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芷蘭灰心喪氣地離開了侍郎府。
坐在馬車上她握著手中冷硬的弩箭,眼淚止不住地流。
她如何不知道感情的事強求不得,尹公子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隻是她就是放不下。
畢竟江尹隻有一個,沒有了他,她從哪再去找一個江尹呢?
馬車轆轆駛回相府,轎身忽地一停,婢女在外頭道:“小姐,是大公主的轎攆!”
薑芷蘭一驚,忙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下了車果然見大公主的轎攆停在府門口,不禁端肅起來,整衣進府。
大公主昭陽是當今聖上和原配夫人頭生的女兒,也是本朝唯一一位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端榮皇後輔佐聖上登基稱帝後因積勞過重而早逝。
她生有一兒一女,女兒便是昭陽公主,小兒子卻在長到三歲時被敵軍擄走,至今杳無音訊。
七皇子的失蹤也幾乎要了端榮皇後的半條命。
聖上將對發妻的思念與愧疚都傾注在了昭陽公主的身上,早早給她指了婚事,當朝駙馬是戶部尚書韋尚書的小兒子韋成安。
韋家財大氣粗,為答謝皇恩在尚書府旁邊又造了一座公主府。
饒是如此,聖上還專門將宮中的昭和殿留著讓昭陽公主夫妻二人居住,何時想回宮都可。
大公主和韋駙馬夫妻恩愛,伉儷情深,出雙入對如連體嬰,因此在亭中看到韋駙馬時,薑芷蘭並不意外。
“芷蘭見過殿下,表哥。”薑芷蘭盈盈拜下。
昭陽公主將薑芷蘭扶起,清麗的麵容浮起淺淡笑意,“你最知禮,不是說了麽,自家姐妹無需多禮。”
薑芷蘭的母親是韋家之女,也是韋駙馬的親姑母,實實在在的親戚。
韋駙馬一身天青色錦衣,麵如冠玉,天然卷的頭發垂在腦後漂亮的像個瓷娃娃。
他手執一把折扇,不住地給公主扇著風,笑道:“聽說你前些日子在郊外受了驚嚇,公主就一直惦記著說要來看你,又聽說你這幾日都在侍郎府待著,怕打擾到你和尹兄相處,思來想去就拖到了今日。你可好些了?尹兄怎麽樣?還有那隻小肥燕,能活蹦亂跳了嗎?”
公主輕輕拍他,“你這麽多問題,讓芷蘭先回答哪一個?”
韋駙馬吐了吐舌,朝公主撒嬌似的皺了皺鼻子,對薑芷蘭道:“你慢慢說,不著急。”
薑芷蘭坐在一旁,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知道大公主和表哥最喜歡聽書,二人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茶樓,便盡量繪聲繪色地將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番。
兩個人聚精會神地聽著,時不時作出驚訝的神色,發出驚呼感歎聲,做足反應,隻覺得精彩至極。
比他們前幾日在茶樓聽到的神話傳說還要精彩!
“早知道這麽熱鬧,我們就應該去軍營瞧瞧。”
韋駙馬一收折扇,隻覺得心癢難耐,對昭陽公主道:“看來前幾日宮中皆傳三皇子和飛燕打得兩敗俱傷,不是空穴來風。”
昭陽公主淡淡“嗯”了一聲,容色顯出一份清冷。
自從戚家出事以來,她一直沒和戚飛燕私下見麵,確實是為了避嫌,但是為了讓外人都以為她們姐妹關係破裂,方便她在宮中行事。
昭陽看向薑芷蘭,不是沒注意到她進來時紅著的眼圈。
“為什麽哭,可是江尹給了你委屈受?”
薑芷蘭驀地抬頭。
她知道大公主快人快語的性子,也知道她凡事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一時有些錯愕,慌忙搖了搖頭,“沒有……”
韋駙馬道:“你今天不是去了侍郎府嗎,哭著回來的,不是因為尹兄,還能因為誰?”
薑芷蘭垂下頭,“跟尹公子沒關係,是我的問題。”
“可是婚事有變?”韋駙馬急不可耐地問:“你不喜歡江尹?”
“別咋呼。”
昭陽不輕不重地捏了下他的耳朵,“你讓芷蘭說。”
韋駙馬乖乖坐回去,“哦。”
薑芷蘭攪動著手指,平日裏蕙質蘭心的相府千金一沾情愛也變成了小女兒,吞吞吐吐道:“我覺得,尹公子不喜歡我。”
昭陽和韋駙馬異口同聲:“何以見得?”
薑芷蘭咬了下唇,“他對我,和對飛燕,完全是兩個樣子。”
兩個人同時舒一口氣,坐了回去。
昭陽道:“你別多想,他們隻是兄妹,兄妹之間相處起來就是要隨意些,就像你和你表哥一樣。”
薑芷蘭抬頭看著他們,麵露疑惑,“是這樣嗎?”
“是啊,你可千萬不要誤會。”
韋駙馬道:“我們都是和尹兄、飛燕一起長大的,和他們接觸的比你多,對他們兄妹二人的相處再清楚不過。那小燕子是趴在尹兄背上,被他扛在肩頭長大的,雖然是兄妹,但跟帶女兒沒什麽區別。尹兄的身世你應該也聽聞一些,戚烽叔叔和傾城姨母對他可謂是再造之恩,這份恩情他自然而然會反饋到飛燕身上,我們都習慣他對飛燕和對我們的不同模樣了。”
說到這裏,他一頓,深深歎一口氣。
“加之後來他又傷了腿,性情比從前更清冷淡漠了。我想他定是因為自己的腿疾自卑,所以才和你保持距離。”
薑芷蘭定定地聽著這些,她從未想過江尹公子會是因為這個才拒絕她。
公子風光霽月,在她眼裏是頂厲害的人。
他怎麽可能會配不上她呢?
心中也隱隱升起希望。
若真如此,那麽她更不能放棄,她要幫公子解除心中魔障才好。
*
從相府離開,昭陽公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咱們是不是多管閑事了?你覺得江尹和芷蘭,真的般配嗎?”
韋駙馬道:“他們一個相國千金,一個刑部侍郎,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當然般配了。”
說完又湊近昭陽公主,笑著摟住了她的腰,“就跟咱們一樣。”
昭陽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飛燕和老三的比試。老三那人陰壞,鬼心眼多得很,我真怕飛燕招架不住他。”
“飛燕心眼不少,隻是未經世事,太過善良了。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有尹兄在她吃不了虧的。”
韋駙馬正色起來,“我比較擔心你,一邊是金蘭姐妹一邊是兄弟,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幫誰都會得罪另一邊。”
“我倒不怕得罪誰,我怕的是咱們的將來。”
昭陽微微眯眸,像是看到了更遠的地方,“這一局,最好還是飛燕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