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了上去,來人的心性似乎很是不穩,他都已經靠近後背了,前麵的人竟然還全然無察覺的樣子。

楊榮默摸出了腰間的匕首,才舉過頭頂要落下的時候突然覺得麵前的人背影有些熟悉。

也正是他的這一頓,驚動了來人,她回過了頭。來人正是李源,今日她雖然比淩雲容和李卓正先離開,但是因為不知道這處落腳點,是沿途抓了好幾個胡懼手底下的人才隱約找來的這裏。

“楊榮默!”轉回頭看見楊榮默的那一瞬間,李源瞬間淚目,直接抱住了他。

不知是她抱得緊還是楊榮默沒怎麽反抗,好一會兒後,楊榮默胸前的衣襟都被李源的淚水打濕了,兩人都還保持著抱著的姿勢。

而李源,也絲毫沒注意到楊榮默舉起的匕首。

她的懷抱很溫暖,像是給了楊榮默最後的棲息之地,他扔掉了手中的匕首,手緩緩的放下,開始去迎合李源的擁抱。

“我不管你做了什麽。也不管即將麵對的後果是什麽,反正我就是要跟著你,跟定你了。”李源把頭埋在楊榮默的懷裏,說的理直氣壯義薄雲天:“你休想再甩開我!”

她想,這輩子哪怕就這樣陪著楊榮默死去呢,隻要和他在一起,她也滿足了。

她仿佛成為了楊榮默最後的救贖,不大一會兒後,楊榮默低頭開始發力,也開始緊緊的抱著她。

房間裏,胡懼被淩雲容一句話問住了。

確實,他希望的從來不是天下大亂,但現在胡幺在宮裏,就避免不了出事。

那他要的究竟是什麽呢?胡懼想了一會兒後,對淩雲容說道;“要一個公道,求一片清朗。”

“如果我們生來就該是地獄裏的人,那就把這當成是最後一搏吧,這樣也能坐實了我們亡命之徒的稱號。”胡懼說著,莫名的有些悲蒼:他也開始懷疑,自己是怎麽走到如今的這一步的。

“你走吧。”他看了一眼淩雲容,她的雙腳已經廢了,即使現在坐在椅子上,垂在地上的雙腳也隻能無力的耷拉著隱藏在裙擺下,映襯出如同凋謝了的花一樣的死氣沉沉。

或許他不該將淩雲容帶來這裏,隻要遠遠的見上他一眼,隻要知曉她仍然平安,便應該離去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

胡懼說出要讓她走的話之後,淩雲容直接抬眸淩厲的質問道:“揮之則來招之既去,你當我淩雲容是什麽人?我躲開禁軍一路趕來這裏,便是為了聽你說這句話的?”

“可我確實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胡懼垂著頭坐回了椅子上,無力的攤著身體,道:“今日我算是元氣大傷了,之後再戰,怕也是凶多吉少,我又有什麽資格拉著你一起冒險?至少,以長公主之女的身份你還能好好的活下去。”

“胡懼。”淩雲容被他的話惹得更惱了,語氣更嚴肅了幾分,道:“你所謂的毅力就是這般不堪風浪麽?你說放不下容將軍,你說要為數萬胡人謀一條出路,都是空話不成?”

“他們不需要我了。”聽淩雲容提起數萬胡人,胡懼的心才是真正的被人剜走了一塊肉一樣的疼:他們已經有胡幺了,現在胡幺投靠了中原朝廷,若是他能幫助中原朝廷抓了自己便是大功一件,屆時胡人自會有活路和該得的恩賜。

“荒唐。”淩雲容恨鐵不成鋼的盯著胡懼:“原當你是個有恒心的,沒想到也隻是一個僅憑一時意氣衝動脆弱的人,你嘴上嚷嚷著要向所謂命運,所謂皇權求一個公道,骨子裏卻仍是十足十的奴性,你這樣,與卜扶城草場裏的那些人又什麽分別?”

“還是說追根究底,你要的隻是利益?”淩雲容怒意之下,一張臉已經被氣成了鐵青色,她感覺自己的大腦都要缺氧了。

一個兩個都是什麽事。

胡懼未再搭話。

李卓正是能體會得到淩雲容話裏的涵義的,隻不過一來他與胡懼著實沒什麽交情,所以談不上生氣。二來現在淩雲容的話裏話外,怎麽聽著都有一絲鼓動胡懼繼續和朝廷作對的意味,這刺動了李卓正身為臣子時刻繃著的那根敏感的心弦,也保住了他的理智。

“雲容。”他走向了淩雲容,壓低聲音道:“人各有性,但眼下或許是個機會。”

