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正雖平日裏端著一副大家族中舉止有度的謙謙公子,其實骨子裏也是有一派爽朗在的。加上先前他與白兄是因酒結緣,所以便許諾無論何時何地,隻要白兄找的見他並能來到,便隨時恭候,他們兩個喝個痛快。

淩雲容的住處一共就三間屋子,一間主堂裏住著淩雲容,另一間裏麵是丁希,再有就是李卓正派來的那些護衛的住處了。先前月柔和柳大夫都在的時候,丁希和柳大夫都是與那些護衛兄弟擠在一處的,月柔走了後,柳大夫直接霸占了那一間空房,丁希又不堪忍受軍營裏糙人的呼嚕聲,所以時常是才入夜的時候佯裝去了護衛那間,大半夜的又仗著自己會點兒拳腳功夫再潛回他原本的屋子裏。

柳大夫趕了兩次收效甚微,最後幹脆由著他去了。

重點是,白兄都找來了,並且是自帶酒水,總不好趕走,所以隻能在這兒喝。但淩雲容現在懷著身子,兩人雖隻是小酌,她若是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繼續的在榻上躺著,多少有些尷尬,起身陪在身邊吧,被柳大夫瞧見了他又該急眼兒了。

“我去給你們準備一些小菜吧。”最後淩雲容想出來了這個辦法來緩解。

李卓正微微頷首算是默許,嘴角彎起一絲自家婆娘下廚,夫君和友人喝酒的美好弧度。

“有勞了。”淩雲容起身經過身邊的時候,白兄突然開口說道。

好吧,其實也不算是突然,出於禮貌的道謝再正常不過,而淩雲容卻被嚇了一大跳,歸其原因,從白兄進來的那一瞬間,她就覺得他很是熟悉,熟悉到險些再次掀起她心底的滔天巨浪。可她卻不敢再去追尋了,一是生怕再次認錯,二是即使認出來又能怎麽樣?讓門外的護衛再拿著箭射他一次麽?

可眼下,他的嗓音雖然因為帶著半邊麵具壓住了鼻頭而稍微的有一些變化,但那股子好似深深湖底之下費盡心力浮上來逃出來的真心卻又夾著一種想壓回這種情緒又不忍的顫抖的感覺,像極了那個人。

她的那個人,也總是不善於言辭,在偶爾的浪漫或者是表白之後,也總是會這樣,仿佛偷嚐了什麽不得了的禁果般羞紅了臉,盡管那些事情在所有人看起來有多麽的平常和漫不經心。

“不必。”淩雲容回了這兩個字,以同樣的壓抑,放縱,舍不得。

丁希這廂才蹲好了藥打算端過去險些與突然進來廚房的淩雲容撞個正著,虧得他反應及時。

“怎麽了?”經曆了上一次淩雲容急急來找他險些撞了藥是懷疑淩老爹出事的事後,給丁希都嚇出後遺症了,當即嚴肅了臉色問道。

淩雲容看了他一眼,被他的一本正經弄的有些哭笑不得,隨手從丁希端的食盤裏撚了一顆蜜餞塞到嘴裏,然後憋著氣一股腦兒的喝完了那苦巴巴的藥,道:“李卓正要和人喝酒,我來給他準備一些小菜。”

“啊?”仿佛前一秒還劍拔弩張下一刻卻突然春暖花開草長鶯飛,變化之快丁希沒反應過來,有些猝不及防。“為什麽來這兒喝酒?和誰?”

“不知道。”淩雲容悶頭把灶裏的火點著,指揮著丁希過來添柴看火,自己則磨刀霍霍向廚房裏的好菜好肉。她的母親是不讓她做飯的,但爹爹總說女孩子家不會做飯將來嫁人要被嫌棄的,所以父女同心,背著她那位清高嚴厲的母親,一個指導一個學,她的廚藝是爹爹教的,在她那位慈祥寬容的爹爹連著吃了一個多月的“人間美味”後,淩雲容總算是能做的一手好菜了。

“淩姐姐?你怎麽了?”這廂丁希不知道想入非非什麽,灶裏的火險些滅了,急的他趕忙用嘴吹風送氣兒,火勢終於又起來了之後他才揉著被煙熏得酸疼的眼睛,卻瞧見淩雲容的眼眶子有些紅了。

“辣蔥。”…

她手下的動作也快,不大一會兒就和丁希端著六個小盤子進了主堂屋。

或許是在淩雲容的嘴裏聽多了關於那位草場少年阿丘,丁希也一直好奇能讓她淩姐姐念念不忘的人是誰,所以自腦海裏也幻想出來了一些大概的樣子。初見白兄的那一刻,他瘋了,這人和他幻想出來的那個也太像了吧?連輪廓也是那般相似。

轉念一想,他都有這般感覺,難道淩姐姐就沒有一點兒反應。

丁希扭了頭,他穿著一身青色襦裙的淩姐姐正認真的布菜呢。

“我們走吧。”全程,淩雲容表情淡淡的,沒有說話,沒有抬眸看兩人任何人一眼。末了,才將丁希想入非非的魂兒給拉了回來。

“哦。”丁希乖乖應著,也不想他們去哪兒。明明身為主人的姐弟二人去廚房裏蹲著不成?又或者是去柳大夫的屋子讓他回來鬼嚎?

“雲容。”李卓正伸手拉住了淩雲容的手,問道:“不然你就坐在這裏,可好?”他在問淩雲容,也瞥向了白兄。

白兄的眸有意無意的撇過淩雲容被李卓正拉著的胳膊,桌子之下的手緊握到淤血,最後不癢不痛的吐出來四個字:“客隨主便。”

“額,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柳大夫交代我做的事還有一些沒做。”丁希的腦子終於神遊歸來,及時溜走。

淩雲容坐在了李卓正的身邊,兩人璧人一般,打量著客人白兄。

“這還是我第一次吃到你做的菜呢。”李卓正率先動了筷子。

淩雲容一直盯著白兄,半心半意道:“是啊,以前都是你給我熬粥喝呢。”

白兄那隻攥拳的手握的更緊了。盡管他表麵上也雲淡風輕的跟著動了筷子。後來大抵是握的太緊了終於感覺到了疼,他把手搬上了桌子,倒了一小杯酒遞給淩雲容:“這酒難得,淩姑娘不妨也小酌幾杯?”

李卓正的臉色微變,經曆這些,若說他什麽都沒有察覺到是假的,雖然隻是懷疑。

“柳大夫看的緊,我還是以茶代酒吧。”淩雲容的臉上終於是有了變化,她淺菀一笑,說道。

李卓正提起的心這才落回肚子裏去了。其餘兩人似乎都沒有什麽談話的興趣,李卓正每每才引起了一個話題,不出五句就被這兩位給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