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一熱,繼而紅得刺目。
淩武一直侯在外頭,見主子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不知他是不是花了眼,看到主子肩膀輕輕顫動。
主子怎麽了?
僵坐半晌,江尹才伸手拉過被子給妹妹蓋上,動作輕得像在扯著一片雲。
許是親近的人就在身邊,且安然無恙,戚飛燕懸了一路的心總算是放下來,呼吸均勻,很快夢周公去了。
江尹看著妹妹灰撲撲的模樣,就像看到她小時候在軍營卷了一身土回來,累了就倒在他的**睡,無論現在她如何成長得獨當一麵,可在他麵前她仍舊還是保留著對他完全的信任和孩子氣的一麵,這讓他覺得窩心。
一切都會改變,唯有他們不會變。
他們不再有後盾,卻還有彼此,他們相依為命,掙紮向上而活。
一個轉身,江尹將自己的情緒收拾得幹幹淨淨。
“拿著我的名帖,去禦藥房請秦女醫去一趟侍郎府。”
江尹命黑甲衛,“備好馬車,一會兒你們把小姐送回家。”
她太累了,先讓她好好睡一覺。
黑甲衛聽令去辦。
“你們這一路發生了什麽,通通說給我聽,一字不許落。”江尹命淩武。
淩武應了聲是,將他們到謝府後如何接到的戚飛燕,又如何在鬼門和蕭琅的衛兵幹了起來,以及回程路上遇刺之事,一一講述。
說完口幹舌燥,連幹兩大碗茶。
江尹將所有事情吸收入耳,目光定定地看著沉沉睡著的小妹,她自己經曆、承擔了這麽多事,見到他卻隻字不提。
隻關心他的安危和處境。
有妹如此,夫複何求?
隻是那些傷害她的人,他自是不能放過。
“你說,回程路上刺殺你們的人,是謝府的小姐?”
“是。”淩武道:“謝霓裳是同知大人謝林之的嫡女,也是老侯夫人給小侯爺相中的聯姻對象。隻是小侯爺不喜她,而謝家小姐也心有所屬,和謝府的師爺,自己的先生有了……肌膚之親。小姐讓香諜和花諜布局,老侯夫人在花園逮了個正著,當場氣暈了過去。”
江尹早知道妹妹會幫沈玉玨把這樁婚事退掉,隻是……
“小五如何知道謝小姐和那師爺的事?”
說到這淩武也覺得奇怪,“我們也不知道,小姐也沒讓我們去查,直接就做了安排,未卜先知似的。”
江尹眸光微閃。
小五的確是變了很多,換做以前單他入獄一事她就能鬧翻天,要麽也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不會這麽心平氣和地接受。
就好像,他要做什麽,她都知道。
“謝家。”江尹眼尾一沉,“他們是不想好了。”
*
戚飛燕這一覺睡得死豬一般。
連日來的緊繃與疲憊一下子卸下,都說病來如山倒,她沒病,卻也像一座小山直愣愣地倒下了。
中途江尹和她說話,抱她起身,甚至她被黑甲衛抬進馬車送回侍郎府……這些事情她都知道,可就是睜不開眼。
眼皮子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粘住了,完全睜不開,任由擺布。
直到有人脫她衣裳扒她褲子時,戚飛燕才給麵子似的睜了下眼,不耐煩道:“幹嘛?”
耳邊是秦女醫的溫柔嗓音,“五小姐下麵磨破了,傷口粘著衣服呢,得慢慢將衣服剪開撕下來,處理一下傷。”
戚飛燕趴著一動不動。
白茶和青茶在旁邊急得不行,又不敢貿然上手,直到秦女醫耐著性子又哄了句,“是江大人派我來的,讓小姐聽話。”
“江大人是誰?”戚飛燕迷瞪著說了句。
白茶青茶與女醫麵麵相覷:這是困到六親不認了?
“小姐。”青茶小聲道:“是公子呀,是你哥。”
“是你哥”三字觸動了戚飛燕身體的某根弦,讓她動了動,“唔,江大人是我哥。”
然後便十分配合地伸開手臂,“來吧。”
“……”果然還是公子管用。
這一覺戚飛燕睡得天昏地暗,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她睡在侍郎府,自己的大**。
身上的衣物換了,被擦洗過,傷口也被很好地處理了,就是頭發還油油的。
“咦——”戚飛燕忍不住嫌棄自己,拉長音喊了一聲,“白茶、青茶快來,幫我換個腦袋!”
夕陽下,白茶用梳子給戚飛燕梳理著發絲,戚飛燕和雪狐、白鷹玩得不亦樂乎。
“小姐。”
淩文過來稟告:“戚家大小姐在府門外,要見您。”
戚飛燕摸著雪狐的腦袋,洗頭的時候她已經聽青茶和白茶你一言我一語地將她離開後戚府發生的事講述了一番。
她和小夫人離開戚府不久,戚嫣然就被嚇得大病了一場,大房請來高僧做了好久的法事才將戚嫣然的魂兒給叫回來。
戚飛燕聽後毫不同情,隻有嗤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戚嫣然一看就是平時虧心事做得太多了,一嚇一個準。
她要是這麽膽小,反倒好玩了。
裝神弄鬼什麽的,她可愛幹這種事。
“讓她進來吧。”戚飛燕神色疏懶,抬了下眼,“我還真有點想她。”
很快戚嫣然便伴著夕陽走了進來。
大病一場後她身形更纖弱了些,臉色蒼白,眉眼間好似憂愁,比幾個月前更添一絲病美人的我見猶憐。
“呦,大姐姐怎麽瘦成這樣?”
戚飛燕嘖嘖兩聲,“要是明王殿下看到你這模樣,不得心疼死。”
戚嫣然臉色變了幾變,她就是來打聽蕭琅下落的。
三皇子剿匪立功被封為明王,她自是高興的,就等著蕭琅下聘將她接到王府了,豈料等來的卻是他離京的消息,走的時候甚至沒告訴她。
她讓戚懷義使了銀子,好一番打聽,才知道蕭琅是去了江南。
江南?戚飛燕也在江南!
他是去找戚飛燕的嗎?
他是不是喜歡上了戚飛燕?
各種念頭從腦海中迸發出來,戚嫣然心神不寧,茶飯不思,滿腦子都是蕭琅和戚飛燕在江南會發生什麽,會不會真的背著她搞在一起!
最讓她感到擔憂的是,原本她以為蕭琅納她為妾是板上釘釘的事,可是現在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脫離掌控。
蕭琅這次去江南根本就沒告訴她,也沒有任何書信給她,好像完全忘了她這個人。
原本她還想找到戚家雲諜,讓蕭琅對她刮目相看,可戚家雲諜她也沒找到,還被秋園裏的吊死鬼嚇得大病了一場。
人一病就格外脆弱,戚嫣然覺得自己沒用,就更加焦躁了,她不想讓任何人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你回來了,明王殿下呢?”戚嫣然張口,便是一聲質問,連大家閨秀的端莊都端不起來了。
戚飛燕往椅背上一靠,眼含嘲諷,“你男人,你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