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寒冬 第二十四節 好好記住我的樣子
陳夢妮恨恨地往嘴裏灌著湯，一麵想像著該怎麽回去收拾那兩個丫頭片子，沒想到失去了兩女的掩護之後，自己已經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下。耳邊又傳來了異樣。“真的是她…”
一個男生正拿著相片不停的對著自己比劃，旁邊還有許多人都已經停下了用餐，都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陳夢妮想也不想，把湯放回桌麵，拿起口罩往臉上一套。飛快地衝出了食堂，後麵傳來的呼喚誌被她的耳朵自動過濾…
陳夢妮躺在**，瞪著眼睛望那漆成了白色的天花板，夜已經很深了，清冷的月光依舊執著的順著窗簾的縫隙透射進來，映著在她伸在被子外麵的手上。她心裏很亂，即有著興奮，又有著失落，還有著恐慌…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掃了一眼躺在身邊睡得跟廣西小種豬似的唐悅月和小倩兒，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像，李婷婷和冷彩顏…不行，自己躲她們還來不及，特別是婷婷姐，她因為工作關係趕往南方城市出差，沒能自己親自去照顧楚菲姐，多次委托自己，可對於自己總是以各種理由來推諉不能去醫院的原因，她對自己的態度似乎也發生了變化，她開始顯得有些冷，有些憤然…似乎自己真是那種無情無義的小人一般。可是自己能跟她說嗎?…
陳夢妮有些煩燥地坐了起來，看了眼睡得很香的兩個妹妹，她笑著晃晃腦袋。把大衣披在隻著了睡衣的身上，輕輕地拈著腳尖，去到了外間，盤腿坐在沙發上，長發順著臉頰滑到眼眸，輕輕地撥開，她坐在那，雖然宿舍的暖氣依舊開著，但是空曠的房間裏還是充塞著冬的冷意。
我該怎麽做…
陳夢妮坐了半晌，還未發完感慨，就被自己一個大大的噴嚏打斷了思緒。揉揉癢癢的鼻尖。灰溜溜地回到到**，還沒等她閉眼，電話響了…
大半夜的。陳夢妮翻翻白眼，拿起了電話：“誰啊…”
“小家夥…怎麽這麽沒禮貌…”
電話那頭的聲音是那麽的甜美。還帶著笑意…
“姐?…”
陳夢妮驚喜地從**跳了起來，惹得身旁的兩頭小豬不滿地翻身咂嘴、哼哼嘰嘰好幾聲。
陳夢妮飛快地溜出了了臥室，關上了外間與臥室之間的房門。興奮的她都忘記穿上拖鞋了。涼意順著腳底直竄心頭，陳夢妮打了個寒戰。跳到了沙發上。“姐…你…你怎麽樣了?傷好了嗎?有沒有什麽後遺症…我好想打電話給你，可是我又怕劉…怕打擾你休養…”
陳夢妮激動得都快語無倫次了。
劉楚菲斜倚在病**，聽著電話那頭陳夢妮激動的聲音灌進了耳裏，她笑了，妹妹…
“好了…聲音小些，別吵到唐悅月跟顧倩兒那倆小家夥…對了。我聽彩顏說那部片子獲得了很大的成功，你的名字恐怕都快傳遍全國了吧…”
劉楚菲斜著眼睛看了看眼睡在陪**的父親，隻能等他休息了自己才能跟陳夢妮聯係，她也知道這件事有些不太好處理，畢竟一這是自己的像樣，而另一邊，是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夾在中間的滋味，也真是不好受，可是能說什麽。父親的遷怒也讓她感到了父母對自己那濃濃的關愛與擔心，但是事情都有兩麵性，對於夢妮來說，這顯然並不公平。
“姐…別管那什麽片子不片子的，你身上還疼不疼…”
陳夢妮激動得都快握不住電話了。
劉楚菲下意識地抬起了手。輕輕地摩挲著腰腹間的繃帶：“早就不疼了，正好著呢，好妹子，這一久你怎麽樣，有沒有乖乖的上學啊?那天都是自己太不小心了。
一言一語地聊著，半個月了，給陳夢妮的感覺如同度日如年，而現在，可以放下心，輕鬆的與即將痊愈的姐姐在電話裏隨意的聊天，她已經很是滿足。
“姐…如果，我是說假如…如果有一天，我長大了，溶入了這個社會，你會高興嗎?…”
