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膽!”
馬寶見狀大怒,一個縱躍便到了那山門前,掌中巨大月牙戟狠狠揮下。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通州城都跟著顫了顫,嗡的一聲顯出了淺黃色半透明的護城大陣——僅隻是餘波便有如此威力,可見馬寶的實力足以匹敵,當初肆虐真定城的混沌怪物。
但看他站在巨大深坑前麵沉似水的樣子,這一擊顯然也沒有取得應有的戰果。
這時馬寶忽然又回過頭,對所剩無幾的巡察司旗官道:“爾等且先避入城中!”
見那幾個旗官猶疑,他幹脆上前一手一個朝著城頭拋來,那些五大三粗的旗官在他手上就如同小雞仔一般,隨手便被拋出二裏地,穩穩落在了城頭。
看到這一幕,趙崢忽然想到了什麽,揚聲喊道:“大人,其餘各處可有伏兵?!”
這句話提醒了馬寶,他勃然變色,然後揚天大吼:“各城門外的伏兵,立刻退回城中待命,不得延誤!”
這一聲吼足傳出五六裏遠,引來回聲無數。
餘音猶在,馬寶就已經衝著西麵衝了過去——通州南北東三麵都有城門,唯獨西麵沒有,但那鬼市可不是隻挑有城門的地方出現,所以他在西門外也設了伏兵。
然而選擇接應最難撤回城中的西麵伏兵,固然是當下的最優解,但可惜的是,那妖道挑選的卻並不是西麵。
等到馬寶施展人型投石機之術,將西麵的伏兵送進城中,東麵碼頭的伏兵卻幾乎全軍覆沒,隻有領頭的千戶僥幸逃過一劫。
一盤點,按察司損失了百戶兩人、旗官十一人,通州巡檢所也折了八名旗官,六十來個巡丁。
馬寶去城外搜尋了一圈未果,回來聽到聽到損失,鐵青著臉緩緩吐出三個字:“得救人!”
然後他又道:“這次是本官大意莽撞,未曾料到會有行動如此迅速,又精通遁地之術的夢境,以至於未曾準備相應的鎮物克敵。
但我觀那道士殘念不過初窺門徑,本不該有這般修為才對,料來必是寄身在某種奇物法寶之上,才能施展這般神通,如果能在夢境當中找到它依憑的法寶,便能一舉讓它形神俱滅!
隻是那妖道殘念分明膽怯,不敢再與本官照麵……”
說著,就看向身前兩位隨行千戶。
兩名千戶明白他的心意,當下齊齊拱手:“我等願代大人去除此妖孽,將兄弟們平安帶回來!”
“好!”
馬寶當即摸出兩枚玉佩交給二人,又叮囑道:“若遇到不同尋常之物,便將玉佩貼在上麵,若是那殘念寄身其中,就會被逼出原型,屆時殺之不難!”
頓了頓,又道:“若是到子時還沒尋到,那也用不著再浪費力氣了——你二人久在通玄境,精力遠非等閑可比,隻要再堅持一時半刻,等本官從京城取來克製的鎮物,便可助你二人脫困!”
兩個千戶又齊齊領命,然後就待殺出城去,誘使那鬼市現身。
“敢問大人。”
這時趙崢突然插嘴道:“這夢境中究竟有什麽凶險?”
馬寶斜了趙崢一眼,見是先前提醒自己的旗官,便隨口解釋道:“方才我感覺到蘇百戶等人雖未殞命,但精氣神卻在被迅速消耗,估計最多撐到子時也就該油盡燈枯了。”
趙崢聽了,忙又追問:“除此之外呢?”
馬寶搖頭:“那妖道殘念不過是仗著法寶、夢境逞凶,自身並無多少道行,對付普通人還行,但絕不是他二人的對手。”
“既如此,某也願同往!”
“你?”
當初那百戶顯然沒把趙崢三人的情況如實上報,所以馬寶聽了上下打量趙崢兩眼,搖頭道:“百戶都已經折進去三個了,何況你一區區旗官。”
“大人有所不知!”
這時馬應祥大聲捧哏道:“這位便是領悟了天賦神通,又力壓劉燁的常山趙崢!”
馬寶眼前一亮:“你就是趙崢?!”
“正是趙崢。”
趙崢再次拱手道:“若是大人能盡快取來克製的鎮物,趙某或可幫忙保下一部分人的性命?”
“當真?!”
“人命關天,豈敢妄言。”
“好、好、好!”
馬寶連道了三聲‘好’字,又摸出一隻玉佩交給趙崢,順勢把手搭在他肩頭,鄭重承諾道:“隻要能救出一半的兄弟,便算是我馬寶欠你一個人情,日後你遇到什麽難處,隻要是不違背道義國法的,盡可來尋馬某!”
以馬寶的身份,肯為屬下當眾做出如此承諾,實在殊為難得。
“還請大人速去速回!”
趙崢也沒交情推讓,深施一禮退後兩步,從鞍具上摘下驚濤槍翻身上驢,朝著最近的東門狂奔而去。
那兩個千戶也急忙隨後跟上。
馬應祥歡天喜地的也想跟上去,不想卻被姚儀一把扯住。
“怎麽?”
