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剛過【晚9點】。
董氏剛在大門口依依不舍的送走了董揚古,回頭就見管事們在急急忙忙的套車。
她不由奇怪道:“這麽晚了,是誰要用車?”
“是太太和姑太太,好像是要去西頭趙家。”
聽管事這麽一說,董氏就想到了下午的謠言——她雖然沒有去校場,但劉賢可是看了一下午,所以自然也帶回來了有關於劉燁的傳聞。
雖然董氏對劉關氏和劉甯都恨之入骨,但眼見她二人為了劉燁的事情,準備連夜去趙家伏低做小,也不由暗歎可憐天下父母心。
本來董氏都準備回去睡下了,但突然得了這個消息,略一猶豫,還是決定去後院瞧瞧熱鬧。
剛到垂花門左近,就見‘大隊人馬’呼呼啦啦湧將出來,董氏忙隱在暗處觀瞧,就見劉燁正拉著劉關氏苦勸——他自己沒臉去求趙崢幫忙作證,卻更看不得母親強拖病體去替自己求情。
見劉關氏執意要去趙家,他幹脆一咬牙道:“此事用不著母親,孩兒自去趙家分說就是!”
關國綱在一旁也要附和,卻忽然被關國維狠狠扯了一把,莫名其妙之餘,便沒來得及張嘴。
劉關氏反手拍拍兒子的手,搖頭道:“我們女人之間便說僵了,也還有個回旋的餘地,你去了若談不攏,事情就徹底僵住了——還是我和你姑姑先去鋪墊鋪墊,若成了自然最好,若不成,咱們回頭再想辦法。”
說著,看向一旁正走神的劉甯。
劉甯足足慢了兩拍才反應過來,忙點頭道:“對對對,嫂子說的對!”
看她那樣子,隻怕連劉關氏說了什麽都沒有聽清楚。
劉燁和關家兄弟注意力都在劉關氏身上,故此雖覺得有些古怪,卻也沒有深究。
反是隱身在暗處的董氏見了這一幕,總覺得事情似乎並不簡單——這姑奶奶麵皮泛紅、目光遊移,卻倒像是有懷春之兆。
考量到她是要同劉關氏一起去趙家,這懷春的對象是誰不問自知。
可自己和春燕明明還什麽都沒做啊?
這婦人先前不是還為劉關氏試圖賣她一事,而憤恨非常嗎?自己還因此挨了頓毒打,這才萌生了報複她姑嫂兩個的心思!
卻怎麽突然又……
難道是這期間還發生了些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自己和春燕製定的計劃可就得重新調整一下了。
董氏心下千回百轉,眼見一群人熙熙攘攘的朝著大門口去,她急忙回屋了寫了封信,尋來劉賢叫他即刻送往趙家,交給春燕過目。
“娘,這大晚上你要我去給一個丫鬟送信?”
劉賢有些不情不願。
“讓你去你就去!”
董氏推了兒子一把,催促道:“春燕姑娘是趙公子身邊得用的人,若她肯幫著說幾句好話,說不定太太和你姑姑就把事情辦成了呢!”
知道是和大哥的事情有關,劉賢這才勉為其難應了,自去牽了坐騎,綴在劉關氏和劉甯的車架後麵,一道往西街趙府行去。
前麵車上。
劉甯麵皮愈發紅潤,心下也像是揣了隻兔子似的,怎麽也踏實不下來,雖見大嫂劉關氏一直在閉目養神,還是忍不住沒話找話的開口道:“表功的事情要是成了,他是不是就是咱們大明朝最年輕的指揮僉事了。”
劉關氏睜開眼睛掃了她一眼,更正道:“應該說是錦衣衛改製之後,咱們大明朝最年輕的指揮僉事——萬曆朝之前,世襲的指揮僉事可不少見。”
“哎呀~反正就是最年輕有為的指揮僉事的就對了!”
