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章三十七 我的眼裏沒有你
吊橋上的時光倒流還在繼續。
本就快要油盡燈枯的四哥、六哥、八哥和十一哥渾渾噩噩地退後，漸漸被魔氣包裹，回到被解救之前的狀態。二哥臉上偶爾浮現出一縷掙紮和抵抗，但轉眼就被逆轉的時光洪流衝散。
在這令人絕望的無可抗拒的“倒帶”之中，忽然碰的一聲響，阿巴琪從中掙脫了。
她不愧是十二兄弟中當之無愧的老大，掙脫之後的阿巴琪，並沒有去拉身旁的兄弟們，而是望向那魔物的眼眸，臉上漸漸浮現出決絕之色。
這次的救援任務，毫無疑問已經陷入最凶險的絕境了。
時光洪流的逆勢已成，想要撥亂反正的難度太大太大，阿巴琪不去拉兄弟們不是因為不想救，而是不能以這種方式救。
唯一的生機，不是扭轉逆行的時光，而是掐斷勢之源頭也就是魔物那睜開的眼。
而這需要強大的攻擊力。
阿巴琪看了看同伴們，歎了口氣。在場加上杜蘭德一共十三人，有能力掙脫時光洪流並發動攻擊的，隻有自己。
阿巴琪不知道自己的攻擊，最終能不能成功阻止魔眼，救出同伴。但可以確定的是，無論攻擊能否成功，自己這條命，恐怕就要搭在這裏了。
“沒想到這次行動竟然會變成這樣。不過沒辦法，我死在這裏，總比所有人都死在這裏要好。”阿巴琪平靜地想著。
二哥的意念掙紮著傳遞過來：“大哥，不……要……”
阿巴琪淡淡地說：“老二，你和弟弟們寵著我慣著我陪著我胡鬧，和我一起度過了這麽多年的漫長歲月。現在到了關鍵時刻，我必須讓你們活下去，這是我的責任，因為我是大哥。”
轟！
阿巴琪身上燃燒起濃烈的火光，她的語氣陡然嚴厲起來：“老二！一會兒我會為你製造空隙。你帶著兄弟們和杜蘭德一起逃跑，不準回頭。這是命令！”
骨碌碌那魔物之眼微微轉動了少許，目光投射到阿巴琪的身上，隨後竟明顯流露出一絲譏諷。
阿巴琪臉色不變，全身火焰燃燒，一步一步，向魔物的眼睛走去。
阿巴琪和魔物眼睛之間，有十步之距。
每走一步，她身上的火焰就會壓縮一分，變得更加稠密。也更加淩烈。
“梭羅大人，您當年說過，您在未來的長河中看到了我渾身浴火而死的場麵，看來，現在就要成真了啊。”
第九步跨出，全部火焰壓縮成了薄薄的一層，好像半透明的火焰紗衣，覆蓋在阿巴琪的身體表麵，發出嗤嗤的急響。
“死吧！”
阿巴琪原本漆黑的眼眸變成了火一樣的赤紅色。瞳孔深處，仿佛有岩漿在翻滾。
她微一停頓，然後跨出了第十步！就像撲火的飛蛾，明知必死。仍義無反顧、毅然決然地衝了上去！
劇烈碰撞和爆炸……並未如預想般出現。
阿巴琪感到自己的一根手指已經幾乎碰觸到魔物的眼眸了，可那最後的一點距離，卻無論如何都前進不了，身子反而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
這不是魔物的力量。因為阿巴琪在魔物的眼眸之中，也看到了一絲意外之色。
一隻手臂從後方環抱住阿巴琪的腰，在最後關頭。把她強行拉了回去。
是杜蘭德。
攔下全力爆發的阿巴琪並不容易，杜蘭德的手臂被阿巴琪身上的火焰燒得傷痕累累。而且想要阻攔那股一往無前的衝勢，同時還不傷到阿巴琪，更需要對力量、角度、時機有著微妙而精準的把握。
“我來吧，你一會兒帶著大夥兒先撤。”杜蘭德簡短地說。
阿巴琪很快從意外和怔愣中回過神來，一字一頓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能掙脫時光洪流，但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刻！我可以死，但你必須活著。”
杜蘭德搖搖頭，然後認真地說：“沒人要死，我們都會活著。”
“可是……”
阿巴琪沒說下去，反而瞳孔驟然緊縮，隻見杜蘭德舒張開手腳，身體周圍無聲浮現出了大量的黑洞。
每一個黑洞都好像連接著無數的時空，並爆發出驚人的吸力，將海量的元氣力量吸攝過來。
刹那間的元氣傳輸的量，竟大到讓阿巴琪感到一陣腳步不穩！
所有的元氣全部融於杜蘭德的體內，杜蘭德的身體變得有些通透，由內而外，散發出純粹的紫色光芒。
短短的瞬息之間，杜蘭德已將所有的元氣轉化為精純的審判之力！
看到這一幕的阿巴琪徹底呆住了，滿眼不可思議，因為這分明就是審判者的終極奧義！可杜蘭德明明還沒有獲得傳承才對。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帶人離開！”杜蘭德喝道。
阿巴琪如夢初醒，她不是優柔寡斷之人，閃身回到吊橋上，這時候時光洪流已經被杜蘭德聚集元氣時的能量潮汐所衝散，十二兄弟們趁機掙脫出來，卻一個個疲累欲死。六名戰刀分身出現在吊橋上，一人抱兩個，向著山峰奔去。阿巴琪全程守護，目光仍盯著直麵魔物眼眸的杜蘭德。