馬應祥瞪眼質問:“你慫了?!”
姚儀毫不相讓的反瞪了回去:“你忘了,趙崢那神通是有人數限製的,咱們要是去了,豈不還要占兩個名額?!”馬應祥頓時蔫了,訥訥道:“那、那咱們就這麽幹看著?”
姚儀兩手一攤:“咱們本來就是來看熱鬧的。”
與此同時。
趙崢已經一馬當先衝出了東門,又奔出兩三裏遠,他橫槍立馬目眥欲裂的大吼道:“妖道,快還我哥哥來!”
後麵兩個千戶也是聰明人,見他如此,忙也配合著喊道:
“趙老弟莫要意氣用事!”
“快跟我等回城!”
“不行,我要救我哥哥!”
趙崢說著,又一邊縱馬疾馳一邊大聲挑釁:“妖道、妖道,你有種的就出來跟小爺大戰三百回合!”
若不是知道他與陷入夢境的錦衣衛無親無故,隻聽那聲嘶力竭的呐喊,連兩個千戶差點都要信了。
就這樣又奔出裏許,忽然間一道山門從地上悄然浮起,趙崢‘毫無反應’直接墜入其中。
那兩個千戶見狀,也忙打馬想要趁機闖入夢境,誰知那山門忽然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任憑二人怎麽呼喊叫罵,也不肯再度出現。
…………
明明是馬失前蹄,但趙崢陷入夢境後,那大叫驢卻穩穩的站在了山門前。
“吼~”
不過下一秒,它就被旁邊突然竄出來的老虎嚇的驚慌失措。
趙崢一麵竭力穩住韁繩,一麵用亮銀槍護住人馬周全,卻見那白額吊睛大蟲,在自己的槍幕激流上撞的支離破碎,又在自己身後穩穩落地恢複如初。
果然不是實物。
趙崢見那老虎還有再撲,索性下了驢將其橫攔在身前,前後測試了幾次,發現那老虎並沒有對驢造成任何影響,便不再理會他,牽著驢拾級而上。
這時大叫驢似乎也看出了老虎的外強中幹黔驢技窮,回頭掃了它一眼,又噅兒噅兒的叫了幾聲,這才跟著趙崢走進了鬼市當中。
按理說,他在門前耽誤了這麽久,兩個千戶早該進來了。
可是趙崢卻一直沒能等到他們的蹤影,要麽是計劃出現了問題,要麽就是入口不止這一個——反正不管如何,他都必須要展開行動了。
雖然已經確認這夢境中都不是實體,但趙崢還是盡量避開了街上的妖魔古怪,一邊留意有沒有看起來古怪的東西,但凡是起了疑心的,都要把玉佩貼上去試試。
但一路走一路試,別說發現什麽法寶了,連陷入此地的官軍都沒見到半個。
他試圖和那些妖魔古怪交流,結果也被完全無視了。
也或許……
是躲到了看起來沒那麽危險的地方?
趙崢的目光轉向了前麵的岔路口,對他而言,找到陷入夢境的官軍顯然才是最緊迫的,這樣一來能聚集眾人之力一起尋找那所謂的奇物法寶;二來至不濟,也能憑戰吼幫一部分人續命。
這般想著,他緊趕幾步轉入了左側巷道,結果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扭曲撕裂的場景。
這裏的人、物、房子,都好像是用兩種截然相反的畫風扭曲拚湊而成。
比如正麵走來的那個‘婦人’,大半張瓜子臉上寫滿了陽光明媚,但卻有一隻腐爛生蛆的左眼,脖子更是粗的水缸仿佛,上麵還長滿了堅硬的鬃毛。
但再往下看,一對恩物又叫人愛不釋手。
而她腰間係著一條緞帶,中間打結的地方卻成了毒蛇蛇頭和血淋淋的腸子。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打碎了一堆拚圖後,又用掃帚重新歸置起來的一樣。
趙崢正在打量著千奇百怪的景象,忽聽巷子盡頭有人大喊道:“河東君、是河東君來了!”
這一聲喊仿佛觸動了什麽機關,街上一多半的妖魔鬼怪,忽然都朝著巷子盡頭跑了過去。
趙崢見狀,也忙保持一定距離隨後跟上。
越是離著巷子口近了,那群惡形惡狀的妖魔鬼怪,就變得越像是正常人類,周遭的所有一切也趨於平和,好像短短幾十步就從地獄跨到了人間一樣。
等到踏出巷子,那些人已經成了外間隨處可見的普通人,一個個墊著腳伸長脖子,好像是在追逐什麽大眾偶像似的。
能引起這麽大動靜的,應該也算是‘不同尋常之物’了吧?
趙崢心下不自覺的有些激動,緊走幾步踏出巷子,急不可待的嚷道:“河東君在哪呢、在哪呢?!”
這一刻,他仿佛也成了街上那些狂熱追求者當中的一員。
好在下一秒,他隱藏在係統裏的分魂就重新喚醒了本體。
又是精神幹擾!
趙崢愈發篤定這‘河東君’非比尋常,於是雖然掙脫了精神幹擾,卻還是墊著腳向街道中央的花車上看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始料未及的熟人:
柳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