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進院內。

秦可卿正急的團團亂轉,她現在深悔自己沒有采納寶珠的提議,而是選擇了暫時觀望。

可誰又能想的到,突然就鬧起了什麽邪祟,還要把見過那癩頭和尚的人統統殺光?!

若在平常她多半是不信這些的,可外麵連著一整天都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若再否認那些神神鬼鬼,就是在自欺欺人了。

停下腳步,看看正被瑞珠抱在懷裏瑟瑟發抖的秦鍾,她暗暗一咬銀牙,下定決心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也一定要保住秦家這根獨苗!

她其實是秦家抱養的女兒,所以對秦家養育之恩格外感激,若是自己和弟弟之間隻能活一個,她肯定會毫不猶豫選擇讓秦鍾活下來。

連命都可以割舍,何況是其它?

想到這裏,她忽然對寶珠道:“快把我的鳳冠霞帔取來!”

“啊?”

寶珠先是一愣,繼而麵露不敢置信的神色,雖然最後還是把東西取來了,卻磨磨蹭蹭的不願給秦可卿披掛。

反而悄聲提醒道:“這院裏可不止咱們幾個,外間那些婦人一多半都是寧國府的,倘若叫姑爺知道,等回去可就麻煩了!”

“那也得先活著回去再說!”

秦可卿的態度斬釘截鐵不容置疑,若不是沒有鏡子,她恨不能奪過來自己佩戴,見寶珠還在遲疑,她又補了句:“要是再也回不去了呢?!”

寶珠這才鬆動了,事實上她才是這屋裏掌握訊息最多的人,連那癩頭和尚要殺光所有目擊者的消息,也是她趴在窗戶邊聽到的。

根據聽到的消息,這裏好像已經不是大漢地界,而是到了什麽大明朝。

若能回去還好,若是回不去……

想到這裏,寶珠手上的頓時靈快了許多,她知道時間不夠,所以專撿那些好弄的大件,雖失了些精致,卻也勉強堆砌出了富貴氣象。

一邊端詳自己的成果,查缺補漏,她一邊忍不住悄聲嘀咕:“也不知那趙公子有沒有婚配。”

秦可卿卻沒有答話,如今為了保住弟弟的性命,哪還顧得上什麽婚配不婚配的?

莫說是趙崢那樣的俊朗青年,便是個年過半百的老朽,說不得也隻能事急從權了!

“少奶奶!”

這時一個寧國府的仆婦忽然闖了進來,顫聲道:“不好了,外麵說是又死了兩個!”

說完,她才發現秦可卿重又穿戴好了成親的首飾,不由愣怔道:“您這是?”

寶珠待要遮掩,卻聽外麵腳步聲紛遝而至,不多時趙崢便一馬當先闖將進來,比起上次來時,此時他手拎亮銀槍、背負雙股劍,於俊朗之外又添三分英武。

看到盛裝打扮的秦可卿,趙崢麵露驚豔之色,順手用槍杆攔住腆著一張黑臉,垂涎欲滴想要往前湊的董揚古,朗聲問:“聽說你們有那癩頭和尚的消息?”

方才那黑煞神往前湊時,秦可卿差點被嚇的花容失色,見他被趙崢出手攔住,心下這才鬆了一口氣。

原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如今見這一黑一白對比分明,更是堅定了信念,於是趨前兩步翻身跪倒,將滿頭珠翠直磕在趙崢靴麵上,嬌聲道:“奴不知犯了何事,但奴的弟弟尚且年幼,還請公子垂憐,隻要公子能保舍弟性命無憂,奴願意做牛做馬伺候公子!”

這話一出,趙崢還沒反應,後麵那寧國府仆婦和董揚古先就變了顏色。

一個驚道:“少奶奶,您怎麽能……”

另一個連連頓足:“錯了錯了,他都已經定親了,俺才是單身沒娶妻的!”

秦可卿卻是理也不理,隻仰起頭拿一雙明媚善睞的大眼睛,楚楚可憐的盯著趙崢。

她本就是人間絕色,如今穿戴好成親的鳳冠霞帔,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跪在腳下,愈發添了**。

也虧得趙崢日日與青霞相處,這才沒有一口應下,而是正氣淩然道:“你這是什麽話?!保境安民扶危救困本就是趙某的職責,便是你不說這話,趙某也肯定會竭盡全力,不使這小兒蒙難!”

