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內。
雖是修棧道一般艱難跋涉,但趙崢和徐昆前進的速度卻並不算慢。
徐昆一開始還憋著勁,想要把趙崢甩在身後,結果卻發現無論他倒騰的多快,趙崢都始終保持著與自己同樣的速度。
徐昆這才明白對方還留有餘力。
他心裏服了,嘴上卻不肯服輸,盯著趙崢手裏的雙股劍道:“你不是真定的嗎,哪來的這麽好的雙股劍?”
趙崢倒也不瞞著:“方才那姑娘是涿州千戶的侄女。”
“靠,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徐昆原以為自己也算是個出頭,如今心下卻酸的什麽似的。
“老徐!”
後麵的百戶聽了不樂意了,罵道:“你特娘就不能說些吉利的?”
徐昆哈哈一笑,正待回嘴,忽然又看到前麵飄來幾塊白慘慘的物事。
他立刻臉色一沉,趙崢也同時沉默下來。
雖然沒有撈起來查看,但那顯然和先前的腳掌一樣,都是碎屍塊——這還隻是第一批,等轉過了一道彎之後,碎屍塊就出現的愈發頻繁了。
四個人都沒了說話的心思,隻是默默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過了好一會兒,趙崢才開口道:“至少有四具屍首,一個大人三個孩子——現在是兩個大人三個孩子了。”
說到半截,他又改了口。
蓋因前麵飄又過來的一塊碎屍塊,看輪廓明顯是婦人身上的。
地道裏安靜了片刻,才聽徐昆道:“還差兩個小的。”
“是啊,還差兩個小的。”
這地道的彎路比想象中的要多、要長,按照趙崢他們所看到的血漿數量,怕是得有幾百人的量。
但既然涉及到邪神,這些血漿的數量就沒辦法當做參考物了,因為不少邪神似乎都有讓血液無限增生的效果。
又過了半刻鍾,前麵忽然隱隱顯出昏黃的燭光,地上的血漿也從深灰色被映照成了暗褐色。
徐昆衝趙崢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在前麵,讓他跟在自己身後。
這時候趙崢自然不會逞能,默默綴後兩個身位。
然後他就發現徐昆的兩條胳膊,悄然間粗了一圈長了一節,直把飛魚服的袖子撐的緊緊繃繃。
這應該就是他領悟的通玄境神通。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多半是起到增加臂力的效果——這一類神通比較常見,鄭經那渾身赤銅的能力也屬於這一類,隻是明顯要高端的多。
徐昆對神通掌握的似乎不怎麽熟練,他先前楔入繡春刀的時深淺從無變化,如今卻總是掌握不好深淺。
好在也沒幾步路了,前麵已經顯出了一道石門的輪廓。
徐昆在石門前停下來,稍稍調整了一下狀態,兩隻手扒著門框,身子先盡量後仰,然後才探頭向內窺探。
從這個動作就看得出他久經戰陣,老錦衣衛最怕的不是被發現,而是在探頭的一瞬間遭遇‘抱臉蟲’之類的東西,所以他探頭的時候身體非但不貼著門框,反而還要盡量遠離。
不過顯然這門後並無埋伏。
徐昆窺探了一陣子,衝趙崢招了招手,然後就扒著門框把刀插到另一側的牆壁上。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趙崢立刻如法炮製。
到了門後,就見眼前豁然開闊,卻是個約莫有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密室。
不出意料的話,這裏應該就是祭祀邪神的所在。
趙崢本以為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詭秘莫測的情景,但當他抬頭看向正當中,映入眼簾的神像卻是個拄著拐杖、拎著藥葫蘆的慈愛老翁。
看看左右無人,趙崢小聲問道:“這拜的是什麽,怎麽看著……”
“應該是彭祖。”
“彭祖?”趙崢愕然:“彭祖怎麽會是邪神?”