劉甯一向清冷的嗓音裏,竟罕見的透出幾分嬌憨來。
這讓劉關氏一時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剛嫁入劉家不久,小姑子尚待嫁閨中的時候,那時劉甯也是嬌憨活潑的性子。
直到後來劉家敗落,吳應熊對她事事輕慢,全無半點敬重,她才漸漸變成了冷美人。
當然,這個冷也隻是表麵上的,實則脾氣反而是越來越大,隻是不敢在吳應熊麵前顯露罷了。
如今擺出這番小兒女模樣……劉關氏不由有些納悶,當初她把劉甯推給趙崢,劉甯雖然半推半就,但也是因為惱怒吳應熊,起了自暴自棄的心思。
可怎麽看現在的模樣,倒像是對那趙崢動了春心?
其實正是因為當初事情沒成,劉甯才會念念不忘,結果又受到了‘萬人迷’效果的影響,不自覺就開始關注起了與趙崢有關的傳聞。
偏這年前年後,趙崢幾乎是隔三差五就上頭條,幾乎被吹捧的天上少有地上絕無,對比愈發不堪的吳應熊,那就更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所以漸漸地,她倒就陰差陽錯的萌生了情愫。
劉關氏不明就裏,隻是覺得小姑子態度古怪,於是試探道:“當初那事兒,你現在還惦記著呢?”
明明這話含糊不清,並沒有點透究竟是哪一樁往事。
但劉甯卻立刻慌張羞臊的低下頭,心虛的道:“什麽這事那事的,我、我隻不過覺得一切都該以燁哥兒的前途為重!”
這話劉關氏倒是十分認同。
隻是上次試探趙崢時,他明顯是有所顧忌,或者說是對自家這個小姑子興趣不大。
反而是對自己……
回憶起當初趙崢盯著出神的樣子,劉關氏就滿心的抗拒排斥。
雖然她來之前也曾想過,若是這次實在談不攏,也唯有暗裏出賣色相一途——所以她才堅決不肯讓劉燁跟過來。
但果然還是把把小姑子推出去做擋箭牌最為合適!
她沉吟半晌,忽然問道:“你們家少將軍,平素可曾提到過趙崢?”
“嗯?”
劉甯莫名其妙的抬頭看向的大嫂,不明白她突然問這話是什麽意思,略一琢磨,反而想歪了,慌張道:“他、他應該不會知道的吧?”
想到自己的心事有可能被丈夫看穿,她頓時又嚇的麵無人色,幾乎就要棄車而逃。
“你想到哪去了,咱們不是還什麽都沒做嗎?”
劉關氏無語的白了她一眼:“我是想要問你,他平常提起趙公子時,可曾有過什麽貶損嘲諷的說辭?”
“這……倒確實是有一些。”
劉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因為吳應熊每次貶損趙崢,必然會捎帶上劉燁,這也是劉甯越發與他離心離德的原因——早就對愛情失去信心,又不曾生下兒子的劉甯,其實也和關家兄弟一樣,把未來寄托在了劉燁身上,自然聽不得吳應熊陰陽怪氣。
所以她方才說一切都是為了劉燁的前程,倒也並不非假話,隻能說是想要通過樂在其中的努力,去達成一個真心想要達成的目標。
劉關氏從她的表情,也猜出了一些端倪,由是愈發堅定了報複吳應熊的決心,扯著劉甯悄聲道:“既然如此,那你等見了趙公子不妨……”
耳語了一番之後,又鄭重叮囑道:“千萬要等到獨處時再說,不然隻會起到反效果!”
劉甯連忙點頭,旋即卻又遲疑道:“可、可若是一直沒有獨處的機會呢?”
劉關氏卻不知該如何應答。
若事情不急,她還能說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可若不能在春闈之前為兒子正名,這件事很可能就會影響到劉燁的前程,所以姑嫂兩人的時間相當有限。
那這倉促間,卻該怎麽才能讓兩個風馬不牛不相提的人單獨相處?
像上次一樣,請趙崢來幫忙療傷?
可當時兩家關係融洽,現在卻……
思前想後,她也隻能祈求祖宗保佑,讓事情一切順利進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