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崢這話自然是在詐她。

但秦可卿一聽之下立即就慌了神兒,她骨子裏雖是個不安分的,但更多是衝動行事,並不是真的膽大包天。

當即也顧不得是在院子,噗通一聲翻身跪倒,惶恐叫道:“公子爺饒命、公子爺饒命,我、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這才、這才……”

後麵瑞珠寶珠見此情景,也都是大吃一驚,錯非是她們這些天一直跟在秦可卿身邊,單看她那戰戰兢兢模樣,恐怕都要懷疑自家小姐已經紅杏出牆了。

可既然不是紅杏出牆,小姐又怎會被嚇成這副模樣?

趙崢確認這裏麵果然有蹊蹺,立刻冷哼一聲,拂袖道:“滾進來說話!”

說著,自顧自進到了堂屋裏。

秦可卿腿都軟了,還是瑞珠寶珠上前扶了她一把,這才顫巍巍從地上起身。

等進到屋裏,趙崢回頭一個眼神掃過來,寶珠便忙拉著瑞珠退了出去。

到了門外,瑞珠熱鍋螞蟻似的團團亂轉,又扯著寶珠追問:“你說小姐到底是犯了什麽錯,怎麽就被嚇成那副模樣?!”

“姐姐稍安勿躁。”

寶珠悄聲寬慰道:“這些天咱們都跟在小姐左右,除了神思不屬之外,也沒見她有什麽逾矩之處,料想把事情說清楚就好——就咱們小姐這相貌身段,隻要不是紅杏出牆,誰舍得將她如何?”

瑞珠卻兀自放心不下,猶豫著想要湊到門前偷聽,結果貼到門縫上才發現,趙崢與秦可卿已經轉到了隔壁臥室裏。

她正想著去窗戶那邊兒,就被寶珠死死扯住,說什麽也不肯放手。

再說裏間。

聽秦可卿跪在自己腳下,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事情招供出來,趙崢不由陷入了沉思當中。

類似的情節他從小到大聽過不少,什麽誤入荒郊野廟,忽然發現自己能和神像交流;什麽半夜突然夢到某個神祗、或是某處與神祗有關的所在。

這些故事毫無例外,最後都會和邪神扯上幹係,故事的主角也總會落得一個害人害己的悲慘下場。

然而……

秦可卿去的可是官廟,而且還是京城的官廟,再怎麽說也不該和邪神扯上幹係才對,否則整個錦衣衛係統,豈不早從根兒上爛透了?

常年累月在官廟工作的廟祝,冥冥中也會感受到神祗的存在,關鍵時刻甚至能借助願力‘請神上身’。

但秦可卿卻是頭一次去官廟,就建立了某種特殊聯係。

這顯然不具備普遍性,也就是說她本身有什麽特殊之處……

“爺。”

正想到這裏,忽聽秦可卿軟糯道:“我暗裏也曾用過骨粉、吉錢等物,並沒有發現中邪的跡象,所以才會……奴奴以後乖乖在家,再不出去就是。”

邊說著,邊用瓷器般細膩無瑕的臉蛋,在趙崢的小腿上輕輕蹭動,一雙美目斜挑著向上望來,水汪汪的充滿了祈求與期待。

不知何時,那裹著飽滿的衣領也鬆弛下來,居高臨下便可盡收山巒錦繡。

這小蹄子最會賣弄風情!

但在弄懂秦可卿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趙崢可不敢輕舉妄動,於是伸手將她拉起來,按坐在對麵,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就在秦可卿被看的心下忐忑、十指緊扣之際,趙崢忽然問道:“你可曾見過一副畫?好像喚作什麽春睡圖來著。”

秦可卿先是一愣,然後下意識念道:“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

“嗯?”

趙崢微微挑眉,示意秦可卿解釋。秦可卿忙道:“我陪嫁的嫁妝裏倒確有一副《海棠春睡圖》,旁邊還專門配了這副對聯——不過已經連同其它嫁妝一起燒掉了。”

頓了頓,又輕咬著唇補充道:“其實我是被秦家收養的,那畫和對聯在秦家撿到我的時候,就在繈褓裏放著,所以才會被當做陪嫁,以便我日後有機會與親生父母相認——這件事莫說瑞珠寶珠,連鍾哥兒都是不知情的。”

她是為了取信趙崢,這才將心底最大的秘密說了出來。

但趙崢其實早就知道她不是秦鍾的親姐姐,若不然也不會惦念著想讓她與秦鍾分開住。

因此聽了她這話,隻是不以為意的擺手道:“我隻是相中了你這個人,與你到底姓秦還是姓警,又有什麽關係?”

秦可卿聽了這話,心下頓時安穩了不少。

但一轉念又覺疑惑,那畫雖不是什麽機密,可也沒到舉世皆知的地步,更何況如今已經換了一方世界。

她有心想問問,趙崢是怎麽知道那幅畫的,又琢磨著自己眼下還未過關,怎好再節外生枝?

於是便沒敢貿然詢問。

趙崢當然是從《紅樓夢》裏看來的,那賈寶玉正是見了這幅畫,才魂遊太虛幻境,遇到了警幻仙姑,還在警幻仙姑的妹妹身上開了葷。

而那警幻仙姑的妹妹,恰就與秦可卿生的一般無二——好像‘可卿’這個名字,也是賈寶玉在夢裏得來的。

如果《紅樓夢》的世界果真有神仙存在,那秦可卿應該也屬於有根腳的那種。

雖然神仙下凡與公公扒灰這種事,聽起來有些無厘頭,但考慮到佛教還有專門布施肉身,然後再勸人誦經以色止色的鎖骨菩薩,甚至就連觀音菩薩也曾化身妓女,這事又顯得極為合理。

既然是要下凡曆練,那肯定得挑著最刺激的來嘛,不然怎麽能算是經曆了磨難?

如果順著這個思路思考的話,秦可卿會和那些神像產生某種超自然的聯係,也就不足為奇了。

現在的問題是……

自己要不要設法驗證,或者說嚐試幫助她去打破這層隔閡,真正與官廟裏的神祗建立交流聯係?

猶豫再三,趙崢還是拿不定主意,於是再度追問道:“你說是隻要聯係上,就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你能不能確認這變化對你來說是好是壞?”

“這……”

秦可卿遲疑半晌,最終還是搖頭道:“我自己沒辦法確認,但就是忍不住想要試一試。”

其實她隱約感覺到,如果能與神明建立聯絡,對自己肯定是利大於弊,但她又擔心這是自己的錯覺,或者是某種東西在故意**自己。

這問了跟沒問一樣。

趙崢無奈的歎了口氣,枕著胳膊躺到了枕頭上。

秦可卿見狀,忙伸手去幫他脫靴子。

趙崢卻晃著腿避開,悶聲道:“晚上我與同年有約,再歇一會兒就該走了。”

他是和劉燁等人有約不假,但真正的原因還是擔心秦可卿身上有什麽不妥之處,怕著了道。

可也不能一直因噎廢食。

看來還是得想辦法,在盡量確保安全的前提下,確認這事到底是利是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