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戚飛燕等人回到明月樓,樓外已經亮起了燈,排滿了整個長街。
平日裏明月樓是蘇州城最繁華熱鬧之處,這幾日卻以整頓之名暫時歇業,街頭巷尾還安排了人把守,戒備森嚴,百姓們紛紛猜測定是來了什麽大人物。
“籲——”
戚飛燕一勒韁繩,隔著老遠就看到公主的馬車停在明月樓外,華雲和三丫奔過來迎她,“頭兒!”
翻身下馬,戚飛燕剛要問他們怎麽過來了,便見昭陽公主和韋駙馬從樓裏奔出來。
見到她張口便是一句,“韋家出事了!”
包房裏,戚飛燕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神情凝重。
還真是“鬼門方一日,世間已千年”。
“飛燕!”
韋成安對著戚飛燕撲通跪下,素日俊美的公子哥如今愁眉苦臉,眼睛布滿紅血絲,滿臉央求。
“尹兄最疼你,你能不能幫我向尹兄求個情,讓他放過韋家?”
戚飛燕蹙了蹙眉,朝一旁坐著的昭陽公主看去。
昭陽臉色鐵青,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這麽大的事,這麽大的罪名,你覺得是我向哥哥說兩句好話,求個情,這事就能過去嗎?”
戚飛燕伸手要扶他起來,韋成安卻膝行著朝公主挪去,手顫顫巍巍地扶著她的膝,還沒張口已滿臉是淚。
“公主,你救救二哥,救救韋家吧……”
通敵叛國的罪名,實在讓人絕望,韋成安隻覺得天塌地陷,到現在都六神無主。
昭陽氣得渾身都在抖,一臉痛心地看著男人。
“咱們是夫妻,韋家也是我的家,你覺得我能獨善其身?你又憑什麽以為我會袖手旁觀?”
見公主生氣,韋成安後悔不迭,求了她兩句,見昭陽不理他,求救的眼神又朝戚飛燕看過去,哭得肩膀都在抽噎。
戚飛燕心下歎口氣。
他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韋成安心性純善,是他們幾個裏麵最單純,也最與世無爭的。
人不經曆事,永遠都不會長大,可誰又能一輩子活在孩童的世界裏?
“昭陽,別生氣。”
戚飛燕安撫道:“韋家暫且不說,成安對你的一顆心,是真的。”
一句話戳中昭陽心頭最柔軟的地方,她恨鐵不成鋼地看韋成安一眼,“事情已經發生了,哭有用嗎,要哭出去哭,別打擾我們談事。”
韋成安不敢再哭,趕忙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老老實實跪坐在地上。
知道他此刻肩頭仿佛壓著千斤重擔,戚飛燕和昭陽也沒再說他什麽,兩個人都在心裏默默盤算著。
“煙雨樓查出敵國密探,韋二哥是明麵上的老板,問罪他自然是首當其衝,可這幕後老板,未必是他。”昭陽分析著。
戚飛燕則直接告訴她,“是蕭琅。”
“什麽?”韋成安猛地抬頭,昭陽卻隻蹙了蹙眉,“是老三。”
她早該想到,她那個三弟不是安分的主。
隻是沒想到韋家也被他拉攏了去,煙雨樓崛起的那麽快,隻怕背後少不了戶部的支持,她那個公爹尚書,看來也加入了皇後一黨。
韋家這次,是被人盯上了,煙雨樓的事不過是個引子。
戚飛燕對韋成安明說,“韋家選擇參與奪嫡,投靠蕭琅,加入皇後陣營,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她看向昭陽,“王家在朝堂勢力龐大,皇上不可能讓皇後一黨獨大,勢必要出手製衡,韋家便成了頭號靶子。
這次的案子由刑部和大理寺主辦,可我哥和藺遠臣說白了不過也是在替皇上辦事。”
戚飛燕再次看向韋成安,“成安,你該長大了,不能總躲在父兄後麵,也不能總躲在公主後麵。
你是個男人,你得有你的擔當。
你爹把你尚給公主,留的就是這一手,看在公主的麵子上,皇上不會真的讓韋家死無葬身之地,隻要有一線生機,就還有希望。”
韋成安倏然抬眸,通紅的眼睛閃了閃。
他是家中老幺,父兄都在朝中擔任要職,一些結黨營私的勾當他並非完全不知,隻是他在家中說話沒有分量,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廈傾塌,何嚐不是他放任的結果?
可家裏人縱有一千一萬個不好,對他總是好的,他自小錦衣玉食地長大,如今到了他扛起家族重擔的時候,他責無旁貸。
“公主……”韋成安上前握住昭陽公主的手,“我不求別的,隻要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昭陽摸了摸他的頭,看著男人紅腫的眼睛,也是忍不住的心疼。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也隻能盡力而為了。
戚飛燕讓韋成安出去洗把臉,收拾收拾準備回京。
將韋成安支開,戚飛燕對昭陽說,“回京後不管能不能求下情,表麵功夫該做還得做,做給文武百官看,也做給韋家的人看。
你是女人,進可攻退可守,可以要強,自然也可以示弱。也得讓那些人知道,你是本朝最尊貴的公主,皇上始終是疼你的。”
昭陽點點頭,戚飛燕一回來,她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還有,”戚飛燕想的長遠,“你也該想想封地的事了。金陵是個繁華之地,你和駙馬若在此地定居,日後說不定還能幫扶一下韋家。”
昭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別多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戚飛燕拍了拍昭陽的肩,“事不宜遲,咱們得盡快返京。離京這兩個月,京城的天怕是都變了。”
她心下也沉然。
哥哥忽然對韋家下手,是為了對付蕭琅嗎?
他在朝中一向保持中立,怎麽也參與進了黨爭?難道是薑相那邊有什麽安排?
哥哥和薑小姐的婚事,不知進行到哪一步了。
回京後,她該不會多了一個嫂嫂吧。
想到這,戚飛燕心口滯澀,安慰別人都容易,到了自己這,該麵對的還得艱難麵對。
剛從包間出去,就聽見花廳裏“啪”的一聲響,武琳張牙舞爪地衝初韻撲過去,驚得戚飛燕忙飛身上前將人抱住。
“怎麽了這是?”戚飛燕勸:“琳姨,有話好好說。”
武琳臉紅脖子粗,“我怎麽好好說?當年就是她把我給逼走的,我一直以為她是個男的,搞了半天她居然是個女的!”
她指著初韻,一臉被欺騙被愚弄的委屈和憤懣,和雪翁一模一樣。
初韻涼涼道:“是男是女重要嗎?你變成男人,難道顧傾城就會要你嗎,做夢。”
“他娘的——”
武琳被刺中心頭的傷,不管不顧地要撕了初韻,戚飛燕勸了半天架,樓裏一陣雞飛狗跳。
娘啊,都是你欠下的風流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