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307隻道當時

虞挽歌這一昏迷又是一日多久,小盛子慌亂之中再次請來了神龍宗的大夫。

大夫隔著**的帷幔為虞挽歌診脈,小盛子就站在一旁寸步不離:“顧神醫,我們主子到底怎麽樣啊?”

顧姓的神龍宗大夫沒有馬上開口,依舊是凝眸仔細感受著虞挽歌的脈象。

半晌後才緩緩開口道:“情況不是很好。羿”

小盛子急著道:“那該怎麽辦啊?”

“上一次我來為她診治的時候,她就適合靜養,不適合受什麽打擊,更不能勞心勞力,如今看來她的心脈更加虛弱了,而且情緒波動極大,氣血上湧,所以才會再次陷入昏迷。”顧姓大夫緩緩開口。

“上一次我開的藥有準時喝麽?”顧姓大夫開口問道。

小盛子一愣,最後有些吞吞吐吐的開口:“這事我給忘了,這兩日一直忙著別的事,到處奔波來著,倒是把主子服藥的事給忘了,主子自己有沒有喝我也沒注意。”

話落,小盛子有些羞憤的低下了頭。

顧姓神醫歎了口氣,最後開口道:“我認為還是應該你讓少夫人離開南昭,回到少主身邊,好生靜養。”

小盛子看了看鵝黃色的帷幔,雖然瞧不見裏麵的虞挽歌,卻料想她一定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去。

顧姓神醫也有自己的顧忌,少主將他留在這基本就是為了照看虞挽歌,隻是他一介外男的身份不適宜居住到馮府之中,所以隻能在附近暫時借住於一家醫館。

可是眼下虞挽歌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再南昭又屢受刺激,他真是怕她出了什麽岔子,自己幾個腦袋也不夠掉的,倒是不如在北棠妖的身邊,有北棠妖照看著,倒是讓人安心些。

“這事容後再說吧,畢竟我們都做不了主子的主,神醫你隻管好好為主子診治吧。”小盛子開口道。

顧姓神醫點點頭,而後轉身走向桌邊執筆開起方子。

將藥方交給小盛子的時候開口道:“一定要按時服藥,另外要讓你少夫人保持心境平和,不要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夫人的心脈受損越發的嚴重了,也許不知某一次情緒激動之下,就再也...再也醒不過來了...”

小盛子心頭一驚,沒有想到自己主子如今的狀況已經如此嚴重,當即心下有些發澀。

顧姓神醫開口道:“另外這幾日怕是我不能再來為少夫人診治了。”

“這是為何?”小盛子麵色不悅。

“少夫人的心脈受損越發嚴重,尋常藥物對此根本不會起什麽作用,所以我打算回神龍宗一趟,取兩株寶藥回來為夫人診治。”顧姓神醫開口道。

小盛子有些放心不下,畢竟自己主子如今還處在昏迷之中,本是想讓神龍宗的侍衛回去取,可是想想,既然是寶藥,又怎麽會誰都能夠取到。

“如今我家主子還在昏迷中沒有醒來,神醫若是就這般離開,主子不會出事麽?”小盛子再次開口道。

顧姓神醫也猶豫了一下,隨後沉吟道:“如今少夫人的狀況還算是穩定,想必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隻是切記一定要好生休養,不可勞心勞神,更不可受到大的刺激。神龍宗在各地都有些據點,我就近選擇,想必也不會太久,不然我擔心下一次少夫人就醒不過來了。”

小盛子似乎想到了什麽繼續道:“那小主子們怎麽樣?”

顧姓大夫歎了口氣道:“狀況也不是很好,胎氣不穩。”

小盛子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麽,相信他在開的藥方中都做了妥善的處理,送走了顧姓大夫,同時派人跟著去抓藥。

而離開的顧姓神醫卻在思量著,這事該告訴少主一聲,否則若是出了什麽事,他可是擔待不起的。

等到藥被煎好拿上來後,小盛子便一直守在虞挽歌的床邊。

直到半盞茶後,瞧見虞挽歌的睫毛輕輕顫動起來,小盛子才猛然驚醒,輕聲喚道:“主子,你醒了?”

虞挽歌緩緩睜開眸子,隻覺得自己睡的很沉,可如今醒來,沒覺得舒緩了疲憊,反倒是處於一種更加疲憊的狀態之中,那種無力和虛弱感,讓她自己都忍不住皺眉。

看著虞挽歌蒼白的沒有生氣的臉上,小盛子眼睛一酸,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跪坐在床邊。

“主子~”

聽著小盛子那無比哀婉幽怨的聲音,虞挽歌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意,抬手摸了摸小盛子的頭:“這是鬧什麽呢?多大的人了,怎的還跟個孩子似的。”

小盛子抹著眼淚,隻覺得越想越委屈,他不敢想象,若是真有一日主子就這樣去了,他該怎麽辦?

