問題,而是必須立刻打的問題。”屠耆深看了烏維一眼。
“打一仗,見見血。”烏維明白的點點頭。要鎮一鎮人心。
“嗚嗚嗚……”號角聲從胡騎軍中吹響。遠遠地傳進祝彪的耳中。
八門金鎖陣的最中心處,三丈高的將台已經搭建了起來。祝彪穩居其上,周邊盡是執旗號令兵。隨軍的諸多高手列位左右,八百陷陣營環衛台下,再外圍是層層車列和諸多兵將。
八門金鎖陣要立穩中軍。三國演義第三十六回就有說道:八門者: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如從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從杜門、死門而入則亡。今八門雖布得整齊,隻是中間通欠主持。如從東南角上生門擊人,往正西景門而出,其陣必亂。
祝彪用了五百金兌換出了這一陣法,寄意甚大,可不願意重蹈曹仁的覆轍。
親兵營、玄甲鐵騎營外同李憲部右營、周子昂部右營。以及上萬民壯,上萬輛滿載輜重的車馬,盤成了一個固若鐵盤的中軍。
就是其他的人馬全都散開,亮出中軍任由二十萬胡騎攻打,祝彪也敢打包票頂上三日。中軍裏現在已經都開始撅起了水井,萬般準備盡都做了。
而胡騎現在若是不打,也好,立刻安營紮寨。等到明日,胡騎會更棘手。
“草原的勇士。長生天的子民,大胡的榮譽不可被恥辱玷汙。握緊你們的彎刀,砍下漢狗的首級,殺——
衝進去,踏破敵陣。”
騎兵的威力就在於衝鋒中。萬馬奔騰的場景是極為壯觀的。
“哦,哦——”先頭兩支常備萬騎立刻縱馬衝出,再有兩萬部族丁壯跟隨,四萬胡騎投入到了第一次對漢軍的進攻中。
胡騎們心中都有忐忑,但是隨著戰馬的疾馳,那種風在耳邊的急速暢達感很快湮沒了他們心頭。忐忑被壓下了,暢意升上了。四萬胡騎在風中嗷嗷如狼嚎。彎刀棒槌揮舞耀眼。
“散——”
隨著陣中將台吊鬥上舞起的紅旗,八門金鎖陣首當其衝的正北位祝仝部騎兵,迅速往東北位移去。
當吊鬥上的號令兵再一打黑旗,中軍的鼓聲當即一陣。隨之整個大陣一定,一股子勃勃殺機彌漫開來。
八門金鎖陣共九個部分,最重中軍,然後四麵八方每個位置一部。乍然一看擺出的陣型。還以為是3*3的間隙方陣呢,但隻要了解一些陣法的人就都不會如此白癡。
這是一元居中。八元八方的大陣。與九宮八卦真頗有玄妙相連。
“弓弩手——”
中軍方陣響起了命令。整齊的腳步聲中,三千名弓弩手從後陣裏湧出來,順著前陣刀槍騎兵、戰車之間的空隙快速湧到陣前車列侯站定。一陣叮當的撞擊聲後,三千人或挽弓在手,一支支鋒利的雕翎箭扣然弦上;或搭矢絞弦,一具具勁弩平舉胸前。三千雙冷漠的眼睛齊刷刷地轉向陣外的空地。
“放箭——”
“嗖嗖嗖——”
一支支鋒利地箭矢掠空而起或平射疾去,在陣前空地交織成一片死亡烏雲,致命的‘雨點’鋪天蓋地地向著衝鋒中的胡騎頭上罩落下來。瞬時間,人馬嚎叫聲響起。
但是絕對不高昂,因為當頭的一萬常備騎軍,其裝備絕對不差。畢竟是駐守龍城的麽,每一個人都擁有堅固的戰甲,手臂上的皮盾,以及覆蓋在戰馬身背上的氈毯。除去裝備的質量和他們自身的戰力問題,差不多都能比得上金狼騎兵了。
這些裝備自然不能確保他們萬無一失,但也阻擋下了不少殺機。
狂亂地馬蹄聲中,胡騎在迅速接近。如一道旋風,疾速的衝刺著。
“轟轟轟,轟轟轟……”十六萬隻馬蹄踐踏在大地上,隆隆的轟響聲中,排列著散星狀的胡騎以不輸於整齊軍列排山倒海的氣勢,直直朝著中軍方陣的正麵衝來。
“大胡的勇士——”
