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獵人……他們在抓七星獵人……”鐵拳意識模糊地嘟噥了幾遍,然後昏了過去。

薇薇安愣了愣,轉頭看向杜蘭德:“這是什麽意思?‘他們’是誰?”

杜蘭德雙眼微微眯著,目光閃動了幾下,然後平靜地說:“先不管這些。既然鐵拳已經恢複清醒,還是先幫這家夥療傷再說。”

說著杜蘭德取出牧師卷軸,動作麻利地撕開,絲絲縷縷的淡黃色光輝立刻將鐵拳籠罩,開始治療。

鐵拳受傷不算特別嚴重,之所以昏迷過去,更多是因為體力和精神的消耗。陷入怨恨狀態後,他應該還在努力和自己做著抗爭,想要重新恢複清醒,這毫無疑問是對體能和精神力的雙重消耗。他已經精疲力竭了。

杜蘭德站起身,目光四下一掃,就看到小山已經崩塌大半,成為一片破爛的廢墟,山前的營地則被滾落而下的山石半毀,那些石雕倒下了不少,反倒是最為脆弱的黑色帳篷神奇地保留了相當的完整性。

“沒辦法,先將就一下吧……”杜蘭德嘟噥一聲,俯身將矮人拎起,扛在肩上,然後一步步下山向帳篷走去。

薇薇安掙紮著想要起身跟上,卻使不出力氣,杜蘭德回頭說道:“別亂動,等我一下。”

他將鐵拳扛進帳篷,又回到薇薇安身邊,將女孩輕輕抱起。

女孩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害羞,不過她沒有說什麽,也沒有抗拒,任由杜蘭德將她抱回帳篷中。輕輕放下。

這時,杜蘭德悄然撤去了籠罩小山的巨大冰火護罩,沒有了護罩的阻隔,大雪再次紛紛落下,將這片廢墟和帳篷淹沒。

半破的帳篷中。杜蘭德吩咐薇薇安好好休息,然後盤坐在一旁,目光閃動地思索著。

鐵拳剛才說:“他們在抓七星獵人,隻抓七星獵人。”薇薇安大概沒太聽懂,杜蘭德卻從中得到了不少信息。

對於牧場的情況,杜蘭德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他立刻就知道鐵拳所說的“他們”是指誰。對此,杜蘭德倒沒有太過驚訝,圓月王庭中的那些家夥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折騰出一些事情,杜蘭德早就見怪不怪了。

真正讓杜蘭德心中費解的是鐵拳最後那一句話。

“……什麽叫‘隻抓’七星獵人?”

杜蘭德盤坐不動,微微歪著腦袋,皺眉想著:“圓月王庭那幫混蛋。究竟打的什麽算盤?”

……

……

在一片雪鬆林間,大雪紛飛,三個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在雪中艱難前行。

那是三個人類。為首一人穿著灰色長袍,妖異俊美的小臉繃得緊緊的,警惕的目光不斷掃視著周圍。在他身後,一個青年人輕輕喘息著在厚厚的積雪中艱難行走,他走得有些吃力。不僅因為他受了傷,還因為他背上背著一個中年人。中年人長得老實巴交,衣衫襤褸,臉上身上有不少血跡,看上去無比狼狽。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中年人少了一條腿,所以才不得不讓同伴背著走。

“我說,蠍……”背著雷諾的菲克斯費勁地開口想說什麽。

走在最前方的蠍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壓著嗓子低聲喝道:“別浪費力氣說話!你還嫌自己傷得不夠重嗎?”停頓了一下。蠍帶著一絲狠勁,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我絕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你不用浪費口水了!”

“我知道,但有些話不得不說。否則大概就麽機會說了,”菲克斯歎了口氣,低沉道:“現在我和雷諾都身受重傷,再加上我們的牧師卷軸已經用光,而我現在就連一個最低級的治療術都釋放不出來。我們倆幾乎不可能走出牧場了……尤其是那些家夥追得越來越緊……但你不一樣,蠍,你的傷勢不重!所以,算我求你了,先別管我和雷諾,你自己先脫身不行嗎?”

菲克斯說得很平靜,卻激怒了蠍,蠍回過頭低吼道:“見鬼的,你他/媽少說幾句廢話行不行?我最後說一遍,我不會一個人先走的。”

風雪迎麵打來,抽在三人的臉上身上,然而他們依然艱難卻堅定地迎著風雪前進著。因為,這是牧者之城的方向,是唯一的生之路。

然而就在這時,蠍忽然臉色一凜,停住腳步,緊接著菲克斯麵露苦笑,也停了下來,他背上的雷諾似有所覺,費勁地睜開雙眼,嘟噥著問了一句:“那幫混帳家夥,又追上來了?”