陳夢妮盡量的顯得平靜，盡量的讓話語之間不提分別，可心頭那種揪痛感讓她都快死去…
劉楚菲心中一緊，半晌沒有回答，她呆呆地望著雪白的牆麵。我會高興嗎?…你離開了，我怎麽能高興，那隻有無窮無盡的思念之痛纏繞著你我…
“姐…姐，你怎麽了?你別生氣，我隻是，我隻是亂說的…姐你說話啊…”
陳夢妮似乎看到了劉楚菲因心痛而皺起的黛眉…
“沒事…小丫頭，幹嘛說這樣的話?你溶入了社會我會很高興，但是，你永遠別想逃走，我要看著你長大，看著你，守著你…我不許你離開。聽到沒有，小東西…”
劉楚菲盡量地壓抑住自己越來越不平靜的聲音。手指把被角揪成了一團…
“姐…”
陳夢妮想再說些什麽，她的聲音仿佛被堵住了，淚水順著臉頰奔流。她知道，她根本無法離開她，離開了她，自己將失去所有的快樂，所有的幸福感，所有的安全感…還有那…已經深深烙在她靈魂之上的愛…姐，我不想離開你，真的不想…
聽到了電話那頭壓抑的嗚咽聲，劉楚菲閉上了眼睛，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水花。我哪裏又舍得你啊…
“好啦，小夢妮…別哭了，姐姐好好的你哭什麽呢，對了…我也知道你忙，這樣吧，有空的話，你跟小悅月她們一起來看我，好嗎?”劉楚菲輕聲地勸慰道。
陳夢妮使勁地點了點頭：“嗯嗯…我來，我一定來…”
可是我去了，該如何去麵對劉伯伯…他是你的像樣啊，他因你的傷害而對我的怨恨讓我止步不前，多希望能看能你，可是…
劉楚菲輕輕地吐了口氣：“哎呀，都一點鍾了，想不到說了這麽久的話，你快去休息吧，明天應該清寒有課吧…對了，這幾個星期六跟星期天，你都在哪?家裏的鑰匙你有的吧?可你幹嘛不回去?…”
本不想說了，可偏偏又止不住話頭。
“我…我回去過的…隻不過沒你在我就在家裏呆了一會就回校了…姐，不說了，你快休息吧，你可是病人，休息不好對你的身體恢複沒好處…”
陳夢妮抹著臉上的淚痕，涼涼的…還有些鹹澀…
“晚安…”
“晚安…”
良久，兩人都沒能掛上電話，似乎生怕對方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最終，劉楚菲的電話因電池耗盡而自己關機了。一聲歎息輕輕的歎息，從原本該在酣睡的劉父嘴裏吐出。隻不過，陷入在深深落寞裏的女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已被一直關愛著自己的父親盡收眼底。
劉正宏依舊眯著眼裝睡，心裏卻不平靜，他從另一個側麵探進了女兒的內心世界，女兒對那女孩的曖曖的感情深深的震撼著他。令他想起了多年前失去的那個孩子。
“姐…我要你抱我，爸爸的胡子太討厭了…”
“爸爸，姐姐什麽時候能回家，我好想她…”
“你這小東西，你跟你姐姐比家裏任何一個人都還親，看得我直妒忌…”
“因為姐姐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她的心腸最好了…”
化療之後的他顯得那麽的脆弱，他抱著他的姐姐。“…姐姐…你說，我還能看到你嗎?…”
“會的…”
她抱著她的弟弟，臉上全是淚水，但她的臉上掛著最美的笑容。
“姐姐…你知道嗎?隔壁的老爺爺告訴我，說好孩子會轉世，我會嗎?…”
“當然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最乖的孩子…”
“那我一定會轉世的…姐姐…你好好的記住我的樣子，等我轉世後，你一定要認出我來，好好的疼我哦…”
當時痛苦無比的他看到了兒子那張渴望的臉，他的神彩，竟然與那個女孩有著無比的相似…
劉正宏突然之間感覺到無比的恐懼，似乎那個女孩的臉與那已經逝去了的小兒子那張天真的臉相互重疊…好好的疼我哦…你一定要認出我來…天哪…到底我都幹了些什麽…
劉正宏呆滯地望著已經陷入了睡夢的女兒，或許，他正是她，即便不是，自己也不該如此的去傷害一個顯得那麽脆弱無助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