淩雲容原本就是希望胡懼和朝廷能夠通過商談將問題解決,正好現在遇上了胡懼意誌力薄弱的時候,或許是一個機會。

淩雲容抬眸看了李卓正一眼,從他的眼眸裏領略了意思,遂開始隱晦的對胡懼跟她一起去見皇帝的想法。

但往往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她才提了個開頭,反而是將胡懼的鬥誌給點燃了。

皇宮,似乎便是他最不能觸碰的逆鱗,他的眼眸裏又重新的聚集起來了怒火,冰冷的道:“小姐你說的對,我確實不該就此放棄。更何況,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是啊,怎麽說他還有那麽多的黑火,大不了同歸於盡。

淩雲容的眼皮子開始突突直跳,她也反應了過來自己說錯話胡懼會錯了意,她當然也察覺得道胡懼的言下的意思是動用黑火。

正懊悔著打算再說些別的挽回的時候,胡懼卻借口有事離開了,將房間留給了她和李卓正作為休息。

“李卓正。”淩雲容有些發愣,道:“我是不是惹禍了?”

“好像是。”李卓正走向了淩雲容,躬身將她抱起走向床榻。

“那怎麽辦?”淩雲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著想怎麽才可以彌補,若是黑火被點燃,則帝京危矣。

是以,她當然沒有注意到李卓正已經將她放在了床榻上,而且自己也做了下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李卓正說得輕鬆輕巧,好似那些事根本與他無關似的,但也確實,那些事現在著急也沒有用。

“不然你明天出去一趟。”淩雲容躺在榻上仍然在想著解決的辦法,道:“事關重大,還是得提前通知宮裏一聲。”

“嗯。”李卓正應著,也上了榻躺在了淩雲容的身邊。

淩雲容仍未注意到,依舊在自言自語,道:“不成不成,直接通知宮裏勢必會再激化兩者之間的矛盾,得找個靠得住的人,或者是折中的法子。”

靠的住的人,淩雲容心中是有想法的,比如楊曉峰就是很好的一個人選,可李卓正的心思她終究還是有一些了解的,知道在他麵前不好提,所以便想到了另一個人:“依你看,郡公府怎麽樣?”

淩雲容扭過了頭,正打算詢問李卓正的意見的時候,就發現他的臉在自己的麵前被無限放大,而後,他有些幹燥的唇覆上了自己的唇,略帶著懲罰意味的溫柔襲來,霎時便空白了淩雲容的大腦。

提及最適合的人,雖然她沒說出口,但是李卓正也想到了楊曉峰,所以他要再次宣示自己的主權。

淩雲容這個時候才徹底的反應過來自己身處在何等危險的境界,但是為時已晚,她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又是一夜的纏,綿,淩雲容因為白天裏奔波受驚已經是體力不濟了,後來求了好幾次的饒,奈何李卓正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所以關於之後自己是怎麽睡去,何時睡去的,淩雲容第二日清晨的時候已經記不大清楚了

隻是她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人是李源的時候,多少還是震驚了一下:她不是提前走了麽?怎麽又會在這裏?難不成是被胡懼又給抓了回來?

她關切的問道,卻被李源否認了。

再一看,李源的臉上竟然洋溢著幸福的滋潤。

聯想到楊榮默也在這裏,關於發生的事情淩雲容便明白了七八分。

“你可想好了?”她李源道:現在再繼續選擇跟著楊榮默,可是相當於選擇了走上不歸路。

李源卻笑了笑,笑得很是釋懷,道:“縱享天年,若是身旁無可相伴之人又有何意義?”

“李家世代功臣,竟出來了你們兩個兒女情長的後輩,不知是福是禍。”淩雲容感慨著,開始在李源的幫助下梳洗打扮。

這一廂,皇宮。

不僅派去接回淩雲容的禁軍铩羽而歸,連城東那邊也落了空,一盤好好的棋到了最後的關頭竟然被毀了,皇帝的心情也很是不好。

縱然胡懼等人沒有得手,但是對於皇宮裏這邊來說其實也是沒有實質性的收獲的。

另外,遠在卜扶城的郡公夫人和欽差也開始踏上了回帝京的途中。

“楊曉峰呢?”皇帝盛怒之下卻不得不再重新布置棋盤,但先前那一局已經用了許多籌碼,他甚至答應胡幺給胡人減免稅發以作為胡幺回塞外爭奪王位的籌碼。

黑火的事一記淩雲容始終是橫在他心頭的兩根大刺,他必須再短時間內再次相處辦法,但如今朝中局勢著實不大明朗,臣子們誇誇其談一個賽一個,真正到了需要出謀劃策的時候卻個個都啞巴了一般。

這個時候,皇帝突然莫名的想見一見楊曉峰,他有一種直覺:楊曉峰會是化解開這一切的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