徐昆搖頭道:“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清楚,但好像是求長生的人拜來拜去,就把彭祖拜成邪神了——類似的情況多著呢,你以後就知道了。”
說著,他拎著一柄繡春刀,猛地一躍跳到了神像前的祭壇上。
整個地下室,也隻有這裏沒被血漿淹沒。
跳到祭壇上之後,徐昆明顯怔了怔,旋即衝趙崢招手道:“過來瞧瞧。”
趙崢也學著他的樣子,手持著雄劍向著祭壇中央跳去,落地後,他立刻發現祭壇正中央的凹槽裏,正擺著兩大三小五顆人頭。
“虧你能算的這麽準。”
徐昆說著,從懷裏摸出幾張畫像,蹲下身一一對照,嘴裏碎碎念道:“吳遠康,吳馮氏,吳家大郎、吳家大姐兒,吳家二郎——嘖,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非要拜什麽邪神,這倒好,把一家老小全折進去了!”
趙崢聽完,不由皺眉:“少了最小的兩個?我沒記錯的話,吳家二女兒五歲,小兒子隻有三歲,這麽大的年紀,根本不可能獨自逃出地道!”
說到這裏,他猛然回頭對兩個正準備跳過來的百戶道:“小心些,這裏隻怕……”
踩著繡春刀百戶聞言,下意識看向祭壇這邊,卻冷不防從腳下撲出一團怪影,張開血盆大口直往他腳麵啃來!
那百戶卻也不是個庸人,變起倉促之下,還是及時跳到了祭壇上。
哢嚓~
與此同時就聽一聲脆響,那承載了眾人許久,都沒有絲毫彎折的百戶刀,竟就如從豆腐做的一般,被那血盆大口咬成兩段!
僥幸逃過一劫的百戶,見到這一幕嚇的臉都白了,忙衝踩著雙股劍雌劍的同僚喊道:“快跳過來!”
對麵那百戶剛剛也被嚇了一跳,聽同僚招呼,想也不想就縱身躍向了祭壇。
“小心!”
“不好!”
趙崢和徐昆見狀齊聲驚呼,因為就在他躍起的同時,另外一道稍小些鬼影,也突然從血漿中躥起,準確的抓住了他的左腳,直接將他從半空中扯了下來。
嘩~
一人一怪砸的血水四濺,旋即那血漿裏就又恢複了平靜,別說有什麽掙紮的痕跡了,甚至連一絲漣漪都再未**起。
“魏百戶!”
徐昆大聲呼喊著,衝到祭壇邊緣用刀探進血裏攪弄,這裏的血漿確實要深一些,但也不過就是六、七尺的樣子,按理說以魏百戶跌落的姿勢,絕不可能一下子就蹤影全無。
但偏偏被那怪東西扯進血漿裏,就這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就在此時,異變又起。
那祭壇中央的吳遠康的頭顱,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成了,爹,我成了!哈哈哈,我成了、我成仙啦、我成仙啦!”
“成泥馬!”
僅剩的那百戶本就在為失去同伴而驚怒交加,聽到這頭顱滲人的狂笑,下意識舉刀就剁。
這一刀含恨出手勢大力沉,吳遠康的腦袋登時被劈成了兩半,但那狂笑聲卻並未停歇,隻是聲音變得愈發古怪含糊。
同時吳遠康的頭發開始迅速增長,先是包裹住了妻子兒女的頭顱,然後增長速度又驟然變快,仿佛無數細小的黑蛇迅速占據了大半個祭壇。
趙崢和徐昆對視了一眼,都是不退反進,各自揮舞刀劍想要斬草除根。
在加持了龍虎氣的刀劍麵前,那頭發確實不堪一擊,尤其是趙崢的桃木雄劍,本身就有克製要挾的功效,砍上去直如熱刀切黃油一般。
但那些被砍斷的頭發,卻並未就此失去活性,反而扭曲蛇形著朝兩人腳上攀附。
如此一來,他們砍的越多,需要提防的頭發就越多。
而即便是趙崢冒險衝破阻攔,將正當中幾顆頭顱全都劈碎,也不見那頭發有半點收斂。
於是二人被迫不得不朝著邊緣退縮。
“啊~!!”
這時那百戶忽然慘叫一聲。
兩人百忙中轉頭看去,卻見血水四濺,哪還有那百戶的蹤影?!
“該死!”
眼見腹背受敵,徐昆下意識對趙崢喊道:“快用傳音符求援!”
他這分明是亂了方寸,且不說趙崢這會兒能不能騰出手來,就算有騰出空閑,那傳音符又不是傳送符,即便外麵收到了消息,隻怕也鞭長莫及。
反倒因為這一聲喊分了神,徐昆未曾留意有一縷短發繞到了身後,被其從筋腱處鑽入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