想起從幾年前自己幾乎就一直跟在主子身邊,他從一個被人打的半死的奴才,到如今這擁有的這一切都是主子給他的,除了這些榮華富貴,主子還給他溫暖,教他道理,看總他,相信他,這一切,在這世上都不會再有第二個能能夠給他。

小盛子怕自己惹得虞挽歌的情緒更加激動,抹了抹眼淚,壓下心中的委屈,轉身將一旁熱好的藥拿了過來開口道:“主子,顧神醫說您以後必須得按時服藥,不然身子是好不了的,對小主子也是十分不利。”

“嗯,我知道了。”虞挽歌在小盛子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小盛子又拿了一床被子放在床頭,讓虞挽歌靠的能夠舒服些。

腥澀的藥物在嘴裏蔓延開,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裏。

瞧著虞挽歌皺眉,小盛子變著戲法般的,憑空變出一顆蜜餞。

虞挽歌輕笑一聲:“你這是把我當孩子哄了。”

小盛子擠出一張笑臉,看起來卻有些牽強。

“昨個你也折騰了一晚,先去歇著吧,我在這坐會,有事再喚你。”虞挽歌對他道。

小盛子搖搖頭,不願意離開:“主子,如今你的身子越來越差,不若我們去找陛下吧,把這裏的事暫時放放,這裏危機重重,奴才實在是放心不下。”

“我考慮一下,你先去歇著吧。”虞挽歌看向他。

小盛子拗不過虞挽歌,隻好先回去歇著。

小盛子離開之後,虞挽歌靠在床頭,垂下了眸子。

她一直不願意相信這一切竟然是南昭的帝王主導的,那個看起來溫和無害,笑起來像是笑麵彌勒的男人,才是這一切的真凶。

也許早在二十多年前,他登基繼位不久,就已經開始計劃著要除掉虞府這個數百年的大族了吧。

隨著歲月的更迭,虞府的勢力越來越大,縱然當年同先祖皇帝有著過命的交情,甚至被委以重任,可是君臣之前的這道鴻溝,隻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越來越大,君就是君,臣就是臣,無論你有多麽衷心,隻要你手中的權勢超過了君主能夠容忍的限度,那麽終究不會有善終的下場。

想必早在南昭帝繼位時,對獵人近乎完全掌控和勢力越來越龐大的虞府,就已經成為了這躊躇滿誌的帝王心中的一根刺,甚至不惜花費近乎二十年的時間,來布下這樣一個局,隻為了除掉虞府。

虞挽歌輕歎一聲,是啊,縱然她虞府一門的忠烈,可卻敵不過帝王的猜忌,更何況,隨著代代的更迭和傳承,獵人這個原本為了除掉叛賊所產生的組織,越發的強大和神秘,甚至逐漸虞府的忠誠遠超過了對皇帝的忠誠。

這樣的虞府,無異於一把懸在帝王頭上的刀,自此,他寢食難安,不把這把刀拿走,他便無法安眠。

當虞府的權勢逐漸蓋過了帝王,成為世族之首,開始足以影響帝王的決斷,危及皇權和帝王屁股下麵的那張寶座。

一切就都變得蠢蠢欲動,一次次的君臣之間的較量早已在暗中開始進行。

一方要削弱對手的勢力,甚至想要完全將其碾壓,而另一方則既不能背叛君主,又想要保全自身,一種無法避免的爭鬥就由此開始,幾乎伴隨在每一代帝王和虞府的家主之間。

虞挽歌隱約想起自己的父親曾經說過,虞家創立獵人的老祖宗和當年南昭的先帝之間曾達成了協議,帝王雖然將偌大的權力和信任交付給了虞府,也將組建獵人一事交由虞府。可是當時的南昭皇帝同樣也擔心後世子孫受到虞府的擎製。

所以當時的南昭帝曾經對虞府的老祖宗用秘術設下過詛咒,若是虞府世代忠於南昭,忠於當時的皇帝,便可安享權貴,若是膽敢心存不軌,便會遭受滿門覆滅的下場,這也是為何虞府如此強大,卻還是讓許多帝王放心的原因。

想到此處,虞挽歌的眼中閃過濃濃的譏諷,怕是當年的南昭皇帝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子孫之中多庸才,反倒是虞府中人才輩出,冠絕天下,無論是哪一代,虞府之中至少都會有兩三個足以驚豔天下之輩。

