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結束後養傷的這段時日,戚飛燕確實沒閑著半點。

這次的比試她雖然勝了,可無論是自己還是戚家軍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還得慶幸這是軍事演練,不是真正的戰場,蕭琅再惡毒也是有數的,否則毒煙一散她和兵士們就得把小命交代在山上。

蕭琅是不擇手段地作弊,但戰場上什麽事情都會發生,她不可能指望敵人對她心慈手軟。

事後江尹也幫她複盤了這次比武演練,隻這麽和她說,“小五,你和兵士們能夠打成一片,甚至同吃同住,確實能夠籠絡軍心,但隻是一時。”

戚飛燕有些不明白,“這樣不對嗎?”

“不是不對。隻是這些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江尹麵對妹妹極富耐心,“你知道在戰場上,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戚飛燕想了想,“打勝仗。”

“沒錯。”

江尹見她一句話就說出重點,輕笑了下,“我換個方式和你說,如果這一次你輸了,蕭琅勝了,那麽戚家軍對你會是什麽態度?”

戚飛燕微微一怔,她從未想過這個。

在她的認知裏,她和戚家軍同氣連枝,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戚家軍雖然有不服她的,可大家都是認她這個五小姐的。

當然,她心知肚明,大家對她的認可是看在她爹和娘的麵子上。

“如果,我輸了,他們應該也不會對我怎麽樣吧。”

戚飛燕說完都覺得沒什麽底氣,偷偷瞧了眼哥哥,“我在軍中人緣還挺好的。”

江尹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掐了下她肉包子般的小臉,“孩子氣。”

戚飛燕有些赧然,她平時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可一到絕頂聰明的哥哥這裏,腦袋就不夠用的。

她虛心受教,“哥,你說,我聽著。”

哥哥是真正帶領戚家軍上過戰場打過仗的,戚家軍稱呼他的那一聲“少將軍”不是白叫。

戚飛燕聽得出來,軍中老將們對江尹的尊重和對她的喜歡是兩碼事,前者是打從心底的敬服,後者則是愛屋及烏。

這一次的演練她都贏得這般艱難,更加無法想象真正的戰爭有多殘酷,而她需要學的東西還有太多。

“能夠放低身段和士兵們同吃同住的將領很多,三皇子不也能做到嗎?可是能帶著兵百戰百勝的將軍,有幾個?”

江尹對上戚飛燕看過來的目光,諄諄道:“拿師父來說好了,我在軍中多年,很少見她和兵士一起吃飯,反倒是義父,能夠和軍人打成一片。”

戚飛燕撇撇嘴,“老娘那脾氣,一言不合就動腳踹人,還動不動就掄鞭子,叔叔伯伯們都怕她怕的要死,除了爹爹,誰敢靠近她?”

“可是戚家軍對她唯命是從。一到戰場上,指哪打哪,絕無半句廢話。”

江尹道:“你可知漠軍為何會如此懼怕戚家軍,那是因為即便師父下令讓戚家軍們以身做肉盾堵住漠軍鐵騎,他們都會毫不猶豫衝上前去。”

戚飛燕聽得心神激**,那是多麽強大的號召力!

“這不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嗎?”戚飛燕道:“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於別人手中,完全的托付和信賴。”

江尹凝聲,“可是在戰場上,全軍將士的命就是寄托在主將身上。若不敢擔這個責任,又憑什麽指揮千軍萬馬?”

一句話,點中了戚飛燕的心。

江尹見她聽了進去,輕輕摸了下她的頭,“師父是女子,於身份上本就有一定的阻礙,原本針對她的質疑和流言蜚語就有很多,她不和兵士們同吃同住一是為了避嫌,二是為了維護自己和義父的威嚴。再者,師父雖然脾氣不好,但從不會因為私事將怒氣發泄在兵士們身上,她獎懲分明,能夠給到士兵絕對的好處,也讓他們知道,打了勝仗大家都有好日子過,隻要他們英勇作戰,加官進爵、豐厚賞賜,少不了他們的。這些實際的利益,便是忠心的基礎。”

戚飛燕聽得入神,隻覺得大腦清明,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撬開了一般。

她眸光晶亮地看著江尹,“哥哥的意思是,我想真正收服軍心,接管戚家軍,就得帶著他們打勝仗,並且要不停地打勝仗,用絕對的實力去征服他們。還有,真正為他們著想,讓戚家軍中每一個人,都找到自己的價值所在,甚至帶著他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

說到後麵,她隻覺得一幅藍圖在自己麵前緩緩展開。

“你悟了。”

江尹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她的眉心,溫潤笑道:“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還要看你的本事。”

戚飛燕昂首挺胸,“我可以!”

江尹卻是收了笑,撥弄了一下棋盤,“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如何過聖上那一關。”

戚飛燕想了想,“我覺得,我可以惹個禍。”

聽了她說的想法,江尹微微揚眉,“可以。去玩吧,天塌下來哥給你兜著。”

轉天,戚飛燕就以戚家軍之名跟紀家軍下了戰書,約一場擊鞠,俗稱——打馬球。

此刻,紀園偌大的草場上,當真如曹植詩中那般場景,“連翩擊鞠壤,巧捷惟萬端”。

草場上分為兩支隊伍,紀家軍為黃隊,戚家軍為紅隊,參賽者手持球杆,共擊一拳頭大小、木材製成的小球,兩方追擊小球,打得花樣百出、熱火朝天。

馬球中間鏤空,賽前就被戚家軍塗成了各種顏色,還在上麵畫了各種植被、動物以及鬼臉。

鬼臉都出自戚飛燕之手,藺遠臣伸手撿起一枚被嚇一跳,“這什麽玩意兒?”

“挑球,打它,擊它,衝啊!”

韋駙馬前兩日不幸在**閃了腰無法上場,隻能在台上幹著急,替自家公主搖旗呐喊,嗓子都喊啞了。

蕭琅趕到比賽現場,就見一匹銀鞍白馬風馳電掣地越過一匹黑馬,球杆擊起馬球淩空一揮,馬球飛向球門的瞬間,喝彩歡呼聲震耳欲聾。

裁判給紅隊記上一籌,戚飛燕穩穩當當落於銀鞍上,球杆瀟灑往肩上一揮。

明豔又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