“拿起你們的弓箭,舞起你們的彎刀,長生天在注視著我們——”
一聲喝,萬眾應。敵陣就在眼前,領兵金環胡將的叫吼讓胡騎們一個個熱血更加的沸騰。
馬蹄踐踏在大地,也踐踏在河東軍的心裏頭。可正值意氣風發的河東軍,士氣高昂,根本不會懼怕,就連陣中的民壯也兩眼直冒光。他們現在是真正的萬眾一心視死如歸。
萬馬疾馳,胡騎大軍夾帶著一種不可抵擋的衝湧氣勢,如蹈海翻江的狂瀾,傾天覆地的衝刷而下。距離還相當的遠,就讓當麵的河東軍步軍感受到了地麵的顫動,似一座萬丈還高的大山在轟隆隆的壓下來。
“放——”胡將一聲大喊,一百步了。他們手中的角弓夠得到了。
跟隨在他身後的一萬常備騎兵立刻拉開了手中的短弓。一波波的箭雨飛起,密度比之漢軍要勝出許多。
兩邊的利箭就像是遮天蔽日的飛蝗,黑壓壓的,把天都遮成黑色。交錯而過,再雨點樣向著各自目標落下。
但區別是,漢軍的箭弩總會有不小的收獲,而胡騎密集了許多的箭雨卻紛紛落在車列那高高的擋板上。就算一些胡騎把箭矢遠遠拋射進中軍方陣內部,擋板+盾牌也將一切防的嚴嚴實實。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弓箭的射程,百步之距離,對比占地廣闊的中軍方陣,不值一提。
麵對四萬胡騎的進攻。整個中軍方陣就如是一頭上古凶獸,看著巍然不動,但一旦發作起來就是無比的血腥、殘暴。
刁鬥上黃旗搖動。
向東北位避開的祝仝部連同楊延彰帶領的左營,合力向著裂開的缺口殺進。東南位的李憲部也在揮兵殺向裂口,兩軍合攏之時。就是將四萬胡騎完全關入陣中之日。
“隻這些麽?”陣外的胡騎大軍中,屠耆、欒提侯二人在時刻關注著陣勢的情況。四萬胡騎順著祝仝裂開的‘大洞’殺進了陣中,然後河東軍在關住缺口,是為了‘關門打狗’麽?
如果隻是如此,那這所謂的八門金鎖陣就完全是在故弄玄虛。這就是一個簡單的‘回’字麽,比九宮八卦陣差遠了。
不過當一麵黑旗在中軍吊鬥上豎起的時候,屠耆和欒提侯才驚覺。自己把一切想的都太簡單了。
這八門金鎖陣絕不是一個簡單單的‘回’字。雖然主體上很相似,在實際上卻天差地別。河東軍在完全封鎖了突陣的四萬胡騎之後,除了最外側的一圈防線外,餘下的卻隨著黑棋的出現飛快的變作了‘田’、‘晶’、‘井’等諸多‘字’型。讓本來還是一大股的胡騎在奔馳中不自覺的散變成無數小股,然後在‘字’型中圈圈打轉,最後肥的變瘦,瘦的變死;再或是一個‘字’型接著一個‘字’型理轉悠。被四麵八方的河東軍一點點吃掉,整個運動就如‘變形蟲吞噬’。再有就是轉的暈頭轉向的時候被直接放到了中軍方陣前麵。在一片銅牆鐵壁上撞得頭破血流。
陣法的真意就是組織起有限的兵力,最多程度的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麵。八門金鎖陣就是如此。
隻要胡騎突入其中,就會發現自己四麵八方全是河東軍。簡直祝彪‘布陣’時蘊含進了大批的騎兵,這些騎兵在陣位交錯中一點點一點點磨消胡騎的速度,而他們卻可以通過陣位變化持續取得提升馬速的空間距離。此消彼長,最後勝負可期。
烏維見識是有些的,他很快就明白八門金鎖陣的奧妙所在。這是一個能無限放大麵積的陣勢,隻要中元陣心不動,湧來再多的人也都能被八方八元囊括其中。而若是胡騎隻盯著某一方位的河東軍去死纏爛打,那麽八門金鎖陣也可以通過陣勢衍變,將這一部胡騎引入陣中,被這胡騎盯上的河東軍卻能通過陣勢變幻,再度由內及外。
