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琅雙目失明,徹底看不見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戚飛燕和江尹都有一種意料之中的平靜。

初韻親自種的毒草,能留下蕭琅一條命都是手下留情了,還是顧慮著,怕給他們添麻煩。

陳太醫那邊悄悄送信過來,說明王發瘋,在江南一帶下了通緝令,正在全城緝捕鬼門掌門巫妖,還要血洗鬼門!

“好大的架勢。”

戚飛燕聞言隻是冷笑。

她不怕蕭琅血洗鬼門,鬼門的小鬼早已被她妥善安置,活在了陽光下。

如今的鬼門不過是個空殼,而且初韻在裏麵布下了天羅地網,蕭琅的人想再借著朝廷之勢像以前那樣強攻,得到的也隻會是玉石俱焚的下場,討不到半分便宜。

“鬼門自是不怕,隻是咱們畢竟還有武家鏢局和明月堂。”

江尹此話一出,戚飛燕和他對視一眼,兩個人皆懂了彼此的心思:蕭琅此人,不可再留。

又要開始動腦子了。

戚飛燕平躺在床榻上,和江尹頭挨著頭,腳抵著腳,她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江尹腳上打著擺子。

“煩死了。”

戚飛燕覺得腦袋都快要長草,“他要不是皇子,我早將他弄死一千次了!”

憑她現在的能耐,想要弄死蕭琅輕而易舉,隻是他畢竟還有一層皇子的身份,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他,這是一個問題。

“皇子也是肉胎凡體。”

江尹淡淡道:“命本身都不值錢,咱們不好自己動手,但可以借刀殺人。”

戚飛燕朝他看過去,江尹衝她一笑,招了招手,“耳朵。”

她立馬把耳朵貼了過去。

江尹低語幾句,戚飛燕聽得眼睛一會兒比一會兒瞪得大,臉上的小表情極為豐富,看得江尹發笑。

“你這什麽表情?”江尹略有些心虛,是不是自己太狠了,把妹妹給嚇到了?

都說兩個人剛在一起的時候應該盡量表現出美好的那一麵,可他們兩個太熟,熟悉到幾乎沒有秘密,他隻想把最真實的一麵露出來。

同樣,他也不需要妹妹在他麵前有什麽偽裝。

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

然而他無疑是想多了,戚飛燕聽完隻想給哥哥鼓個掌喝個彩,“哥,你怎麽這麽厲害!一石三鳥啊!”

她直接一個貓撲過去,將江尹撲倒,江尹仰躺回去,笑著將她接住。

“不怪我這是陰謀詭計?”

“對待惡人,就得使陰謀詭計。他們當初怎麽對我們的,我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戚飛燕趴在江尹身上,“哥,上一世咱們是棋盤上的棋子,任人拿捏、擺布,如今我們也是布棋之人了,也算是有長進,對不?”

“嗯。”

她一番話說的江尹心口熱熱的,再無任何顧慮,寬大的掌心覆在她的後腦勺上,“有長進。”

打從重生回來,複仇這條道路於他而言就是一條通往黑暗和死亡的路,他沒想帶上任何人,尤其是小五。

所有的陰暗,所有的殘酷,所有的罪惡,都由他一個人來承擔就好。

他要她的世界清清白白,光明璀璨。

可怎麽也沒想到,小妹選的是和他同樣的一條路。

兩個人的想法都不謀而合。

也因此,差點錯過。

但終究殊途同歸。

江尹便換了一種打法。

以前想的是大不了魚死網破,可現在不成了。

他得保證妹妹好好活著,他也要好好活著,他們要長長久久地在一起,那麽隻能讓魚死。

至於網,得想法子織得更紮實一點,更嚴密一點,確保萬無一失才行。

*

明王失明一事鬧得滿城風雨。

整個盛京城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被陸陸續續請去明王府,為明王治眼睛,太醫院的太醫們更是住在了王府裏。

與其說是“住”,不如說是被軟禁了起來,治不好就不讓走。

可京城裏的貴人又不止蕭琅一個,他上麵還有嬪妃、皇後、太後,乃至皇帝,人吃穀物雜糧哪有不生病的,一生病自然需要禦醫。

這日恰好趕上太後和容貴妃都身子不適,禦醫請不來,整個禦藥房都空了。

一問全被留在了明王府。

新帝大怒!

沒有一個皇子,能像蕭琅那樣膽大包天。

原本新帝聽說三皇子眼睛傷了,還想抽空親自去明王府瞧瞧,出了這樁事他都懶得去看了,去了隻會讓他更加恃寵生嬌,無法無天。

他下了一道聖旨,讓禁軍去將禦醫們從王府接走,陳太醫身為太醫院令,帶領著禦醫們進宮麵聖,訴苦。

好幾位太醫因治不好明王的眼疾,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被蕭琅的府兵斷腿斷胳膊,蕭琅還親自動手打傷了兩個。

禦醫們身上尚且有官職,都是這樣的下場,民間的幾位大夫更慘,有三個都被打了半死拖了出去。

“草菅人命啊!”

陳太醫聲淚俱下,“醫者父母心,可我們是大夫不是神仙,明王的眼睛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是無能為力啊。”

新帝聽了這話,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到底是心疼兒子,新帝本想將這事壓下,沒想到那幾位民間大夫在老百姓中威望都很高,百姓們去衙門敲登聞鼓,不惜挨板子也要替幾位大夫討個公道,並以血書控訴明王的種種罪行,群情激憤,禦史們也坐不住了,參明王的折子一封一封地往新帝跟前遞。

新帝越看越氣,氣得嘴角都起了水泡,這次皇後和王家倒是消停了下來,沒有出麵給蕭琅求情。

扶不起的阿鬥。

新帝心中對這個兒子,徹底失望了。

而所有的折子中,有一道折子還是讓他心底一驚,是關於江南鹽務的案子,上麵清楚列舉了金陵謝府在鹽務一案中貪汙的數目。

越往後看,新帝越心驚,折子重重拍在了案頭。

“宣大理寺少卿藺遠臣,速來見朕!”

深夜,侍郎府書房裏還亮著燈。

戚飛燕取了件衣衫披在江尹身後,輕聲道:“老藺進宮麵聖了。”

“嗯。”江尹握了下她的手,讓人坐在了他的腿上,點了點桌案上的折子,“真正能夠讓皇上動怒的,隻有真正的利益。”

官員和皇子結黨營私,前朝還牽扯著後宮,直抵皇權——這些才是新帝真正無法忍受的。

“過了今夜,蕭琅將徹底失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