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報名後,想多些對援摩醫療隊的了解,在查名單時才發現的。我媽媽離開得早,沒跟我講太多,不過她的確在去世前提到了摩洛哥,當時不以為意,現在想起來,或許是因為在摩洛哥的這段經曆,對她十分重要吧!”

“白芷,你好像很想去了解你媽媽?”

聞言,方白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很慶幸,季川芎似乎很懂她的想法,可她也很無奈,因為心中的遺憾,始終沒有辦法彌補。

“嗯。小的時候,不懂怎麽去了解,終於長大了,卻無從了解,隻能靠猜。就像那天看到後院的杏樹,李老師說可能是第一批援摩隊員種的,我就在想,會是我媽媽種的麽?模糊的記憶裏,她的確喜歡吃杏,喜歡小雛菊,喜歡……我也不知道了!”

說完,方白芷長歎口氣,無奈搖搖頭。她不再說話,季川芎卻已走進她的心裏,瞬間讀懂了她心中所想。

“難怪你會突然這麽感傷,是因為覺得,在這裏,在你母親曾經待過的地方,就會離她很近吧?”

“以前是這麽幻想的,還滿懷希望。可現在卻發現,每當我覺得離得很近的時候,其實根本找不到任何蹤影。她的確來過,可早已離開,也不知道究竟留下過什麽。就像剛才前輩們所說,前後幾批的隊員或許還能有所聯係,或者留存一些故事。可是,對於最遙遠的那批隊員,他們好像隻是曆史回顧中的幾句話罷了。”

一時間,季川芎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方白芷,而後,便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

方白芷說得沒錯,就連季川芎也在不同的場合中,不止一次提到:“1986年,上海派出第一支針灸組,設立中國援摩洛哥醫療隊穆罕默迪耶分隊,而後又將中醫推拿一並引入,中醫藥在遙遠的北非從此生根發芽。”

在上海援非醫療曆史回顧中,這是最常見的一段話。可這批隊員,究竟是誰,他們在摩洛哥的兩年,有過怎樣的故事,確實不為人所知。大家隻知道,從他們開始,中醫藥文化,開始在摩洛哥這片土地上播種、生根、發芽。

良久,季川芎輕輕扳過方白芷的肩膀,讓她看向自己。

“白芷,這個世界上,未知總是多於已知,別為此感傷。我想你母親在天上,一定能知道你現在在摩洛哥,在她曾經付出過的地方,繼續付出心血,她一定會很感動,而且很欣慰。對了,你如果很想知道媽媽的故事,為什麽不問問你爸爸?”

聞言,方白芷低下頭,咬咬唇。半晌,才艱難地開口。

“我,和他關係不太好。媽媽去世不到半年,他就娶了別的女人。我們很少提起我媽,為數不多的幾次提及時,都是天雷地火……”方白芷身體微顫,戛然而止。她想起了十年前挨的那一巴掌,很疼。至少,到現在想起來,心裏還是疼。

季川芎不忍見方白芷傷心,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緊了緊,想要傳遞更多的溫暖給她。

“不管多遙遠,隻要來過,就會留有痕跡,你一定會知道更多的,還有兩年的時間,我陪你找!”

“好,謝謝!”方白芷抬起頭,迎著季川芎真摯的眼睛,稍稍打起精神。原來,溫柔如水的眼神,凝視久了,也能灼燒人。

“李隊說,兩個護士很早就在診所工作了,他們或許知道呢?還有,白芷,我記得出征前,顧院長在歡送會上提到,他也是首批隊員,等我們回去,找他問問看?”

“真的?好!”方白芷終於徹底提起精神,眼中閃著激動的光。他的男神,無時無刻不在給她希望。

季川芎沒有說話,隻是肯定地點點頭。然後鬆開手,重新背靠大樹,抬頭看著被風吹得簌簌落下的葉子,微微蹙眉。

過了一會兒,季川芎才悠悠開口。明明是問句,語氣卻十分篤定。

“所以,出征那天,你才沒有家人來送?”

“嗯,沒通知他們。”

“你在學校犯急性膽囊炎的那天,該不會就是剛跟家裏天雷地火過吧?”

方白芷猛地看向季川芎,驚得說不出話。不過,季川芎看到她的表情,已明白了一切,他猜對了。沒想到平日裏大大咧咧的方白芷,竟然也會憋到肝氣鬱結。暗歎一聲,他拍了拍方白芷的肩膀,溫柔卻堅定地說:“多想無益,回去吧,外麵冷。總之,以後一切有我在。”

說完,他突然拉起方白芷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帶著她往回走。

方白芷亦步亦趨地跟著,癡癡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背影,心裏一暖。她,就這樣被保護了嗎?

快要走回樓裏時,方白芷才從癡愣中回神,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直以來,好像都是季川芎在了解她、開解她、照顧她,她卻很少為季川芎做什麽。就像除夕時,明明就感覺到他有心事,可那時的她,對季川芎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根本不敢開口問。後來日漸熟悉,關係越來越親近,可每次獨處時,又都難免墜入羞臊模式,無暇關心。

想到這兒,方白芷突然反手握住季川芎的手腕,示意她有話要說,接著便問:“學長,我很好奇,你這種大神,也會有煩心事嗎?”

聞言,季川芎心中一驚,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問他是否有煩惱!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最幸運的人,良好的家世背景、聰明的頭腦、討人喜歡的模樣,總之就是典型的“隔壁家的小孩”。身邊的人,對他不是崇拜羨慕,就是酸澀嫉妒,根本不會想到,他這樣條件優越的人生贏家,是不是也會有煩惱,就更不會去問了。

因這一驚,季川芎腳下一頓,接著便轉身,可方白芷半低著頭,凝神等答案,繼續慣性向前走,下一秒,便直直闖進季川芎的懷裏,額頭正好撞上了他的唇。

意外的額頭吻,令二人都渾身一僵,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