烏維的認識隻到這個地步,再要他往細節上說道,他也說不出來。所以烏維也把目標直接對準了河東軍的中軍方陣,衝破這裏,此陣破開就不在話下。
四萬的胡騎,經過之前的衝陣,經過陣勢的引化,少去了許多兵力。但烏維的手中依舊有兩萬多軍,其中大半更都是龍城來的常備精銳。
雪亮的彎刀掄起了一個大圓,密集如林一樣刺來的長槍、大戟被一擊全部斬斷。一股不可抵擋的犀利撕扯著一塊河東軍嚴正肅立的軍陣,車列被摧毀,盾牌被斬破,河東軍步兵隻能排著鴛鴦陣來抵擋這個很厲害的高手。
但一個小陣的河東軍將士很快就全被如月的鋒芒斬成兩截。
當武力懸殊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鴛鴦陣不頂用。
“轟——”
“轟——”
紫旗搖動,韓剛操著獨腳銅人蒙頭打了下來。在勁氣的轟鳴聲中,彎刀被高高**起。
高手?
祝彪手下也不缺。
“轟——”
在將台上眾人的關注下,烏維帶領的胡騎大部隊在圍著方陣饒了一周之後,一頭紮向了方陣的左翼。兩萬多衝鋒的胡騎,一騎接著一騎策馬撞上河東軍中軍方陣最外圍的車列上。
車列的縫隙中透出的如林的長槍同樣刺穿了奔馳中的戰馬,上麵的胡騎。不少人隻來得及將手中的刀棒用力投出去,就被當麵的長槍刺死或撞擊在沉重的車列上,串飛了出去。
當然,不少胡騎也在戰馬即將撞上車列的前一刹那,飛身從馬背上躍起,舞著彎刀高高的跳向或躥向車列,給守衛在最前線的河東軍將士造成了不小的威脅。
“殺啊——”
“轟——”一團紅,一片褐,兩軍終於針尖對麥芒的撞在一起了!
一次鋼刃與血肉的撞擊和拚搏。一場隻有一個勝利者的決鬥,要麽自己倒下,要麽敵人倒下。
烏維沒敢衝上最前。他發現自己派出去的高手每個都遇上了對手,並且在與河東軍高手的搏殺中,己方還落在了下風。這讓他一陣牙疼!
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的。一個聖使就很輕鬆的解決了自己的對手。然後化身一道白色的閃電,劈進了河東軍陣列當中。一連串的光與火,眨眼時間裏就飛快挺進了幾十步距離。
攔在身前的不管是車列還是兵馬,就從沒有被阻擋過片刻,河東軍至少二十人騎被斬殺挑飛了起來!
雙方大軍的碰撞。祝彪關注的不僅是大局,還有細節。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勝麵也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所以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軍陣上那一條細微的裂縫。並且這條裂縫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深入。
元通殺了過去。
“嘀嗒,嘀嗒,嘀嗒……”人的傷口在流血。馬的傷口也在流血,人手緊握的刀槍還在流血。
當胡騎的高手突擊也不當用的時候,麵對烏龜殼一樣的河東軍陣眼,烏維也無能為力。
情緒的急劇起伏是很耗人精力的。胡騎的**在一點點流逝,疲憊和乏力慢慢湧上他們的心頭。特別在四麵八方的河東軍齊齊向他們包裹圍絞過來時。再痛恨漢軍的胡騎也免不了一陣驚慌。
八門金鎖陣是b級陣法,係統增幅是戰力+10%,防禦+10%,耐力+10%。
河東軍廝殺到現在是眼睛依然炸亮,麵色依舊堅毅,激昂的戰意依舊在熊熊燃燒!
