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二樓最好的雅間。

上樓時趙崢不由想起了,去年八月裏頭一次在這裏吃酒的情景,說來也才過去短短大半年,卻總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到了樓上,就見劉燁新郎官似的站在雅間門口,激動的搓著手來回踱步,坑坑窪窪的臉上好像無影燈一樣放著光。

“不就是提前請客嗎。”

趙崢捶著他的肩膀打趣道:“瞧你這激動好像要入洞房似的。”

劉燁笑的有些憨,趙崢捶的是左肩,他偏抬手去摸右肩,揉了兩下才覺察出不對,忙換了一隻手去揉,嘴裏道:“坐坐坐,快進去坐。”

趙崢又認真打量了他一眼,心道這怎麽比自己殺了劉福臨還激動?

然後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裏麵已經坐了十來個人,嶽升龍和楊琛都到了,最愛湊熱鬧的馬應祥、姚儀卻還沒到。

趙崢在嶽升龍上首落座,好奇道:“老馬和姚儀呢?那倆貨攛掇的最厲害,怎麽反倒來晚了?”

嶽升龍順手替他斟滿了茶水,解釋道:“聽說是走脫了一個黑皮妖精,巡察司和城防營正在滿世界搜捕,老馬非鬧著要去湊熱鬧,姚儀沒奈何,隻好也跟了去。”

“我說呢。”

趙崢屈指輕敲桌麵,又衝著門外一揚下巴:“劉燁又是怎麽一回事?”

“不知道,上午分開時還好好的,方才見了就成了這般模樣,像是被迷了心竅似的。”

嗬嗬~

在這天香樓裏能迷住劉燁的隻有一個,但它的手段肯定不會這麽拙劣,不然早給被劉燁發現真相了。

不過它也是作繭自縛,若是早些露出狐狸尾巴,也不會被逼的男上嫁男。

眾人說說笑笑,又等了約莫兩刻鍾,人才陸續到齊。

來的最晚的就是馬應祥和姚儀,進了門一個拱手致歉,一個滿嘴抱怨。

有好事的就問:“怎麽,這麽大的陣仗還沒抓到那黑皮妖精?”

“抓是抓到了,可我沒見著啊。”

馬應祥兩手一攤,鬱悶道:“這特娘真是奇了怪了,天天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偏怎麽想見一麵就這麽難呢?”

說著,衝門外指了指:“除了劉燁在平西將軍府有緣見過,你們誰還曾看到過那黑皮妖精?”

眾人紛紛搖頭,隻趙崢點頭:“我昨兒在金吾將軍府見過,是我師父特意討來,給殘障老軍做婆娘的。”

“還是金吾將軍高義!”

姚儀一挑大拇哥:“到什麽時候都惦記著手下兄弟,不像……咦,劉燁還在外麵幹嘛呢?”

眾人這才發現劉燁還沒進來。

敬陪末座的同窗就想出去喊他,不想剛一起身,房門忽然左右分開,劉燁氣場兩米八的邁步走了進來,臉上的麻子爍爍放光,鼻孔膨脹的足能塞倆核桃進去。

但眾人的注意力卻全都不在他身上,而是齊齊看向了挽著他胳膊的那個女子。

這女子比之劉燁還要高出半頭,極盡凹凸的身材充滿了力量與**,款款行進間,像是一團充滿侵略性的火焰,又像是一幅流動的油畫。

她的麵容更是無可挑剔,深邃的眼眸像是藏著星辰的大海,閃爍著迷人的光芒,鼻梁高挺、嘴唇紅潤,一頭柔順的卷發隨意地散落在她的肩膀上,為她增添了幾分慵懶和隨性。

較之常人更為立體的五官,更是孕育著神秘的異域風情。

在場眾人先是震驚於她的美貌,等回過味兒來,猜出了她的身份之後,又開始痛心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這當中趙崢是最震驚的。但趙崢可不是震驚於他的‘美貌’,以這狐狸精的幻術能力,弄的再怎麽漂亮也不足奇。

讓趙崢震驚的是,他竟然用的是青瞳的外貌!

除了發色和瞳色之外,幾乎是達到了完美複刻!

看來這就是他最後的倔強與反抗了。

…………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大明。

鄭經與另外四名千戶,在乾清宮耳室內圍成一圈席地而坐,四個千戶的表情都十分的凝重,隻有鄭經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時不時提起身前的酒壇灌上兩口。

也不怪四個千戶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就在前天晚上,這個已經他們基本斷定為‘靈氣枯竭’的世界,突然間就發生了邪祟事件!

雖然轉過天收到消息後,兩名千戶輕而易舉的就將那些邪祟鎮壓了,但先前的判斷顯然是出了問題。

於是他們就想用緊急手段,把符篆貼在嘉靖心窩上傳信給西苑。

可這都一天一夜過去了,那符還好端端的貼在嘉靖懷裏,而他們五人,也已經有兩天兩夜沒有接到上麵的指令了。

這怎麽看都應該是出了意外!

“鄭大人。”

見鄭經隻顧飲酒,並未參與自己等人的討論,一個年近四旬的千戶忍不住指摘道:“你才是此行的全權負責人,如今事情有變,你總該拿出個應對方案來吧?”

“應對方案?”

鄭經斜了他一眼,嗤鼻道:“是你有天階儒修的手段,能貫通兩界,還是我老鄭能破碎虛空,直接躥回原本的大明?”

“這、這……”

那年長千戶被問的語塞,但仍是不甘心道:“可咱們總不能坐困於此吧?總得試著做點什麽!”

“沒錯。”

另外一個千戶也開口附和道:“咱們決不能坐以待斃!”

“坐以待斃?”

鄭經再次嗤笑一聲,哂道:“憑咱們的本事,隻要不主動作死,這裏誰能奈何得了咱們?”

說著,他臉色嚴肅了幾分,認真道:“那通道是建立在這個世界沒有妖魔鬼怪的前提之下的,如今突然冒出妖魔邪祟來,會受到影響再正常不過了——那邊若是能找到解決的辦法,自然會接咱們回去,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又該怎得?”

“那咱們就重演嘉靖朝舊事!”

鄭森重重將酒壇拍在地上,慨然道:“既然這裏的張相已經被抄家滅族了,那就由咱們兄弟為天下先,收鎮物、立製度,建官廟、毀**祀,前人能做到的事情,咱們照葫蘆畫瓢,總不會做的更差吧?!”

一番話鼓動的眾人熱血上湧。

能來這裏做先前軍的,都是有心建功立業的主兒,如今陡然發現自己有機會取代張居正,成為新世界的開拓改革者,對於和原本世界失去聯絡的恐懼,頓時就消減了許多。

雖還不至於期盼著永遠不聯絡上,好留在這裏稱王稱霸,但至少氣氛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就在眾人摩拳擦掌之際,鄭經又問:“那偽帝這兩天可有什麽異狀?”

負責監視嘉靖的人立刻答道:“一切如常,沒發覺有什麽不對的。”

鄭經斷然道:“不可掉以輕心,既然聯絡已經中斷了,誰也不敢保證他身上的禁製能持續多久——這樣吧,為防萬一,先讓他把太子一家接到宮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