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院門,先就瞧見四個膀大腰圓的婦人,然後才是兩個年輕丫鬟。

趙崢對此倒並不覺得奇怪,方才李煦父子雖然沒有明說,但這李家小姐顯然是被關在這裏的。

他停住腳步,問:“當時守門的是哪個?”

其中一個健壯仆婦立刻站出來道:“是我。”

趙崢又問:“送飯的又是哪個?”

左側的丫鬟戰戰兢兢道了個萬福:“是奴婢。”

“當時門外可有異狀?”

那仆婦用力搖頭。

“最後一次見到你們小姐是什麽時候?”

丫鬟答道:“早上洗漱的時候還在,距離送飯隔了也就兩刻多鍾。”

趙崢聽了,一邊邁步往裏走,一邊繼續問:“你從進門到發現你家小姐不見了,用了多長時間?”

“沒、沒多久。”

那小丫鬟回憶著道:“我聽到有奇怪的尖叫聲,喊了兩聲小姐,然後就推門進來了。”

“那你再照著當時的情況來一遍。”

趙崢說著,隨手反關了房門,等候片刻又在屋內叫了一聲。

“小姐、小姐?”

就聽門外那丫鬟有些不自然的叫了兩聲,然後猛地推開了房門。

前後也就不到三息【約十秒】。

趙崢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進門後你都做了些什麽,繼續。”

那丫鬟聽了,忙又提著裙角衝到敞開的窗戶前,探頭出去一邊張望一邊呼喊:“小姐、小姐!”

然後她又回頭向門外衝去,嘴裏大叫著‘快來人啊,小姐不見了’!

等演完之後,她才重新從外麵回來垂手侍立。

趙崢想了想,又問:“屋內仔細搜過了嗎?”

“搜過、搜過!”

李煦道:“我接到消息之後,就帶人仔細搜了一遍!”

那丫鬟也緊跟著補充道:“當時發現小姐不見後,我們也大致搜了搜——主要這屋裏也沒什麽能藏人的地方!”

這房間確實是一覽無遺。

趙崢點點頭,旋即走到了依舊洞開的窗戶前,這扇窗戶是開在側麵的,正對著的方向除了圍牆還有一片花圃。

他又探出頭去觀察窗外的情況,窗外緊鄰待著的地方是平整的石板,上麵幹淨的很,看不出有任何痕跡。

院子的圍牆從兩側包抄過來,就與屋子的後牆合流了,也就是說這圍牆隻有三麵。

回頭再看窗扇,上麵的白紙破了兩個大洞,窗棱上有許多摩擦的痕跡,仔細看,還能找到一些被蹭下來的細麻。

想到方才李煦說過,這窗戶是反鎖著的,趙崢不由微微搖頭。

“趙兄。”

劉燁見狀緊張的追問:“你可是瞧出了什麽?”

“那倒還沒有。”

趙崢伸手敲了敲那窗棱破損處,道:“我本來懷疑這窗戶上被做了手腳,但有這麽多痕跡在,就算曾被做過手腳,隻怕也難以確認。”

說著,他又回頭問那丫鬟:“外麵的青石板,是什麽時候打掃的?”

那丫鬟聞言一愣,下意識轉頭看向門外。

李父忙吩咐:“還不快去問清楚!”

那丫鬟忙跑了出去,不多時回來稟報:“前麵都是早晚打掃一次,後麵、後麵……”

“快說!”

“後麵就不常打掃了,至少最近幾日未曾打掃過。”

聽到這番對話,劉燁也探頭出去觀察了一番,亢奮道:“這分明就是剛剛打掃過的樣子!”

說完,他又希冀的看向趙崢,想知道這些痕跡能證明什麽。

趙崢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忽然翻窗跳了出去,快步走到那花圃附近彎腰查看。

劉燁和李煦也急忙跟了出來。

在監察到距離牆壁最近的地方時,趙崢停住腳步,蹲下來撥開花叢。

劉燁和李煦也忙湊過去查看,就見花叢中隱隱有兩個馬蹄鐵型的坑洞。

“這是?”

李煦覺得奇怪,卻沒看明白這是什麽印記。

趙崢沒理他,而是站起身來開始查看牆頂的磚瓦。劉燁見狀,恍然道:“是了,這應該是竹梯斜放留下的痕跡!”

