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竭力掙紮的白骨活屍,那肥頭大耳的中年人麵對趙崢笑的彌勒佛一般。
趙崢正欲問他為何發笑,後麵陶千戶提著八麵漢劍趕至,見這兩個一左一右仿佛繈褓嬰兒,先看看那白骨活屍,繼而就把目光轉向了那胖子:“你便是匪首?”
那胖子很認真的深吸了一口氣,仰頭大喊道:“本人朱方旦,願向朝廷、向張相獻……”
這個‘獻’字剛從喉嚨裏探出半截,趙崢忽然一個閃身衝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青霞見狀,將美目微微一凝,原本堆積在那胖子耳畔的蛛網,立刻重新覆蓋上去,而且弄出鵝卵大的一團塞住了這廝的嘴巴。
趙崢將手收回來,嫌惡的在石牆上蹭了蹭,冷笑道:“事到臨頭才想到要向朝廷乞降,真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陶千戶在一旁張了張嘴,但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他總覺得方才那胖子並不是要乞降,而是有什麽別的目的,但趙崢出手阻攔又欲蓋彌彰,肯定也有其內在的緣由,所以他選擇了暫時沉默,準備等回頭再找趙崢打探究竟。
這時百戶旗官也陸續趕到,陶千戶便命令分出一半人手,將地窖裏的‘蠶蛹’全都送到外麵街上,另一半人對這地窖展開地毯式搜索,不要放過任何可疑之物。
而最先被搜出來的,就是十幾卷實驗記錄。
內中詳細記錄了這些邪教徒,從去年九月底開始進行人體實驗的所有細節。
期間種種皆令人發指,譬如為了測試血親之間互相感染,會否有什麽異常效果,便反複逼迫母子、父女、姐弟、兄妹進行交叉感染。
譬如為了測試孕婦感染後會否有特殊反應,便特意擄來孕婦進行感染——而且為了分清男嬰和女嬰的區別,還會在感染中期,在婦人尚未完全失去知覺的時候對其活生生的開膛破腹,確認腹中的胎兒情況。
似此這般五花八門的殘酷手段,竟多達二三十種,持續時間之久、受害者之眾,都大大超出了巡察司的預料。
上麵甚至還記錄著,曾從外府、甚至外省綁來兩名男旗官、一名女旗官作為實驗對象。
隻是因為效果不是很理想,那僵屍菌似乎和龍虎氣犯衝,這才沒有繼續對錦衣衛下手。
看著這些觸目驚心的實驗記錄,趙崢愈發慶幸方才自己及時攔下了那死胖子——如果不出意料的話,他方才應該是要向朝廷、向張相獻上長生不死的方子。
如果他研究的是別的東西,趙崢倒不覺得靠著這般口出狂言,他就能獲得朝廷的赦免甚至任用,但這僵屍菌追其源頭卻是從西遊世界而來。
從理論上來說,這東西有著無限的可能!
隻要讓他喊全那話,並被足夠多的人聽到,趙崢和陶千戶最終大概率隻能將其交給上麵定奪。
雖然趙崢覺得這僵屍菌未必不能變害為寶,但卻絕不願看到如此惡貫滿盈的禽獸,借此逃脫應有的懲罰!
陶千戶簡單翻看過幾本記錄,也是怒不可遏,重重的在石牆捶了一拳,咬牙道:“喪心病狂、真是喪心病狂!原來去年十一月疫情卷土重來,也是這些狗雜種搞的鬼!”
趙崢接過他剛翻看的那一冊,果然在上麵看到了這些邪教徒刻意散播瘟疫的記錄。
不過他的注意力卻放在了這後麵的一段記錄上,十一月中旬的時候,因為直隸按察司搜查的太過嚴密,這些邪教徒曾一度遁往隔壁河南彰德府境內,並試圖在彰德府建立新的據點。
但最終這夥邪教徒卻放棄了這個想法,在臘月裏重新回到了真定府。
具體原因上麵沒有記錄,但卻寫下了一段情緒化的記述:果然隻有真定才成,必須是真定才可以!
這是什麽意思?
那僵屍菌肯定是能傳播到真定府境外的,先前兩場瘟疫就有這樣的記錄,不過很快就被周邊府縣給撲滅了。
那這些邪教徒究竟是發現了什麽東西,是非真定府境內不可的?難道是和通天河有關?
“狀元郎。”
這時身後傳來了葛知州的聲音,趙崢回過頭去,就見他滿麵堆笑的恭喜道:“狀元郎出手果然非同凡響,竟將這些動輒自殘自盡的教匪全都生擒活捉了。”
拍完馬屁,緊跟著便又話鋒一轉:“此地不是問案的所在,不如將所有人犯證據帶到晉州城,咱們來個三堂會審如何?”
“這……”
趙崢略一遲疑,還是堅定道:“去晉州城可以,隻是這些教匪涉及到與未名湖有關的秘密,除了我與陶千戶,其它人怕是不便參與審訊。”
葛知州的笑容一僵,先是張了張嘴,然後又狠狠吞了口唾沫,訕訕道:“理解、理解,下官一切聽憑狀元郎的就是。”
說是這麽說,他臉上的不快卻是肉眼可辨。
趙崢也是沒辦法,如果沒有那胖子的半聲大吼,他肯定不會故意得罪葛知州這地頭蛇。
可以葛知州阿諛奉承的嘴臉,一旦知道這胖子手握長生不老的方子,還打算要進獻給張相,誰知道他會萌生出怎樣的心思?
所以趙崢寧願開罪了他,也絕不希望此事再節外生枝。
好在那一連串的後台,對葛知州來說震懾力十足,雖然惱怒自己被排除在外,但葛知州仍是乖乖配合行動,將一行人迎進州衙,又主動將內堂騰出來供趙崢和陶千戶使用。
“趙老弟。”
葛知州前腳剛走,陶千戶就忍不住追問:“那匪首當時是不是想說,要給張相獻上什麽東西?”
因趙崢對葛知州的態度,再加上這一路上細細揣摩,陶千戶顯然也已經猜出了端倪。
趙崢微微頷首,拍了拍被碼放在公案上的實驗記錄,冷硬道:“這些狗賊的所作所為罄竹難書,若真讓他憑著殘民害民弄出來的東西,換來朝廷的寬恕甚至任用,公理何在、天理何在?!”
這事肯定瞞不過陶千戶,好在根據他對陶千戶的了解,這位千戶大人雖有這樣那樣的官僚習氣,但善惡是非還是能分辨的。
更重要的是,以趙崢現擁有的本錢人脈,已經可以滿足陶千戶很多需求了。
聽趙崢這麽說,陶千戶的視線也落在那些實驗記錄上,臉上盡是義憤填膺之色,但半晌他還是有些猶豫的問道:“可咱們總不好先斬後奏吧?”
“那就要審訊的結果了。”
趙崢與他四目相對,毫不遲疑的道:“無論如何,此事小弟都會一力擔之,絕不會牽連到真定府這邊!”
他沒說不會牽連到陶千戶,而是擴大到了整個真定府,既是為了照顧陶千戶的顏麵,也是為了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果然陶千戶略一遲疑,斷然道:“那就等審過再說——來啊,將那匪首押進來!”
好酒沒喝過這麽多白酒了,醒晚了,頭疼、惡心,今天先兩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