頓了頓,又沉聲催促道:“那癩頭和尚到底說了什麽,還不速速道來!”

秦可卿這才將那癩頭和尚的話複述了一遍。別人聽的懵懂,趙崢卻是一聽就明白了,這次姐弟二人從陳漢跑到了大明,秦可卿自然不會再與公公賈珍有瓜葛,落得**喪天香樓的下場;而秦鍾也不會再與小尼姑智能兒私通,導致父子雙亡的結局。

這可不就是逃過了劫難因禍而得福?

關國綱在一旁聽罷,喃喃道:“聽這廝言語,倒不像是個瘋癲的。”

趙崢不動聲色,又喚過秦鍾追問那和尚的語氣神態,聽秦鍾描述那和尚態度和藹,有一股悲天憫人之感,他心下對自己的揣測愈發有了把握。

等從女眷屋裏出來,見關國綱和兩個百戶,還在討論那和尚到底是善是惡,趙崢搖頭道:“那和尚是善是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可能是個有道高僧。”

關國綱和兩個百戶麵麵相覷,都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有道高僧不就意味著它是‘向善’的嗎?

“冰道人?!”

這時背後門口傳來劉燁的聲音,卻原來他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門口,若有所思的道:“諸位可還記得那寶劍峰是因何而來?”

寶劍峰自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這時候提起寶劍峰……

關國綱畢竟地位高些,當即也想到了什麽,脫口道:“你們是說,那和尚不知咱們大明的根底,結果沾染了紅塵氣,渡劫失敗了?!”

“正是如此!”

趙崢道:“所以北司給的鎮物才沒能查出問題,因為在這宅子裏作祟的根本不是邪物,而是高僧渡劫坐化後的遺蛻!”

說著,他又道:“事關重大,我這就去向北司稟報——錢百戶、蘇百戶,你們也盡快做好全麵搜查的準備!”

錢百戶和蘇百戶齊聲應諾。

關國維卻不怎麽看好此事,皺眉道:“我聽說那遺蛻千奇百怪,誰也不知會化為什麽模樣,若在平時還好辦,偏這烏漆嘛黑的……”

“事在人為。”

趙崢打斷了他的話,又道:“再說事關遺蛻,想必上麵也會十分重視,若派了援兵入場,此事自然就好辦了。”

說是這麽說,其實他心底也沒什麽把握。

因為幾次試探下來,他估摸著北司那邊應該也出了什麽大亂子,否則別人不管這事,李定國也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因此他緊接著就提出了備選方案:“如果援兵一時不能入場,那暫且把犯放出來,讓他們幫著一起找——這畢竟也是為了保住他們自己的命,不怕他們不賣力!”

錢百戶還有些遲疑,蘇百戶卻狠狠點頭道:“事急矣,也顧不得許多了!”

見蘇百戶如此,錢百戶也沒再說什麽。

當下他二人分頭去準備,趙崢則帶著劉燁、關國綱、董揚古三人往大門口趕去。

路上,劉燁悄聲道:“事情已經辦妥了。”

“嗯。”

趙崢微微頷首,他囑托劉燁去辦的事情,自然是把兩家的重要女眷連同劉賢這個半大小子,一起封存進畫冊裏。

若是今天就能找出禍首源頭,自然一切好說,若是找不到,就叫青霞帶著畫冊突出重圍,去尋洪承疇府上找青瞳庇護——那畫冊封進去容易,放出來難,而且人在裏麵依舊會有饑渴感,時間久了可承受不住。

至於趙崢本人,有係統分魂的手段在,他對這種操縱心神自殺的手段幾乎是完全免疫。

倒是劉燁……

“那畫冊上還有兩個空位,左右你既不是朝廷命官,又不曾受命……”

“趙兄無需多言!”

劉燁橫臂攔住趙崢的話頭,斷然道:“劉燁早已立誓,此生寧死也不會拋下兄弟袍澤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