菲克斯沉默著點了點頭。

三人組站在林間的一片空地上,周圍風雪彌漫,隨後,一道又一道異族身影無聲無息地破開雪幕,出現在三人周圍。

最先出現的是三頭巨狼,擋在了三人前行的方向上,和蠍對峙著。緊接著,一支森林弓手小隊、一支月精靈獵手和祭祀組成的小隊、六個火槍矮人、兩個太陽精靈、還有一個海洋精靈接連出現,將三人組團團包圍起來。

蠍一臉冷漠,半晌後咬牙狠笑起來:“很好,非常好!沒想到你們居然還能追上來!不過我怎麽沒看到雷霆泰坦一族的那三個蠢貨?”

“不勞費心了……”眼前一頭德魯伊變化而成的巨狼緩緩開口說:“你們是自己束手就擒呢?還是要我們動手?”

蠍哈地狂笑一聲,森然說:“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嗬嗬,你是想強調你們七星獵人的身份和實力嗎?”巨狼露出人性化的嘲弄神情,慢條斯理地說:“隻可惜,你們三個都受了傷,你身後那兩個人類已經沒有多少戰鬥力了吧?”

蠍咬牙沒有回話,默然鼓動全身法力,眼中漸漸流露出冰寒的死意和濃烈的瘋狂之色。

他已經不指望能夠脫身,現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盡可能拉上更多的異族陪葬!

菲克斯歎了口氣,將雷諾放下,攙扶著隻剩一條腿的雷諾,居然笑了起來,說:“咱們好像無處可逃了,怎麽樣,你有什麽感想?”

雷諾憨厚一笑,嗬嗬說道:“還能有什麽感想?盡量多拉上幾個墊背的一起上路唄!這幫家夥大概還不明白,受傷的七星獵人,依然是七星獵人!”

“嗬嗬,說得沒錯。”菲克斯微笑點頭,也做好了拚命的準備。

一名中年弓手始終站在不遠處一棵雪鬆頂端,居高臨下地看著三人組,目光冷漠。他緩緩摘下背負的弓箭,張弓搭箭,箭頭對準為首的蠍,口中緩緩吐出一句話:“各位,動手!”

……

……

“大叔,接下去我們怎麽辦?”帳篷中,薇薇安抱膝坐在一角,忽閃著大眼睛,輕聲問道。她已經從精神力透支中恢複過來,臉色也好看了不少。

杜蘭德想了一下,說:“先等鐵拳醒過來再說吧,他似乎知道些事情,到時候仔細問問。”

“這個矮人大叔的情況怎麽樣?”

“這個嘛……”杜蘭德撇撇嘴,說:“如果你問的是傷勢情況,那還算樂觀。不過鐵拳這家夥的狀況從來就沒好過,也許等會他一睜眼又變成那個失控的樣子,誰知道呢……”

薇薇安聞言吃了一驚,回想起之前鐵拳的可怕模樣,女孩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心有餘悸。

她沉默了一會兒,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矮人身上,第一次認真觀察起來。

相比於薇薇安以前見過的那些火槍矮人,鐵拳個頭很高,達到了驚人的一米七,這對矮人一族來說已經很難得了。他的身形敦實厚重,粗壯的手臂大約頂得上人類戰職者的大腿那麽粗。

隻不過,鐵拳似乎心事很重,哪怕在昏迷之中,他的眉頭都緊緊鎖著,嘴唇不時**幾下,似乎在無聲地囈語著什麽。

女孩看著鐵拳隻剩半截的胡子,輕聲問杜蘭德:“他為什麽隻有這麽一點胡子?”

“哦,這個啊,”杜蘭德隨意瞥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被他自己剪掉的。”

薇薇安大吃一驚,難以置信道:“矮人一族不都以胡子長而濃密自傲的嗎?”

“何止自傲?對於矮人而言,胡子就像**一樣,很多時候不隻是用來自傲的,更是要用生命去捍衛去保護的東西。”杜蘭德淡淡地說。

“那為什麽他……”薇薇安欲言又止。

杜蘭德沉沉歎了口氣,說:“鐵拳的情況有點特殊,由於當年發生的一些事情,導致他非常、非常、非常痛恨自己的種族,痛恨自己出生在火槍矮人一族,痛恨自己的血統,痛恨自己的族人。你之前應該也感受到這家夥身上的濃烈怨氣了吧?總之,他不願意做矮人,甚至以之為恥辱,所以就幹脆把自己的胡子剪掉了。”

頓了頓,杜蘭德伸手指向帳篷外,又說:“營地裏那些雕塑,都是鐵拳無聊的時候自己雕刻出來的。裏麵有各種異族,甚至還有人類,卻唯獨沒有矮人,正是因為他無比痛恨矮人。”

“可是,為什麽會這樣?”薇薇安依然無法理解。

杜蘭德認真看著女孩,問:“你真的想知道?”

女孩點頭。

“好吧……”杜蘭德抿了抿嘴,輕輕歎道:“那就做好心理準備吧,這會是一個……有點悲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