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3章 拉大旗扯虎皮
吳蔚說的這些話,車上的孫二狗聽不到。但從他的身體語言中,孫二狗卻看到了濃濃的暖意。
手機響了起來,又是那個叫許千貝的!沒等對方開口,孫二狗便惡聲惡氣地接了起來,說道:“那錢怎麽還到不到位?你們掌握的情況不準!我跟了這麽多天了,清湯寡水的,折騰人玩兒呢是不是?明天再換輛車,一輛車跟著,會引人懷疑的!”
許千貝當了這麽多年尤金池的秘書,還沒有一個人敢對他這樣說話。可是一想到有求於孫二狗,隻好嘿然笑道:“我說兄弟,怎麽這麽大火氣?不就是缺錢嗎?我馬上給你轉五千。”
“五千?五千哪兒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讓我幹的,是違法的事。我孫二狗好歹曾經是個記者,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你們讓我幹這種下三濫的事兒,我已經很不高興了!”
電話那頭兒的許千貝使勁撇著嘴,臉上寫滿了不屑。孫二狗是什麽人,許千貝是做過深入調查的。不就是為了錢嗎?他許千貝別的沒有,錢多的是。——雖然不是他個人的,可是隻要他一張嘴,那些錢會自動到他的賬戶上。
“才五千?打發叫花子呢?”孫二狗不耐煩地嘀咕了一句,嘴裏的話沒完沒了地說著,眼睛卻盯著不遠處的吳蔚。這個年輕男人,蹲在地上生了根一樣,不時有工人圍過來。看那些工人的臉上,一個個樂得,我呸!跟花兒似的——當官兒的,有好人嗎?好官基本上死絕了。沒聽說過嗎,當官不為財,請我都不來。這些當官兒的,他認識的不少,雖然有些人了解不太深入,但凡有深入了解,身上沒有汙點兒的,得用放大鏡來找。
許千貝對孫二狗的胃口之大深為不滿,可又不能得罪了這位。當時請他出山的時候,就知道可能會被反咬一口的可能。所以,尤金池才不出麵,而且還囑咐他,盡量不要在這個孫二狗麵前露了底細。
“好,好……一萬總夠了吧?”許千貝的語氣裏透著不耐煩。
“你還別嫌多。這一天的油錢下來得有多少?當時說這些錢一包在內,我還沒想到會有這麽多的開銷!這個夜拍設備也是我自己買的,你們也不給報銷,整來整去,恐怕我還得倒搭些錢!”孫二狗怒道。
其實,這夜拍設備是他當狗仔時買的,當著許千貝的麵這麽說,或許那小子為了堵他的嘴,把這個設備的錢都報銷了呢?
許千貝沒有上當,掛了電話,眉頭皺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多年的秘書生涯,讓他的個性成了麵條。無論對何人、何事,都能保持彎曲的形狀。跟他許千貝接觸多的人則知道,這麽多年尤金池一直不肯棄用許千貝,他好用隻是一個方麵,最關鍵的是他知道如何運用手中的權力,卻不太精通如何為自己攫取權力。
尤金池不是沒有產生過下放他的想法。到哪個鄉鎮當個一把手,或到一個不需要突出能力的小部門當一把手,這是大多數秘書的最終歸宿。許千貝婉拒了。從尤金池當縣長的時候,他就一直服務尤金池,他不走,不是因為二人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覺得無論到哪個地方,也不如給尤金池當這個秘書更有威儀。——拉大旗扯虎皮的事,不是人人都適合的。他許千貝是最合適的一個。
許千貝曾把自己與尤金池的關係比作乾隆與和珅。乾隆知道和珅是個小人,但他離不開他。因為乾隆也是人,也有人的種種**。和坤正是把握住了這一點,才在乾隆年間立於不敗之地。
尤金池用許千貝,則是因為這個小子太能揣摩人意。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隻要他一抬手、一閉眼——哪怕是再細微的動作,他也能馬上領會。
在尤金池身邊這麽多年,許千貝一直如魚得水。他交待的每件事情,都能讓尤金池感到滿意。可是這次卻不同以往,剛開始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覺得是小事一樁。當領導的,有幾個手腳是幹淨的?拿著放大鏡找問題,基本上一找一個準。兩周過去了,結果讓他很失望。
孫二狗再次啟動車。他不敢跟得太近。許千貝交待說,這個領導會功夫,他可不想錢沒掙到,再挨一頓臭揍,那樣太劃不來了。
這個姓吳的,一天到晚不愛在辦公室坐著,在下麵轉來轉去。如果轉到賓館、飯店這些地方,還能搜集到一些東西。那些當官兒的,哪個不是白天圍著輪子轉,中午圍著盤子轉,晚上圍著裙子轉?這個年輕人,應酬也不少,可怎麽就看不到有“價值”的東西呢?