“竹梯?!”

李煦大驚:“這院裏怎麽會有竹梯?!”

說著,就要去質問那些仆婦丫鬟。

這時就聽趙崢道:“院裏沒有,卻不意味著牆外也沒有。”

“牆外?”

“應該是牆外,否則那麽大的一個梯子,進進出出肯定早被人發現了。”趙崢說著,斜了李煦一眼:“除非這裏看守的人,全都已經被令妹用言語說動了——畢竟你先前也說了,她手上分文沒有。”

“這……”

李煦自然知道這不可能,然後又忍不住問:“那這梯子現在去哪了?”

“既是從牆外來的,自然又回到牆外去了。”

趙崢說著,後退兩步然後一個跑跳扒住牆頭,輕而易舉的翻了過去。

“這、這……”

李煦看向身旁的劉燁,卻見他也如法炮製翻了過去。

李煦也試著後退了兩步,然後看著足有一丈高的牆壁咽了口唾沫,果斷揚聲喊道:“爹、爹!”

不多時,李父也提著兒子翻過了牆頭。

到了牆外之後,父子兩個就見趙崢和劉燁,正蹲在牆角檢查著什麽。

父子兩個湊上去一瞧,皆是大驚失色,蓋因那地上分明有一小片不太明顯的血跡。

李父惡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喝問道:“你不是說裏裏外外都仔細查過了嗎?!”

“這……”

李煦縮著頭,訕訕道:“兒子確實派人仔細查過了,多半是他們隻顧著找人,所以就沒注意到這裏有血跡。”

“蠢材!”

李父罵了一聲,轉向趙崢誠心誠意的請教:“趙公子,你看是不是應該先報官,讓巡察司出麵尋找?”

“不急。”

趙崢擺擺手,先看看劉燁,再看看李煦,然後指揮李煦道:“李公子,你貼牆站好。”

“貼牆?”

李煦滿是疑惑,但還是按照趙崢的吩咐貼牆站好。

“身子伏低一些,頭往前探。”

趙崢一邊指揮著,一邊繞到李煦身後,輕輕在他額頭上敲了一記:“你假裝腦後受了重創,肩膀擦著牆往前慢慢撲倒——速度別這麽快,慢慢來!”

李煦按照他的吩咐,緩緩趴倒在地。

劉燁立刻湊上前,仔細查看牆壁上的摩擦痕跡,然後篤定道:“形狀相似,應該就是受傷倒下時蹭的!”

李父這才發現,那轉角處的牆壁上隱隱也有些摩擦痕跡。

他一邊感佩趙崢觀察入微,一邊對趙崢客氣的問:“趙公子,如此說來,小女確實是被人擄走的?”

“還不能十分確定。”

趙崢卻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托著下巴盯著地麵沉吟片刻,又對剛爬起來李煦道:“再來一次,這次你倒下的同時,轉頭往身後看。”

李煦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趙崢見他後腦落地,這才滿意點頭:“應該就是這樣了,那血跡是蹭上去的,不是流淌滴落上去的,所以應該是受傷的後腦碰觸到了地麵。”

李煦再次爬起來,狐疑道:“知道這個有什麽用?”

“或許有用。”

趙崢隨口道:“比如找到你妹妹後,就可以問問她,是否看清了偷襲的人長什麽樣。”

李煦恍然。

趙崢這時又轉頭問李父:“令愛可曾習練武藝?”

“練過、練過!”

李煦搶著答道:“我妹妹論武藝,在同齡的女子當中罕有對手,就連一般男子——譬如小曹那樣的,也都不是她的對手!”

“這麽說……”

趙崢沉吟著,目光看向了與血跡相反的地方,也就是這條巷道的深處。

李父見狀似有所悟,臉色一沉道:“趙公子這又是何意?”

“根據現場的痕跡分析,令愛應該是翻牆過來之後,在巷子口探頭觀察情況時,被人從身後突然偷襲——那麽問題就來了,令愛是練過武藝的,又是在逃脫的過程當中,理應十分警惕。

這時候,能在一覽無遺的巷子裏,悄悄摸到她背後偷襲的,要麽是個實力不俗的高手;要麽,就是她完全沒有提防背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