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遊完街之後,就輪到會武宴了。
雖然名字直白了些,但規格是仿照著瓊林宴來的,該有的都有,就是少了許多繁文縟節的儀式。
主持宴會的,依舊是主考官孫傳庭。
說實話,這屆武舉絕對是超規格了,以前最多也就是兵部侍郎出麵主持,這次卻派出了吏部天官,要知道本屆文科春闈,也隻是禮部侍郎黃宗羲出麵主持。
足見上麵對這次武舉,或者說是對趙崢和劉燁二人的重視。
孫傳庭簡短的說完開場白,又接受了所有人的敬酒後,就自顧自退場了,剩下的就都是武人,酒肉敞開了管夠,也沒那麽些規矩要守。
開頭兩刻鍾大多數人還端著些架子,兩刻鍾後不少人喝嗨了,就開始提著酒壇子四處串聯。
趙崢身為狀元,自然是被敬酒最頻繁的那個,但真要論起來,他喝的其實還不到劉燁的一半。
麻子今兒解了心結,明顯是想痛痛快快醉上一場,非但來者不拒,沒人敬酒他自己還直往下灌。
等到下午酒酣宴散時,劉燁早已經喝的酩酊大醉。
兩個旗官上前想要攙扶,卻被他嚷嚷著‘寧死不退’,肩膀一晃甩出老遠——也虧得都是引氣入體的武者,不然這一下子就得摔出個好歹來。
其實大廳裏類似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但麵對兩個積年旗官的包夾,大多數發酒瘋的武進士也隻能熟手就擒,唯獨劉燁一身實力遠超同儕,兩個旗官試了幾次拿他不住,喚來同伴幫忙後仍是不斷吃癟。
眼見四五個旗官圍著劉燁,如同老鼠拉龜無處下嘴,趙崢閃身來到劉燁背後,打橫將這廝夾在腋下,嘴裏喝道:“走了、走了,隨我一起上陣殺敵!”
劉燁掙脫不開,又聽趙崢說什麽‘上陣殺敵’,便也吭吭哧哧的從了。
等把他丟到專門安排的馬車上,這廝早已是鼾聲如雷。
趙崢則是謝絕了馬車,騎著定春踏上了歸途。
此時他胸前的銀花早已經交換回去,留著給下一屆狀元使用,身上這件大紅錦袍倒是白饒的,騎在定春背上愈顯招搖。
一路行來,也不知在聽了多少聲‘狀元郎’,倒好似又獨自跨馬遊街了一番。
等回到家中,李桂英親自喜氣洋洋將兒子迎進後宅,春燕翠屏搶著幫他褪了外袍,張玉茹又拱手奉上醒酒湯。
趙崢卻不急著接過飲用,先把頭上並蒂花折了一支,笑吟吟的簪在了張玉茹鬢角。
張玉茹輕掩著那花笑的柔情蜜意,拉著他在羅漢**坐了,親自捧著醒酒湯吹涼了去喂。
李桂英看到這一幕,直笑出了滿眼褶子。
心下盤算著等從真定府祭祖回來,就給這小兩口把親事辦了,到時候自己去了這最後一樁煩惱,就靜等著抱孫子了。
趙崢喝了半碗醒酒湯,神誌愈發清醒,環顧四周好奇道:“二丫呢?”
李桂英道:“你忘了,成德昨兒歇了一夜,下午又要進考場,你妹妹自然是去送他了。”
“對對對。”
趙崢拍了拍腦袋,和普通的文舉人不同,關成德這個進士也是十拿九穩,就隻是名次上還不確定,因此他也就沒太過上心。
看母親也沒什麽擔憂的意思,他便揭過這話不提。
正同母親和未婚妻閑話家常,外麵忽然報稱劉關氏和劉甯到訪。
李桂英忙命人請進來,卻原來這姑嫂兩個是帶著禮物謝媒人來了。
趙崢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那狐妖已經答應要做劉燁的外室了。
懷著複雜的心情給劉關氏道了喜,趙崢轉頭問起青霞,這才知道青瞳也跟了回來,如今兩個女妖精正不知在東跨院裏做什麽。
“青瞳夫人才是真正的媒人,我這就去將她請來!”趙崢說著,也不待劉關氏回答就急忙奪門而出,沒辦法,再不走劉甯眼中的熱切隻怕就要遮不住了。
唉~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這男孩子出門在外,果然也要學會保護自己才行!
不過自己好像是在家裏失的身?
逃也似的到了東跨院裏,剛進客廳就見青瞳正大馬金刀盤腿坐在羅漢**,胳膊肘搭在炕桌上,手裏攥著隻毛筆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青霞在她的對麵,乖巧的研著墨,見趙崢從外麵進來,也隻是轉頭微微頷首。
青瞳卻是急忙挺直腰板,歡喜的招呼道:“你來的正好,我們姐妹都不擅長這個,來來來,你小子快給幫著給參詳參詳!”
“是什麽事?”
趙崢一邊好奇的詢問,一邊湊到近前往桌上看,就見那紙上歪歪扭扭寫著十多組文字,其中又有一多半被勾掉了。
嗬嗬~
虧她還是閣老的愛妾,這一手爛字還趕不上才剛開蒙的青霞呢。
青瞳順手拋下毛筆,煩悶道:“這不是他未來婆婆先前問起來,我才想到他那名字不大合適嗎,所以咱們得抓緊時間給他取個花名,然後再風風光光送他出閣。”
趙崢:“……”
原來是在給天香樓的狐妖起花名。
趙崢仔細看了看紙上,什麽‘赤娘子、兩丈紅’的倒還說得過去,但這個‘妲姒、藵己’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尤其‘褒’字竟然還寫錯了。
趙崢有些無語的問:“那狐前輩本來的名字叫什麽?”
“他原本是叫做‘赤子’,赤子之心的那個赤子。”
呃~
怪不得赤娘子排在最前麵。
其實要讓趙崢說,這名字也沒什麽不合適的,妖怪又不是人,人家女妖怪就樂意叫赤子,誰能挑的出毛病來?
問題就在於那狐妖是公的,大家心裏都不自覺發虛,所以才會覺得這名字不妥當。
趙崢想了想,“這個赤子應該也是指胡前輩妖身的顏色吧?”
“那當然。”
青瞳說著,在紙上戳了戳:“怎麽,你也覺得這個兩丈紅最合適?”
兩丈長的紅毛狐狸,確實挺有畫麵感的,就是和別的名字一個毛病,模仿痕跡太重。
“叫紅玉如何?”
趙崢提筆在紙上寫下‘紅玉’二字,又在前麵添了個‘胡’:“全名就叫胡紅玉。”
“紅玉?好,就是它了!”
青瞳啪的一拍桌子,嘿嘿笑道:“這聽著就像是個小娼婦!”
喂喂喂,小心曹雪芹從棺材裏……
呃~
好像他爺爺曹寅都還沒結婚呢,那沒事了。
見青瞳拍板決定了,趙崢這才把劉關氏來送謝禮的事說了,青瞳果然大感興趣,鼓掌大笑道:“哈哈哈,這個媒人老娘可是出了十二分力氣,當得起她們來謝——走走走,過去瞧瞧!”
說著,身形一閃就消失不見了。
青霞也作勢欲要跟去,趙崢連忙把她攔下,從頭頂並蒂花上拆下僅剩的那朵,珍而重之的簪在了那如瀑青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