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聞變
浩渺的夜空繁星閃爍，天翊城在無數繁華錦燈的籠罩下處處透顯著恢弘和壯麗，儼然一派太平盛世。
盡管已經入幕，可街道兩旁依舊浮燈流影。年關將近，百姓們都沐浴在一片喜慶之中，夜市上人流湧動，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一點也不比白天遜色。百姓們都不知道在這個接近舊年換新貌的眾所期待的日子裏，將有怎樣一場華殤在慢慢的逼近。
韓青鬆一襲銀白色的陣中軍甲在月光下閃爍著寒涼的白光。他眯著眼睛望著頭頂的那一輪皎月，隨著他的腳步，皎月似乎也隨之在雲影中穿行，時而銀華瀉地，時而朦朧綽約。
回想起自己剛剛將情況跟睿王殿下反映之後，睿王那一抹淡然魅惑的笑意，那笑容裏透露出來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自信？他了解練弘文，絕對的老謀深算，這次，他必是有所把握才會舉事，這一役絕不簡單，但看著睿王那篤定的眼神，他的心在那一刹也隨之生出醺然寧靜之意來。
雖然韓青鬆已經回複練弘文並鄭重告知睿王淩燁確實身死的消息，但精明如他絕不會隻相信韓青鬆一人的片麵之詞，果然在入夜之後就有身手敏捷的黑衣人潛入軍營一探究竟。
大帳之外守衛森嚴，然還有一黑衣人竟能悄無聲息的潛入其中，銀白色的刀光在黑暗之中格外炫目，他慢慢的走近床榻，機警的盯著臉色青紫灰白的榻上之人。濃眉微微一擰，一雙布滿繭子的手輕輕的朝那人的脖頸處探去。觸感冰涼，然卻毫無脈搏，他猛然的收回手，皎潔的月光透過小窗灑進帳內，霜華之下的榻上之人容顏絕世，卻了無生氣，顯然已經氣絕多時。
黑衣人掩在麵巾下的嘴角微微一抽，將劍收好。身形敏捷的跳出小窗，在一瞬間了無痕跡，仿佛帳內從未有剛才的那一幕發生一樣。
偏帳之內，我依舊一襲男裝打扮，輕倚在案幾旁，百無聊賴之際。竟玩起了熏爐中的嫋嫋白煙。燁剛剛跟尉楓和夜組的人議完事，掀開偏帳的帳簾，正看到這樣讓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薇，你在做什麽？”燁眉眼間帶著無奈的笑意，走至我身邊，攏著我的雙肩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幾天悶壞你這丫頭了吧？”
我點點頭。又忙不迭的搖搖頭。這幾天為了營造燁已經死了的假象，他自然是不能輕易的露麵的。連著軍營的大門也沒有邁出去一步，而我沒有燁陪伴，想去哪兒玩都提不起勁兒。嶽鳴幾次約我出去溜達，我都拒絕了，但成天的悶在軍營中，還真是無聊透頂。
“燁，你和尉楓他們談好了嗎？”我托著下巴懶懶的問道。
“嗯。這個月末就要變天了！”淩燁淡淡的應道，眸中幽光閃爍。嘴角帶著一絲冷然的笑意：“好個練弘文，竟勾結起西玥來了，想要分薄朝廷的兵力，讓他可以更無掣肘麽？”
“啊？他竟然跟西玥勾結？難不成上次在郾城透露消息給南羌和西玥國的也是裕國公嗎？”我捂著嘴，有些驚訝的問道。
“這一點，我不確定。也罷，跟西玥的交鋒是遲早的事情。先將這隻大老虎打掉，再全力迎戰西玥！”燁眸中波光凜凜，透著肅然的冷冽。
“燁，這一役你真的有把握嗎？”西玥的兵力我是知道的，若是他們同時發難，我還是不免有些擔憂的。
“薇，戰爭的事情你不要擔心，交給我去安排就好了。難道你對我沒有信心？”淩燁將脖子擱在我的頸窩上，輕輕的點了一下我的鼻尖，喃喃的問道。
黑若墨染的青絲垂在我的肩上，與我的糾結在一起，有一束還調皮的逗弄著我耳後的肌膚，刺癢的感覺讓我不由一陣戰栗。我的臉微微有些發紅，幹笑著回道：“嘿嘿，我當然對你有信心！”
燁挀過我的身子，一泓幽光，清澈而迷醉，瑩潤細膩的額頭輕輕的抵著我的，抱歉的說道：“對不起，這幾天都沒有好好陪你。等這件事結束後，我一定好好陪伴你，帶你去平原策馬，到時候我還有一個驚喜要送給你……”
“驚喜？什麽驚喜啊？”一聽到這裏，我不由有些雀躍的追問道。
修長的手猛然的收緊我的腰身，慣性一帶，我緊緊的貼在他微微有些灼熱的身軀上，眼中帶著魅惑而狡黠的神光，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應道：“既是驚喜，當然要保持神秘，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滿是期待的點點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健壯有力的心跳在胸腔裏產生的共鳴聲，想起此刻我還是一身男兒裝扮，卻這樣曖昧的靠在燁的身上，不知情的還以為高高在上，英明神武的睿王殿下有特殊的癖好呢。思及此，心下不由暗笑自己幼稚。深歎一口氣，真希望這場即將席卷而來的戰禍可以快點過去！