黑洞的數量仍在增加，更多的元氣不斷匯聚，原本十分穩定的吊橋都在狂暴的潮汐中微微晃悠。
吞噬萬物，化為己力，凝聚審判，這才是“吞噬與審判者”的真意！
魔物的眼眸之中，終於流露出一絲認真之色，眸光一閃，所有的黑洞接連爆碎，阻斷了杜蘭德繼續吞噬元氣。
杜蘭德臉色不變，他的胸腔誇張地膨脹起來，海量審判之力匯聚於體內，兩腮鼓著，憋著一口氣，然後對準那魔物之眼，爆發出一聲好似能穿過空間、穿透時間、同時響徹在萬般世界無數時空的咆哮！！
“吼！！！”
這一擊……簡直毫無技術含量。
就是吞吸，凝聚。然後一鼓作氣從嘴裏噴吐出去。
但這一擊所爆發出的審判之力的“量”，卻多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毫不誇張地說，如果這時在杜蘭德麵前的，是帕寧、龍巢、或雙子光明，那麽絕對會在這一擊中瞬間灰飛煙滅。
這是滅世的一擊。
阿巴琪等十二兄弟這時已回到山峰上，回過頭來，就看到無邊無際的紫芒充斥著整個天地。
七哥不確定道：“這好像是？”
三哥凝重點頭：“根本就是。”
二哥蹙眉道：“但怎麽會是？”
剛說完，這三人就被阿巴琪一人敲了一記腦門，隻聽阿巴琪罵道：“什麽這是那是，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隨時準備出手支援杜蘭德！”
“是是！不過大哥您能別打腦門嗎？好吧當我沒說……”
一片紫芒之中，在十二兄弟視線無法觸及之處，杜蘭德和魔物的眼睛，彼此對視。
“戰鬥法師……”
魔物居然開口說話了，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居然十分好聽，口吻則透出一絲古怪的情緒：“我強大否？”
杜蘭德點頭：“很強。”
魔物又問：“能殺你否？”
杜蘭德想了想，說：“如果完全蘇醒過來的話，我完全不是你的對手。”
魔物沉默。然後問：“既然如此，為什麽你的眼裏沒有我？”
杜蘭德歎了口氣，也不否認：“你也許曾讓上層世界顫栗，曾讓無數人恐懼。但現在我所在意的那個敵人，並不在這，並不是你。所以，是的即便你的力量無與倫比。就目前而言，我的眼裏並沒有你。”
話音落下，紫芒散盡。
十二兄弟最後看到的一幕。是那魔物的眼眸失去光澤，緩緩閉上。而杜蘭德淩空而立，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
“別讓我再遇見你。” 魔物最後說道，“下一次，我會用死亡教會你起碼的尊重與敬畏。”
杜蘭德淡淡一笑：“我等著。”
其實在杜蘭德爆發出最強一擊的同時，那魔物就知道：自己單憑一隻眼睛，並不足以抵禦。
一場危機，就此化解。
阿巴琪悄然出現在杜蘭德旁邊，盯著杜蘭德看了一會兒，說：“別逞強了！你連站都站不穩了吧？”
“哈哈，被你看出來了！第一次用出這麽厲害的招式，感覺還真是蠻好的，所以想多帥一會兒……”
杜蘭德話剛說完就一個踉蹌。
阿巴琪無奈一笑，讓杜蘭德把一隻手臂掛在自己肩上，然後扶著他，走回山峰。
“杜蘭德，你可別得意哦，你的終極奧義雖然威力不錯啦，但我看還不是最完全的版本。”
“所以回村子之後，你還是要老老實實地去梭羅大人的小屋，接受完整傳承。”
“喂，小子，沒聽見我說話嗎？”
阿巴琪轉頭，這才發現杜蘭德閉著眼睛，已經昏睡過去，看來剛才那一擊的消耗確實不小。
其他十一位兄弟迎了上來，阿巴琪對兄弟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大夥兒安靜。
眾人會心一笑，九哥主動上來，扛起杜蘭德的另一條手臂，三哥早已點燃了回歸的傳送火盆，五哥和十哥正跟悠悠蘇醒過來的四哥介紹杜蘭德是誰。
在等待傳送火盤啟動時，阿巴琪看著臉邊的杜蘭德，心想：“雖然有些亂來，但竟然一擊就讓魔物的一隻眼重新閉上，再度陷入沉睡……杜蘭德，你或許真的會超越所有的前代們呢。”
……
……
位麵世界，森德洛。
羅切斯特靜靜站在詠戰堡壘的最高處，輕聲問：“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魔龍恭敬應道。
羅切斯特點點頭：“那……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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