他們根本就沒感覺到累。
“昂昂……”戰馬昂首嘶鳴長叫,尖尖的馬刺狠狠紮進了它腹部,劇烈的疼痛讓戰馬爆發出了自己最後的餘力。
被鮮血包裹的人馬宛若一朵盛開的血色鮮花,向著幾丈外的一片槍林義無反顧的撞上。鮮花在綻放到最絢麗的那一刻凋零……
七八支長槍長矛同一時間裏刺入了戰馬身軀,戰馬哀鳴,長槍兵、長矛兵也在哀鳴。痛極發狂的戰馬衝鋒之力是何等巨大,就是一流高手也不敢正麵硬接,當麵揮槍刺殺的兩個河東軍士兵直接就被這股巨大的力量給頂飛了出去。
但萬幸的是這匹戰馬發瘋時並沒有足夠的空間供它提速。被頂飛的河東軍槍兵雖被摔的哼哼歪歪,卻是硬傷,傷不了命。其中之一躺了一會兒甚至拍拍屁股又爬起來了。
戰馬嘶鳴中倒下,馬頸癟在了地上,骨骼粉碎,死的不能再死。
能行一點沒有騎兵願意這樣對待戰馬的。因為戰馬是騎兵最最親密的夥伴,戰場上隻有戰馬才是騎兵最可信的。而每到馬刺派上用場時,那就都是生死的最要緊關頭。
背後的河東軍向著烏維部殺過來了。騎兵衝鋒,步兵逼迫。胡騎是騎兵,調轉方向不容易,騎兵被人攔腰一擊或是背後開花,危害比之步軍都要沉重。
空間的緊鎖,馬速的降低,四麵八方的敵人,中間啃不動的骨頭,四萬胡騎,四萬胡騎啊,這才多長時間就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而且漢軍的步弓手自始至終都在拋射著,胡騎人馬擁擠,一些胡兵眼看著箭矢向自己飛來,卻都沒有躲避的空間。
用刀擋,用盾擋,卻哪裏真能全部擋下。
一個銀環胡將前赴串飛的身軀在半空中停止了一樣,陽光照射在血色的征衣上,兩杆折斷的槍矛留在那雄健的身軀中。他也並沒有吃虧,手中滴血的彎刀已飽飲了鮮血。而且,沒看戰馬撞過的右側嗎,一個避之不及的河東槍兵十分悲慘的被傾倒的戰馬整個壓在了下麵,貫著泥土拱出了兩丈多遠,內髒盡碎,骨骼粉碎,七竅出血。
飛虎旗在將台吊鬥上飄舞著。祝彪這是在示意全軍將士,全力絞殺胡騎。
“噗嗤……”長槍長矛入肉的聲音。
“哢嚓……”長槍長矛折斷的聲音。
悶哼聲,慘叫聲,呼殺聲,泣求聲……
黑色的大纛在搖旗不動,褐色的軍團在逐步走向滅亡。
河東騎兵開始大規模的衝擊了。而難以動彈的胡騎,就像一支陷入了泥潭中的猛獸,隻能承受人的宰割。
“殺,殺,殺……”河東步騎大軍越殺越有勁,越殺越興奮。
胡騎上下卻越打越膽怯,越打越懼怕。他們看到河東軍始終在‘勢若破竹’,看到河東軍像是個無知無痛、無懼死亡的怪物在高呼酣戰,心中的膽怯在一點點積蓄。
屠耆、欒提侯臉色鐵青,烏維的作戰,真是驗出了河東軍八門金鎖陣的戰力。
“殺——”
“殺——”
屠耆咆哮著大喊,咆哮著呼殺。十六萬胡騎齊動,是那摧城的黑雲滾滾向著河東軍壓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