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是敲響的是喪鍾後,趙崢就猶豫要不要出宮避一避,畢竟曆史上每到皇權更替,總會鬧出或大或小的風波。

但轉念一想,現如今的皇帝不過是個橡皮圖章,或許在文官那邊還有些象征意義,但具體到在宮裏的影響力,或者說是對宿衛女軍的影響力,卻近乎於零。

莫說是上麵的指揮使,就連最基層的旗官,也不會聽從皇室的任何吩咐。

所以他最終沒有離開,而是跟著張玉茹一起返回了位於左順門的衛所。

裏麵一眾千戶百戶,也正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討論皇帝駕崩的消息,眼見張玉茹引著趙崢從外麵進來,便有兩個千戶引著幾個百戶迎了上來,這個喚‘妹夫’,那個叫‘姑爺’的。

熱情歸熱情,卻少了些軍中的肅穆。

女軍就是這樣,上下級的關係看似沒那麽清晰,但背地裏勾心鬥角的事情卻隻多不少,也難怪紅娘子入主女軍沒幾年,就明顯衰老了許多。

趙崢正與幾位老大姐寒暄,外麵風風火火就風風火火進來一位指揮僉事和一位千戶。

兩人進了衛所,二話不說就會開始脫衣服。

“陳僉事~”

一個女千戶見狀,立刻打趣道:“就算咱們狀元郎長的再俊俏,你也不能這般猴急吧?”

周遭眾人哄堂大笑。

那僉事這才發現還有趙崢這個外男在,但卻毫不在意的扒掉了身上的飛魚服,露出裏麵較為清涼的著裝:“怕什麽,老娘隻怕比他母親還大些呢,有什麽好避諱的。”

呃~

說實話,就算是比母親大些的,區區不才也曾見識經曆過。

趙崢心下吐槽著,轉過身擺出一副非禮勿視的架勢,但旋即就感到身後傳來一道熾熱的視線,而且重點落到了他的臀部上。

不過趙崢也早已經習慣了,畢竟女軍裏饑渴難耐的婦人,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抓一大把。

這時又聽那陳僉事大聲吆喝道:“千戶以上都趕緊換成常服,這幾日也都先別穿飛魚服巡邏!”

得,這還避不開了。

趙崢正想著幹脆離開衛所,便有女千戶不快道:“這是怎個意思,咱們難道還要給皇帝披麻戴孝不成?”

這要是放在一百多年前,問出的這話的人估計都能被拉去陪葬——皇帝死了,駐守在宮裏的禁軍披麻戴孝,那不是最基本的操作嗎?

但擱在現下,卻是人人都覺得不合理。

“披麻戴孝還輪不到你。”

陳僉事解釋道:“可畢竟死者為大,咱們總不好成天穿一身紅,在人家葬禮上來回打轉。”

這個理由顯然說服了大家。

一眾女千戶紛紛寬衣解帶,有些還故意跑到趙崢能看到的地方。

趙崢隻得落荒而逃。

張玉茹隨後追出來,對他道:“方才陳僉事旁邊那個黑臉的,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張千戶。”

“愛逛象姑館的那個,她全名叫什麽?”

趙崢回憶了一下方才看到的女千戶,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纖細不少,隻是一張臉黑燦燦的仿若包公,看起來應該不是先天如此,而是後天造成的影響。

對了,那道盯著自己後臀的目光,多半就是來自這張千戶。

“張千戶的全名好像是叫天愛。”

“張天愛?”趙崢有些無語,但其實這個名字還挺合理的。

以前養濟院裏給棄嬰起名字,大多會往忠君愛國上靠,但自從皇帝成了橡皮圖章,這一類的名字就少了許多,有那阿諛的,就該改成了忠君愛國改成了忠相愛相,除此之外,天字係列也很常見,什麽天生、天養、天授、天予、天愛的。

至於姓氏,自然也是姓張的最多。

這時換上一身常服的陳僉事,也從左順門衛所追了出來,笑問:“狀元郎這次來咱們衛所,可是有什麽要緊事情?”

趙崢以前也來找過張玉茹,但從未進到衛所裏麵,而眼下宮中出了事情,他不急著離開,卻反倒跟著張玉茹一起來了衛所,顯然是另有目的。

所以陳僉事才有才問。

趙崢忙取出那那份調令,雙手奉上:“其實我是奉了我家同知大人的吩咐,特意來宿衛軍化緣的。”

張玉茹則在一旁補充道:“這位新來的指揮同知不是別個,正是南直隸的白門俠女。”

那陳僉事臉上的疑惑這才化作恍然,點頭道:“怪不得要調咱們女軍過去聽令——不過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還需稟明上麵定奪。”

說著,將那調令還給了趙崢:“你在這裏稍候片刻,我先跟下麵交代幾句,然後就帶你去找指揮使大人。”

“有勞姐姐了。”

趙崢忙拱手道謝,旋即又問:“我是不是也得換一身衣服?”

“應該用不著吧。”

那陳僉事無所謂的道:“我們是得了上頭的吩咐,你又不曾接到命令,況咱們又不是去乾清宮礙眼。”

說著,灑脫的擺了擺手,轉身徑自回了衛所。

趙崢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內,這才對一旁的張玉茹悄聲吐槽:“我這都指揮僉事半個月了,怎麽到了你們女軍這邊,還是一口一個狀元郎的?”

張玉茹掩著櫻桃,眉眼笑成了月牙狀:“因為大家都說你是最像狀元郎的狀元郎。”

最像狀元郎的狀元郎?

用腳後跟想也知道,這肯定不是基於實力得出來的結論。

陳僉事沒過多一會兒就去而複返,雖然張玉茹有些依依不舍,但她一個小小旗官顯然不適合參與接下來的事情,於是隻好在左順門前與趙崢道別。

趙崢跟那陳僉事邊走邊聊,主動詢問起了皇帝駕崩的禮法——他活這麽大,還是頭一次經曆皇帝駕崩,而真定府那邊兒無論官府還是民間,都似乎對此沒有什麽概念。

陳僉事自然明白他問這個是什麽意思,當即蹙眉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按照往年的例子,皇帝駕崩後一個月內京城官民不準嫁娶,看來你和玉茹的婚期怕是延期幾日了。”

原來隻是一個月不能婚嫁,這倒還算比較人性化。

其實趙崢也不是很在乎延期的事兒,就是擔心母親會覺得晦氣。

宿衛女軍的指揮中樞,就在武英殿後麵,原本是內府的所在,但現如今既無宦官又無宮女,更沒有什麽皇城司、內造司,所以這裏就成立為宿衛女軍們的大本營。

趙崢跟著陳僉事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正中的大廳外。

陳僉事向值守的女軍道明來意,那女軍掃了趙崢一眼,便轉身進去通傳,不多時回來道:“紅將軍請狀元郎進去說話。”

嗯?

趙崢不由吃了一驚,心說不是要見指揮使麽,怎麽是紅娘子當麵?

旋即他便又恍然大悟,怪不得寇白門不肯親自來挑人,原來是不想同紅娘子打照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