月末大朝。
這是一個臨近年關的日子，皇帝一早就在彥喜的伺候下梳洗更衣，準備上朝。養心殿的大門剛剛打開，一股冷冽得刺人心肺的寒風就直貫而入，皇帝淩延眯著眸子，仰望著墨雲翻滾的天邊，嘴角微微一挑，低聲呢喃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皇帝掃了一眼彥喜，彥喜即刻機靈的走下石階，朝不遠處等候著的八名內監做了一個手勢，內監們抬著皇帝上朝乘坐的龍攆行至養心殿的門口。皇帝站在階上遙遙望了一眼宮中的守衛，頗為滿意的點點頭，昊然的部署向來都最合他的心意，在一派莊嚴肅穆的宮苑中，每隔五丈的距離都有禦衛軍把守著。清一色的湛藍色禦衛軍甲是今晨宮中最靚麗的一道風景線，所有的士兵都有如釘子似地戍守著自己的崗位，紋絲不動，遠遠望去，別有一種空寂的肅殺之意。
下了龍攆，皇帝神采奕奕的循著盤龍雕刻的玉階徐徐步上龍乾大殿，頃刻之間，悠揚沉穩的鍾鼓之聲在皇宮內苑，重重宮樓屋宇之間蔓延。傳**開來。
皇帝冕服簾冠，輝赫宛若天神，步履穩健而從容的走上那金光璀璨的禦座，剛剛坐上高座，隨著底下眾臣整齊的朝拜，偌大的宮殿中即刻傳**水般的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巍峨高大的龍乾殿內。巨大的銅鶴熏爐口中紫煙嫋嫋彌漫而出，冉冉飄散而開，氤氳之中，為龍乾殿平添了幾分神聖之感。皇帝淩延一雙黑亮深邃的眼眸掃向底下跪著的眾臣，眸中波光閃爍，那是一種不知名的光芒。他手臂輕揚。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帝王霸氣，聲音帶著凜然的龍威：“眾卿平身！”
“謝皇上！”朝臣躬身叩首。隨著一陣衣袍的窸窣聲，隊列整齊的排在兩旁。
“諸位臣工，年關將至，西玥國卻是挾勢來犯，侵擾我宣國邊關，此次他們竟是繞過烏龍關，兵臨望京城外。此事朕已經派兵部帶兵前往鎮壓圍剿，不知對西玥的突然進犯。眾卿有何看法？”皇帝麵色平靜，目光迥然的掃視著底下眾臣，聲音卻甚是清朗有力。
殿中頓時一片鴉雀無聲，誰都沒有在第一時間發表意見，半晌之後，他們才互相交頭接耳的談論著什麽。右側的這廂，為首的宰相兼裕國公並不在場，正所謂群龍無首，他們倒也不急於發表任何意見，而左側這邊原是由睿王淩燁統領的新科士子陣容，但睿王淩燁似乎因為天一水之毒至今仍臥病在床，連月末的大朝都無法參加，就暫由刑部的莫昊然統率。
莫昊然身後站著的是戶部侍郎聶清廷，他一雙銳利的眸子掃了一眼大殿，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瞥了一眼禦座之上臉色陰鬱的皇帝，上前一步躬身回道：“皇上，年關即將到來，西玥進犯，邊關的百姓必不能過一個好年。上次睿王殿下率兵大敗南羌的二萬中軍，戰事雖是暫時偃旗息鼓，但臣鬥膽猜想，這次他們是早就蓄謀已久，隻為在接近年關的特殊日子裏，將沉溺在節日歡慶氣氛中的百姓和守城官兵們打個措手不及。”
此言一出，底下就有不少大臣竊竊私語，右側的禦史大夫躬身出列：“皇上，老臣認為西玥犯境並沒有如聶大人所說的那般凶險滌**，今年天氣比之以往更加寒冷，西玥國的冬天隻怕難熬，加上他們資源匱乏，揮兵來襲，不過是為了討點便宜，擄掠些錢帛財寶。”
皇帝聞言一陣冷笑，輕聲問道：“那依卿之言，這場戰可以不打，直接許以厚利，便能保我邊關百姓安寧，便能滿足西玥國的狼子野心？”
禦史大夫抬眸望了一眼眸光冷厲的皇帝，瞬間猶如置身寒潭冰窖之中，顫顫的跪在玉石地麵上，磕頭請罪到：“老臣絕無此意！皇上明察啊！”
皇帝倒不至於因為禦史大夫的一席話而大發雷霆。他擺了擺手，讓其起身，緊接著又問了一些兵部與西玥交鋒的戰況，邊關的兩萬軍士全軍戒嚴守備，皇帝這邊派了五萬前去，聽聞這次西玥國的鐵騎竟是猶如神助般的繞過烏龍關直赴望京城下，已經開始攻城，且攻勢迅猛，望京雖然城池堅固，但事發突然，城中糧草準備不足，守將已經加急傳書請求支援了。殿中百官聽著這凶險的戰報，方知戰事嚴峻不容樂觀，他們有的甚至歎息睿王病的真不是時候，若是由他帶兵，或許能盡快的平息這場戰禍。
殿中眾臣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一陣**，交頭接耳之間，莫衷一是。
有一陣雷鳴般的鼓聲劃破長空，急轉襲來。眾臣猶如夢中初醒，皆錯愕的望著龍乾殿的大門口。此時，有一身著禦衛軍甲的士兵麵色惶惶的直奔大殿而來，砰的一聲，跪在地上，臉色有些蒼白的叩首參道：“啟稟皇上，皇城十裏之外有不知名的軍隊整裝而來，直奔天翊城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