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忠誠

秦在厚既然放了響炮,吳蔚的心總算放到了肚子裏。

“謝謝姨夫,周日再見,我一定去!”

“你這孩子,到敬之縣去任職,我還是聽你小姨說的。有時候,該說話的時候就得說,硬氣不頂飯吃!”秦在厚拍拍他的肩膀,一如溫柔敦厚的長者。

吳蔚臉一紅。自己的親姨夫身居高位,他從沒求過他什麽,反倒來讓長輩埋怨,他這個人,從小獨立慣了,遇到事兒的時候,習慣扛著,不想麻煩任何人,特別是親人,哪怕是他們一句話的事情。——這與他見慣了吳開明和奚蓉花的處事有關。

在吳蔚的印象中,隻要自己能解決的事情,吳開明夫妻倆向來都是自力更生。隻有在實在無法解決的情況下,才會開口求人。

他記得母親奚蓉花總愛說一句話,“雞抱窩,鴨下蛋,自己的事自己幹。”他一直覺得,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這話雖然在特定的語境下有道理,但如果父母不在了呢?朋友不想幫忙了呢?不還得自己想辦法嗎?

“行了!我聽說你爸的身體又不太好了。你得多抽點時間,多陪陪他。他那人,也是個死鴨子嘴硬的主兒,其實,他是特別想跟你們在一起的。”秦在厚沉聲說道。

“姨夫,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商量,可怕您……”

“什麽事兒?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秦在厚打斷了他。

“就是……您看,我爸和我媽是不是能走到一起?他們受了這麽多年的苦,如果真能走到一起的話,我和我姐也就放下心了。還有小姨,也就不至於整天惦記這事兒了。”

秦在厚一笑,說道:“你這孩子,跟你小姨一個想法。你小姨呀,跟我說過多少次了,想讓我出麵跟你爸談談,看看是不是把婚事給辦了。你爸單身多年,你媽也一直沒有嫁人,真摯的愛情感天動地啊……可是,他們可能還是有顧慮吧,畢竟,你爸不是普通人,身居高位,婚姻不是那麽自由的。等這周我過去,跟你爸再聊聊吧。你們父子倆的關係,不是到現在也沒有向外界公布嗎?這其中的原因,你也應該知道的。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小蔚,我倒是勸你,想開一些。‘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們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如果他們的結合對你造成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影響,也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你明白嗎?”

吳蔚的臉上,早就沒了嬉皮笑臉,而是一臉的嚴肅,說道:“姨夫,我知道。我也理解他們。隻是,這麽多年了,彼此心裏有對方,卻不能走到一起,不能給對方一個合法的身份,我總覺得,我爸和我媽,太委屈了!”

“真是個好孩子!你已經走到了縣委書記這個崗位,看問題就應該更全麵一些。你爸作為副國級的高幹,已經走到了金字塔的頂端,他的婚姻,不得不考慮方方麵麵的影響。於情於理,他們都應該走到一起,我也覺得他們應該結婚。越早越好。可是眼下,恐怕阻力還有你媽那兒,她可是美國國籍啊!”

這也正是吳蔚必須要正視的。他的親生父母是誰,除了圈裏人知道以外,其他人知之甚少。現在,他吳蔚的履曆上,父母的名字仍然是吳開明和奚蓉花。——當然,他也從沒想過要把自己的履曆改過來,那樣沒有任何意義。

“我這個當小輩兒的,有些話不能說。姨夫,你和小姨還是多操心吧。我不想看我爸我媽再這樣下去!我希望他能走到一起。”

吳蔚從省政府離開以後,心情並不是特別好。雖然秦在厚已經答應他幫忙,可是一想到父母的事情,那股熱誠似乎長了翅膀,傾刻間便飛走了。

老鄭的嘴不閑著。自從當了吳蔚的司機,老鄭似乎找到了一股動力。他是個愛管閑事的人。

“吳書記,我聽人說,周三友在外麵說了你不少壞話,有的還比較難聽,你知道吧?”這種事,本來不該他老鄭來說,但老鄭說了,吳蔚也不怪他。

“哦,是嗎?都說我什麽了?”吳蔚懶懶地問道。

“說你靠著女人上位,說你沒啥本事,就知道排除異己,還說你……哎呀,反正就是什麽難聽說什麽。周三友這個人,壞人堆裏也得好好扒拉一下,難得的一個壞人哪!”

吳蔚聽了老鄭的話,覺得他這話裏有話。他剛開始到敬之縣的時候,周三友還算配合,他對自己有意見,也算正常,他隻是沒明白自己的苦心,他真心想還周三友一個清白,也可能,這種還清白的方式他不太喜歡吧。

可真如他所說,開個什麽新聞發布會,替他澄清,說他跟陶小桃的事沒有關係?恐怕換作其他任何一個領導,也不會采取這種方法吧。

“鄭師傅,這話千萬不要到外麵去說。我總認為,腳正不怕鞋歪,我個人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別人說三道四。如果他們非要說,我也沒辦法,他們出張嘴,那我就出個耳朵,左耳朵聽右耳朵冒,時間長了,品出我是什麽來了,所有的謠言就會不攻自破了。”

“吳書記,也就你這麽大度,要是我,早上去扇他脖溜兒了!有影兒是三,沒影兒是四,話是能亂說的嗎?!劉庚保在這兒的時候,他就跟劉庚保穿一條褲子,現在劉庚保走了,這是覺得沒什麽意思了!”老鄭快人快語,吳蔚聽了直冒汗。

有些話不用說出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這位老鄭偏不,該說的不該說的,一概順嘴吐嚕出來。有的時候,吳蔚甚至想換掉老鄭。——他實在不太適合給他這個一把手當司機。

但老鄭這人雖然愛管事兒,是他最大的毛病,他還有一個最大的優點,是吳蔚新近體會出來的。那就是忠誠!

在他的身上,吳蔚甚至找到了管中山的影子。雖然閆濤幾次提到,想要把老鄭換下去,吳蔚沒有答應,一直隱忍著老鄭的碎碎念,也就是因為這一點。

他喜歡忠誠的人,他也相信自己待人忠誠。

“咱能不能別說這個了?”吳蔚的聲音裏透出了一股微微的寒意。

“沒事兒,這車就咱倆人,跑不出去。吳書記,你到敬之縣來,那可是市裏少見的正確決策!這路要好走了,出門的心都順。如果這路再不修,我看我們這些跑車的,都得胃下垂了!”

“批文快差不多了。上凍以前,我想著盡快完成招投標,如果能把幾條路的路基成型更好。時不我待啊!明天雨季前,最好就是這幾條路都能建成通車,可惜啊,工期都挺長的,估計到後年雨季前,才能最後完成。”

“我們都等著……”老鄭說這話的時候,喉頭竟然有微微的哽咽。吳蔚心裏一動,真想上前抱抱老鄭的肩。

“會的。我最少也得在敬之縣幹滿一屆,五年的時間不短,我會讓敬之的百姓看到一個全新的敬之!”吳蔚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