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走的太快
吳蔚工作的變動，東方青藍一開始很驚訝，後來反倒安慰吳蔚說，這下倒也好了，檔案局沒什麽事兒，用不著整天東奔西跑的，你好好陪陪兒子吧。
東方明啟過來看外孫子，才知道吳蔚工作變動的情況，很是納悶的問道，“董起助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
吳蔚覺得特別好笑，嶽父什麽時候說話都是文質彬彬的，何曾說過這種話，看來是真的不理解董起助的做法了。
“無所謂，在哪兒幹都一樣。爸，你不是一直教導我嗎？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現在我要獨善其身了。”吳蔚笑道。
“小蔚，這個時候你應該學點東西。檔案局那點兒，你閉著眼睛也能幹好。”東方明啟坐在沙發上，把洛洛放到腿上，舉了兩個高，把洛洛逗得咯咯直笑。
東方青藍端過來一盤蘋果，叉起一塊遞給父親，說，“蔚子，現在好多同學都在讀碩士呢。要不，你也報個在職研究生吧。咱們剛畢業那會兒，覺得大學就夠用了，現在跟以前不同了，學曆還是越高越好。爸，你說呢？”
東方明啟點點頭，“青藍說的對。別說你這麽年輕，四十多歲的幹部，現在也都在上研究生呢。”
“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吳蔚拿起一個蘋果，“哢嚓”咬了一口說，“去年我就到燕北去了一次。你還記得王教授嗎？講微觀經濟的？”
“王理哲王教授嗎？”東方青藍問道。
吳蔚點點頭，說道，“王教授早就開始帶研究生了。我就想著，投到王教授的門下，他在微觀經濟領域，是全國的翹楚。過年我再去拜訪他一下，爭取由他來帶。”
“王理哲？他來平澤給市委理論中心組學習講過課，很有水平。”東方明啟說道，“小蔚，你來一下，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吳蔚跟在東方明啟身後，來到了自家的書房裏。這位老泰山，整得挺正式，跟雙邊會談似的。
“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就因為一場火，就把你給貶到檔案局了？我怎麽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勁呢？！董起助出這種昏招兒，以後縣這一級的領導們怎麽幹工作？”東方明啟說話很少這麽直接，顯然對董起助的做法不滿到了極點。
“爸，事情不是我能掌控的。告訴你了，又能怎麽樣？我雖然是省派幹部，但現在的人事關係在市裏，一切都得聽市委的。其實，這次火災，就是1914年的薩拉熱窩，隻是一個導火索。”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小蔚，你走的太快了！”東方明啟歎息。
“你走得太快了！”——吳蔚認真琢磨著這句話，越琢磨越有味道。這時候，他又想起自己無數次吟誦過的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東方明啟見吳蔚沒有說話，接著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小蔚，既然已經這樣了，那你就安心幹吧。什麽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這樣的話，我就不再多說了。你的政治智商很高，想必能從這件事中得到一些結論。”
“嗯。爸，我知道了。我做到了‘剛’，但並沒有做到‘柔’。無論在哪裏，都得剛柔並濟，寬嚴有度！”
“你應該多想想水。水可成流，也可以成刀。”東方明啟笑道。
水，因勢而流，其勢不可擋。彎彎曲曲，看似無害，一旦發威，可劈山可裂石。
“仕途，就是一場自我的較量。有些人，一旦遇到跟你一樣的情況，就會自怨自艾。實際上大可不必。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聽上去是貶義，但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新的主政者，那麽多雙眼睛看著他，如果他不能讓下屬折服，又何來威信？沒有威信？又怎麽能讓下屬服從？沒有了服從，又何來執行力？剛才我聽你說了很多關於董起助你們倆之間的過節，我想你意識到了這一點，你應該已經算是很成熟了。
“小蔚你想想，你曾經是洛文海的秘書，雖然現在洛文海仍然在位，但畢竟他的手還伸不到一個龍島一個小縣裏來。如果他真的伸過來的話，他就不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換個角度說，黎明旭棄用你，給人造成了一種你被主流權力拋棄的假象，其實，就算黎明旭對你再有好感，也不可能用你來當這個秘書。所以，董起助覺得，動你不會有人插手。這是其一。
“其二，他看重的一個上百億的項目，卻因為你的不積極不主動，落到了其他地方。我想，當初他對你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你們曾經在一個單位工作過。可你沒抓住機會，丟了他的臉。人要臉樹要皮，董起助覺得，一個曾經的下屬都不能為他出力，其他人會怎麽想？換作是我，我也會考慮換掉你。
“其三，我聽說，動你那次常委會上，爭論還是很激烈的。這說明，龍島的班子不是鐵板一塊。——雖然任何一個班子都會出現異常聲音，但我想，董起助正是從那次常委會上看出了一些端倪，所以才下定決心換掉你。”
“爸，照你這麽說，我是他們鬥爭的犧牲品嗎？”
“話不能那麽說。你隻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下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那場大火，如你所言，就是1914年的薩拉熱窩。你為什麽非要拒絕那麽大的一個項目？你哪來的勇氣？”東方明啟目光窘窘，盯得吳蔚心裏直發慌。
吳蔚的雙手纏絞在一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東方明啟。東方明啟也不再吱聲，隻是認真地看著吳蔚。
“你不用瞞我，青藍把你所有的關係都告訴我了。是秦省長是不是？”東方明啟還真是人老成精，一下子點到了要害。
吳蔚猛地抬起頭，“是，爸，那麽大一塊蛋糕，那麽大的**，我也想把它吃下去。可是一想到以後積餘的環境問題，一直到現在我都覺得自己是對的！”
東方明啟伸出手，按在他的膝蓋上，用力地按了兩下，“你的想法是對的。可你想過沒有？你不要，自會有人要。你不要，別人說你膽小。你要了，你的政績出來了，市裏有了這個大項目的支撐，在省裏的腰杆也就挺起來了。董起助也是人，也想向上走一步，你堵了他的路，你拿老百姓的事當事，他能不把老百姓的事當事兒嗎？”
“可這種快餐式的政績，後患無窮！我相信，如果這個化工企業真的建起來了，以後積餘就會亂上好長一段時間。單單是亂，也可以，最怕的就是化工企業汙染，環境容量不允許，我不想要黑色的或者是灰色的政績！”
吳蔚的話擲地有聲，而東方明啟無可奈何地搖頭而笑，他這個女婿，當了這麽長時間的領導，還是有點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