如此一來,縱然虞府忠心不二,

卻也讓皇權有了旁落之嫌。

一直到她這一代,終於出了一位野心勃勃的帝王,更是在年少時就一眼看出了虞府將會是他對權力掌控的一個巨大阻礙。

這位帝王心狠手辣,卻也雄才大略,他不信虞府,也不信自己的祖宗,更不信什麽所謂的詛咒,他隻相信自己,幾百年來縱然有過無數位帝王想要削弱虞府的權勢,可卻從沒有哪個帝王想過要將虞府的勢力連根拔起,徹底鏟除。

可偏偏,當年那個不過十八,九歲的男人,卻狂妄的起了要將虞府徹底滅絕的心思。

若是當時,怕是人人都會覺得可笑,可短短二十年的時間,他做到了,虞府真的是滿門覆滅。

虞挽歌回想起當年他一次次對自己的誇讚和獎賞,甚至知道自己同郝連城之間生有情愫之時,還曾賜下婚約。

如今看來,怕都是帝王安撫他們虞家的一種手段,一麵打壓虞家的勢力,一麵卻讓他們覺得帝王依舊忌憚著他們。

就好比先打一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先狠狠的削弱虞府的勢力,而後卻將她賜給身為太子的郝連城,讓虞家覺得這是帝王的一種讓步,是對虞家的一種補償。

可是實際上,這一切都是他的緩兵之策,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忌憚過虞府,也沒有放棄過要將虞府徹底鏟除的念頭。

虞挽歌忍不住回想起當初父親看著自己同郝連城相愛時的目光,是那般複雜和無奈。

想到此處,虞挽歌的眼角忍不住再次落下一串淚珠,當年,父親一定察覺了帝王的企圖,可是看著她對郝連城的愛慕,卻又不忍破壞她的幸福,隻能一麵看著自己張揚著青春,一麵為自己清楚阻礙,使得這幸福可以延續的久一點,哪怕隻有一日的光陰。

“爹...是我太蠢,都是我太蠢啊...”虞挽歌從來沒有這般悔恨過自己。

此前,她是天之驕女,眼高於頂,隻活在自己任性張揚的世界裏,卻從來沒有靜下心來去思索這些暗流湧動,其實,很多事情早就有著預兆,隻可惜她當時都看不到,縱然,她也曾發覺過什麽,卻也隻是莞爾一笑,未曾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還活著啊!”蔥白的手指緊緊抓住**的被子,虞挽歌忍不住想起那日隱約間好似聽見父親的聲音。

“爹,難道就因為那個詛咒,我們虞府就真的隻能任由帝王宰割麽!就隻能成為權力之下的犧牲品麽!”心中的怒火如火山一般噴發湧現,虞挽歌搖搖頭,開口道:“不,我不相信,爹,我不相信你一直以來沒有察覺,我不相信你就因為那個詛咒,就甘願這樣等死!”

想到自己的哥哥,虞挽歌心底不由得堅定了信心,她相信她的父親一定沒死,一定沒有死!

許是太過激動,使得她蒼白的臉色上紅潤了幾分,想起小盛子的話,虞挽歌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

多年的隱忍不發,卻終究還是在得知真相那一刻變得瘋狂而肆虐。

冷靜下來之後,虞挽歌不由得開始揣測,到底郝連城也是南昭帝棋局中的一子,還是他是又一個南昭帝,一個為權力獻身的帝王的同謀。

虞挽歌不由得揣測著,聯想到北棠妖所說的郝連城的身世似乎有問題,似乎是郝連城的母妃不能生育。

那是不是意味著如果郝連城並非是他母妃的兒子,那麽他因為母族被虞府所滅,因此對虞府的恨就是假的,這就意味著他應該是知情的,是他配合著南昭帝導演了這一切,所以是同謀?

如果他是他母妃的兒子,那麽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對虞府的恨是真的,是南昭帝導演了他對虞府的恨,所以他隻是因為自己的恨幫著南昭帝鏟除虞府罷了。

除此,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郝連城也不是南昭帝的兒子,想到此處,虞挽歌還是覺得不大可能,南昭帝似乎給了郝連城一切能夠給他的東西,從小精心的培養和教導,暗中的庇護和寵愛,甚至是幫助他得到民心所向,乃至於一國太子之位。

思及北棠妖所說的當年他的母妃似乎不能生育,所以虞挽歌更偏向於前一種猜測,認為郝連城並非是他母妃的孩子,卻是南昭帝的兒子,她想郝連城應該知曉這一切,配合著南昭帝導演著這一場亂世紛爭裏的皇圖霸業。

虞挽歌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頭,總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可卻因為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身子又差,再加上懷有身孕,總覺得格外疲憊,暫時也就不願再在這件事上做糾結,畢竟她還要健康的看

著她和北棠妖的孩子出生,陪著他和孩子走完這一輩子。

摒棄這些雜念,虞挽歌忍不住想到如今自己在天水還能夠做些什麽?還是聽從小盛子的話,離開這個危及重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