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鄉長“兔子跳”

“開車啊!”林玉可很少用如此憤怒的語氣跟東方青藍說話。東方青藍扭頭看了一眼林玉可,這個小女人,看來是真生氣了。

“可可,就這樣走了?可別忘了咱們是來幹什麽的!千萬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走吧,青藍,他的心裏根本就沒有我。他根本是在用這種方法逃避!”

東方青藍看著站在台階上的吳蔚,這小子雙手插在褲兜裏,嘴裏叼著一顆沒有點頭的煙,雙腿岔開,身子微微後仰,有點小小的壞,還有點小小的痞裏痞氣。

“吳蔚,你能不能說句話?!可可大老遠跑來看你,你就對她這樣?”東方青藍從車窗處伸出頭,大聲衝吳蔚吼道。

吳蔚搖了搖頭,站在原地沒有動。林玉可以前不是沒有耍過小性子,但這次有些過份了,觸碰了他的底線。他猜,這次林玉可是在她那個媽的教唆下,跑來跟他掰手腕兒,以分手相威脅,迫使他作出讓步。他要看看,他是否能掰得過母女兩人。

“走吧!青藍,求求你了。”林玉可語帶哭腔,伸出一雙小手推了推東方青藍的胳膊。

吳蔚仍然站在原地,看上去一點也不急。東方青藍氣得吹了一口氣,劉海兒根根飄了起來。一擰鑰匙,車子朝後倒去。吳蔚擺了擺手,“慢點開!一路順風!”

東方青藍狠狠地按了幾下喇叭。這倒好,她這個當說客的,居然連一頓飯都沒撈著,真夠失敗的!

瞥了一眼坐在旁邊落淚的林玉可,柳葉般的細眉在額頭中間擰成一個疙瘩,“我說可可,你長點誌氣行不行?非要聽你媽的?你媽的話不見得正確!你想想,你隻能陪你媽二十多年,卻要跟吳蔚走完五十年甚至六七十年!你聽你媽的,這沒錯,但也不能事事都聽她的!你哪隻眼睛看吳蔚一輩子就窩在這小山溝裏了?他是個幹大事的人!這點你就看不出來?”

在吳蔚和母親之間,林玉可已經思量再三。她以為,憑吳蔚對她的愛,隻要她提出分手,吳蔚一定會放低身段,跟她一起回來平澤。他愛她,這是她敢對吳蔚提出分手最強大的理由。

“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東方青藍繼續“河東獅吼”,“你就聽你媽的吧,將來後悔是你自己!失去愛的人,痛苦的人隻有你自己!吳蔚這樣做有什麽不好的?一個人腳踏實地從基層幹起來,將來會大有前途!可可,你可別做傻事,像吳蔚這麽優秀的男人,你不看好了,會有很多人來搶的!”

“你會搶嗎?”好半天沒說話的林玉可悠悠地冒出這麽一句,一下子把東方青藍給噎住了。

東方青藍一臉平靜的笑,看向林玉可,“我當然會搶!你信不信,如果你敢退出,我還就倒追那小子,你自己不知道珍惜,到時我搶到手了,你可別後悔!”

“嘁!我才不信呢?你能看得上他?才怪!”林玉可的話,讓東方青藍心裏苦澀頓生。她真想停下車來,認認真真地對林玉可說,她其實並不討厭吳蔚,隻是想以那種方式引起吳蔚的注意而已。

看著車子絕塵而去,吳蔚轉身回到了屋裏。離放假還有幾天的時間,他得趕緊把“蛇仙穀”計劃的說明再好好修改一遍。林玉可這次來,攪亂了他心裏的一池春水。他不能自欺欺人地以為對林玉可沒有感情,三年多的陪伴,輕易舍棄談何容易。

他不會在心裏自我安慰“以事業為重”,他真不想在林玉可母親塑造的光環下生活。雖然他也一直在想,應該去見見林玉可的母親,“人怕見麵,樹怕扒皮。”當麵把話說開了,或許會更好一些。可他怕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當場發起飆來,讓局麵無法收拾。高高在上的女行長大人,對他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來說,氣勢與威壓自是不能相提並論。

林玉可的母親一肚子世儈哲學。原來吳蔚去她家的時候,不是沒有領教過。雖然那時候她一直扮演著慈母的角色,言談舉止無法挑剔,隱隱卻帶著一股上位者的傲驕。那時,他吳蔚是燕北的高材生,學生會會長,更是自己女兒最心愛的人。現在不一樣了,他隻是一個小鄉幹部;而她的女兒,卻成為人人都羨慕的銀行工作人員。一個城,一個鄉,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鄉幹部!

