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趙崢和兩個千戶之外,此去永平府還有百戶【包括試百戶】五人、旗官二十八人,合計人三十六人,這是指揮僉事外出辦案的最低標配,被大家戲稱為三十六天罡。
再往上是七十二地煞和一百零八的大聚義。
一旦超過大聚義的規模,那就得請指揮使或者指揮同知出麵帶隊了。
製定這些條條框框,估摸著是《水滸傳》看多了。
因帶著這麽多人一起行動,即便是輕騎急進,速度也不可能太快——趙崢和兩個千戶騎的是異獸,手下人可都騎的是驢子。
即便經過改良後的驢子,都是長途跋涉的好手,眾人一早出發,途徑五百餘裏,趕到永平府治所盧龍城時,也早已經入夜了。
當地官員倒是都還在等候,隻是始終不見永平知府的蹤影。
一開始還當是知府大人等的不耐回去了,後來旁敲側擊的打聽,才知道永平知府壓根就沒準備出麵給趙崢等人接風。
趙崢對此倒還沒怎麽,程誌遠卻感覺被打了臉,畢竟他在路上才剛拍過馬屁,說是趙崢享受到的禮遇肯定要高於一般指揮僉事,誰成想事實卻恰恰相反。
為了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出門打探消息了。
等趙崢洗漱完,準備吃早飯的時候,程誌遠才風風火火的趕回來。
“大人,我已經打探清楚了!”
就聽他無奈道:“以前來時還沒留意過,原來那永平知府是個老進士,考了十來年,到四十多歲才終於開竅,又在官場熬了小二十年才熬到了知府任上,因此對年少得誌的人特別反感——也可以理解,這麽多年勤勤懇懇的為朝廷賣命,卻還比不上年輕人托門路走關係……”
“咳!”
正忍不住物傷其類,忽聽旁邊夏逢龍幹咳一聲,程誌遠這才醒悟自己這話有映射趙崢之嫌,一時尷尬的僵在那裏,半天也沒了下文。
趙崢忍不住暗暗搖頭,這程誌遠看似老成,實則胸中鬱憤難平,時不時就會口出怨言,而且絲毫不注意場合,也難怪他熬了這麽多年,也還是在千戶任上原地打轉。
若換個心眼小的,聽到方才這番話肯定會心存芥蒂。
“坐下吃飯吧。”
好在趙崢這點兒容人之量還是有的,指著對麵的空位道:“一會兒等永平巡察司派了向導來,咱們就直接去樂亭縣查案。”
見趙崢岔開話題,程誌遠頓時鬆了口氣,於是坐下來開始用飯。
夏逢龍忍不住拿眼斜他,心說這位老前輩可真是個人才,在上官麵前失了言,你怎麽也要找補幾句吧?不然你怎麽知道對方是真的揭過去了,還是暗暗記在心底?
但他與程誌遠也不是很熟悉,所以隻是腹誹了幾句,並沒有提醒程誌遠的意思。
沒等三人用完早飯,巡察司派的向導就到了,是一名年輕的直屬百戶,看那意氣風發的樣子,多半應該是永平府的後起之秀。
當然了,說年輕也要看跟誰比,在程誌遠麵前他自然是年輕人,比之夏逢龍也要小了一兩歲,但若是和趙崢比起來……
隻看這韓百戶臉上的錯愕驚詫,就知道比對的結果如何了。
除了這位韓百戶之外,永平同知還派了一位八品小吏跟隨左右——這小吏是秀才出身,並非儒修,但據稱對樂亭縣的情況十分了解。趕往樂亭縣途中,這位王經曆態度倒還算恭順,但總是想借著介紹樂亭縣的情況,套取趙崢此行的‘真正目的’。
這倒並不奇怪,永平府對‘鹽王爺’重現人間一事,其實並不怎麽重視,畢竟當年也沒鬧出過什麽惡性事件,且大多都是在河間府內查辦的。
所以最初將這案子遞交上去,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罷了,誰成想按察司卻正兒八經的派出了指揮僉事,且這位指揮僉事非但年輕的過分,背景潛力又駭人的很。
所以府裏的官員難免多想,總覺得趙崢這次來肯定另有別的目的。
趙崢一來懶得解釋,二來解釋了對方也未必會相信,三來他除了查案,也確實還存了別的心思,索性也就由得他們誤會了。
反正自己也待不了幾天,無論能不能查出什麽來,三天後都要返回京城籌備‘水滸英雄會’。
與之相比,趙崢倒更在意樂亭縣那邊的態度,畢竟他打算借人家的‘寶地’幹些私貨兒。
樂亭縣位於永平府東南,後世屬於河北唐山,毗鄰渤海,也是長蘆鹽場傳統產鹽區之一。
所以當初鹽王爺也曾在此地盛極一時,後來河間府被殺的人頭滾滾,本地私鹽販子也嚇的紛紛改信。
而這次鹽王爺死灰複燃,涉案人員是縣城裏的一戶商賈,暫時還沒有查到與私鹽販子有什麽關係。
大致案情經過,趙崢早在按察司裏就了解過了,事情發生在清明節過後,樂亭縣一戶姓陳的商賈,因為生意繁忙,拖到最後一天下午,才急急忙忙帶著妻兒回鄉下老家祭祖。
誰知才到村口墓地附近,就遇到了邪祟。
這姓陳的商賈驚慌之下,想到了鹽王爺的傳說,於是搬出車上帶的私鹽——據說是要送給哥哥家的禮物——邊按照傳聞中那樣向鹽王爺祈禱,邊將私鹽撒向那邪祟,結果竟真的成功震懾住了對方,甚至還對邪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損傷。
而這一路上,趙崢又從韓百戶、王經曆二人口中,問出了更多的細節。
據陳姓商賈一家,以及其它目擊者的供述,那邪祟生的渾身赤紅好似惡鬼——之所以說是邪祟,而沒有直接稱呼鬼怪,主要是因為它是在白天出沒的。
這怪物的身高隻有成年人的一半,出現時還推著一個比它本身還大的車輪,那車輪也是通體赤紅,上麵還燃燒著幽幽鬼火。
那鬼火裏還會時不時響起鬼狐狼嚎聲,好像是有人在裏麵受盡了折磨。
而之所以還有其它目擊者,是因為那邪祟被私鹽傷到後,並沒有就此退避,而是認準了陳家三口緊追不放,還試圖投擲鬼火進行攻擊。
好在那些鬼火也能被加了祈禱的私鹽抵擋,於是陳老板一麵趕車奔逃,一麵讓自己婆娘兒子在後麵撒鹽抵擋,直到靠近馬頭營鎮,那邪祟才忽然消失不見了。
當時那惡鬼隻顧著追逐陳家人,所以沿途有不少人都親眼看到它一麵發足狂追,一麵雙手搬起車輪上的鬼火,砸向陳家驢車的情景。
若非如此,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那陳老板隻怕未必會將此事告知官府。
聽完詳細經過之後,趙崢不禁產生了一個疑問:那邪祟雙足狂奔、雙手搬運車輪上的鬼火去砸,那它究竟是靠什麽推著車輪在走?
難道這東西是嫪毐成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