遠遠地跟在後麵,孫二狗加著十二萬分的小心。他不敢跟得太近,他可不想因為掙這些錢背上個什麽罪名。這個世道,有兩種人惹不得,一種是有錢的,一種是當官兒的。像那種既有錢又當官兒的,拿他當祖宗都不為過。
“呯!”前麵傳來一聲巨響,嚇了他一大跳,腳下一使勁,車一下子就竄了出去。嚇得他趕緊急踩刹車,猛打方向,車撞到路緣石上停了下來。
驚魂未定的孫二狗趴在方向盤上,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前麵的大掛車威風凜凜地停在前麵。孫二狗猛砸一下方向盤,罵道:姥姥的,就你跟個鐵王八似的在公路上橫衝直撞!有能耐跟火車撞去!
再看前麵吳蔚的車,已經停在了路邊,車上的人已經下去了。孫二狗也下了車,遠遠地看著前麵發生的一切。看那意思,是一輛農用運輸汽車和一輛小輛車撞到了起,現場比較慘烈。吳蔚正彎著身子,跟著眾人一起救人。
“這個當官兒的,還算有良心。”孫二狗暗忖道。他跟拍過一個領導幹部,也是在半路上遇到了車禍,他眼看著那個領導指揮著自己的車開走了。當時,司機想下去救人,腿都邁出了一條,那領導不知說了什麽,司機又把腿縮了回去。
“過來都幫幫忙,把轎車抬起來!”吳蔚跑到路中間,揚著胳膊叫人。孫二狗站到視線較好的地方,才發現這個車禍現場比較複雜,兩輛車撞到了一起,轎車下麵還倒著一個人,看情況是被壓到了下麵。
孫二狗有心過去,又怕以後事敗,被吳蔚識破。暗道,老子也是一個正人君子,站這旁觀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得趨利避害,反正那兒那麽多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人救出來就行了。
看著吳蔚帶領眾人一齊喊著把車抬了起來,120快速把人抬了上去,孫二狗長出了一口氣。如果不是怕以後被認出來,現場救援的人中,一定有他孫二狗的影子。
吳蔚拍拍手,對一旁的張岩說道,“今天就不下去了。時間太晚了,回去吧。”
“去哪兒?是回泉城還是到縣裏去?”張岩問道。
吳蔚思忖片刻,抬頭道:“就去泉東吧。晚上讓明珠縣長過來,我和他商量個事兒。”
張岩應了一聲,到一旁給委辦當電話去了。吳蔚上了車,把頭靠在後椅背上。剛才那血腥的一幕又出現在眼前。車禍猛於虎。車輪底下搶救出來的那個女人,恐怕要失掉一條腿了。那麽重的傷,根本就治不了。
剛接手泉東書記的時候,他覺得兼職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年。誰知兩年過去了,他在這個位置上坐得越發穩了。有時候,他真想和喬君夢談談,辭去泉東書記一職,可一想到這裏剛剛起步的各項事業,便暗自為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