小年前,吳蔚接到了鄉辦公室的電話,讓他二十二這天回鄉裏開會。吳蔚收拾了一下,一大早便讓三溜兒送他到了兩公裏外的班車站點兒。

走進鄉會議室的時候,屋裏已經坐滿了人。特別是後麵那幾排座位,幾乎再也找不到空位了。前麵幾排卻空著。會議室很冷,沒有暖氣,沒有爐子,吳蔚不由哆嗦了一下,走到了陳誌遠身旁。陳誌遠手裏拿著點名冊,坐在第三排靠過道兒的地方,不知在想什麽。

吳蔚站到他麵前,陳誌遠站起身,讓吳蔚坐到了裏麵。“你還挺早的。往裏坐吧,一會兒我得點名。”

“謝謝陳主任。”吳蔚從陳誌遠身後擠了進來,整個第三排,隻有廖廖的三四個人。

四道溝跟其他鄉一樣,周一要點名,鄉長布置一周的工作,有事兒說事兒,沒事“退朝”。像今天這樣正八經坐在一起開會,除了放假或是考核,是極少的。

李天星是最後進來的,威嚴地環視會場一圈兒,咳了兩聲,整個會場便安靜下來。

會議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明天是小年,鄉裏的工作要進入放鬆狀態,各所站留值班的,其他人回家過年,通訊保持二十四小時暢通,有手機的別關機,沒手機有座機的趕緊把話費交上……

“一年一度都要對工作進行盤點,今年的盤點就放到年後。班子會研究了一下,這一大年各位忙忙活活,今兒就借這個機會放鬆一下。文化站的同誌們把vcd給整出來,讓大家樂嗬樂嗬。今天點到誰,誰就得獻歌一曲,不獻的,大家說怎麽辦?”李天星沒了開會之初的威嚴,麵帶微笑,向會場內的機關幹部們問道。

下麵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嗡嗡”聲四起。朱柏成敲了敲桌子,“這樣吧,點到誰誰要是不唱或唱得不好,那就‘兔子跳’,從會議室一直跳到食堂,再從食堂跳回來!”

“嘩——”會議室大笑起來,“朱鄉長,兔子怎麽跳,你先作個示範唄?”前麵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所長嘴上叼著煙,嘻嘻笑著問道。

“對,示範一下!”下麵馬上有人跟著起哄。

“領導率先垂範嗎!支持鄉長示範‘兔子跳’!”

“來,咱們鼓勵鼓勵朱鄉長!”

“嘩——”掌聲四起。

朱柏成趕緊站了起來,雙手向下擺了幾下,想把眾人起哄的掌聲壓下去。可這個時候,在眾人心裏,已經沒有領導下屬之分,掌聲反倒更熱烈起來。朱柏成索性站在那兒,笑吟吟地看著機關幹部們把掌聲調成整齊劃一的節奏,間或一起喊著“噢——”。連平日裏那幾個不苟言笑的女人,也跟著拍巴掌叫喊。

朱柏成無奈的雙手抱頭,雙腿微屈,向前跳了一下,眾人齊聲笑了起來。“都會了吧,就像剛才那樣!”

“沒看清楚,再跳幾步!”老所長又起哄,引來了齊聲附和。這個時候,鄉長不是鄉長,用老所長的話說,平時當領導的,“欺壓”我們已經夠多了,這個時候就像新結婚的小年輕兒,三天之內沒大沒小,可以盡情的玩兒盡情的鬧,反正大過年的鄉長也不能發火。

“咚!咚!咚……”朱柏成又向前跳了幾步,眾人這才罷休。玩笑開得大了,就是不是玩笑,而是故意整人。

吳蔚把巴掌拍得山響。他還真沒想到,平素裏官頭官腦的朱柏成們,也有如此“親民”的一麵。李天星又說了幾句,主持人孟豔秋上台,一番熱情洋溢的拜年話兒說的大家心裏熱乎乎的。

“好啦,咱們來擊鼓傳花吧,花到誰那兒就由誰來唱。”孟豔秋這女人二十多歲,上班也隻有兩三年,模樣長得算是耐看那種類型的。吳蔚剛報道那會兒,孟豔秋正休產假。這會站在台上主持節目,舉手投足間母性十足。

鼓自然是沒有的,孟豔秋動了不少腦筋,沒有鼓就用vcd放《拉德茨基進行曲》,花也是自己做的。大紅綢紮成的花飛傳,眾人和著進行曲的節奏,整齊地拍著手,會議室裏的氣氛“high”到了極點。

孟豔秋把按暫停鍵的任務毫不客氣地交給了李天星。李天星站在vcd跟前,看著大紅花在機關幹部中傳來傳去,傳到吳蔚那裏的時候,李天星按下了暫停鍵。

眾人哈哈笑了起來,因為吳蔚的手太快了,大紅綢的花已經到了陳誌遠手裏。陳誌遠不會唱歌,這一點地球人都知道。陳誌遠拿著大紅花,像要入洞房的西北漢子。孟豔秋攤了攤手,表示她也很無奈。

“要不,我請個外援吧。”陳誌遠抱著紅花想了一會兒,說道。

“不中!!”這聲回答,好像事先排練過一樣,比二年級小學生上課回答老師提問還整齊。

“不會唱歌、不唱歌的都到這排坐著,一會兒集體‘兔子跳’!”朱柏成撈著了“一雪前恥”的好機會,走過去把陳誌遠拖到了板凳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