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口舌之爭!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柔妃的心腹鴛鴦手中拿著一封信箋,有些慌亂的跑進來。

柔妃蹙起眉頭,一把扯過鴛鴦手中的信箋拆了開來,鴛鴦氣喘籲籲的開口道:“老爺派人來信,說是陛下要將大少爺貶到永州做縣丞,讓娘娘一定要想想辦法求求陛下,收回成命。”

虞挽歌站在柔妃身側,掃過柔妃手中的信箋。

信箋大意是說,因為上次皇後娘娘中毒一事,近來國丈府以及皇後的三個弟弟開始對柔妃一家展開了猛烈的報複,柔妃本家趙府在朝堂上處處受到壓製攴。

此次柔妃的大哥趙子川被抓到把柄,國丈府將其鬧大,最後鬧到了皇上麵前,皇上怒氣正盛,一開口就將柔妃的大哥貶到永州做縣丞。

柔妃的臉色有些難看,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韜光養晦,雖然一直與皇後分庭抗禮,卻也鮮少徹底撕破過臉皮,原因就是皇後本家的勢力實在太過強大。

皇後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其中兩個弟弟手握重兵,一個弟弟橫貫朝堂,所結俱是有識之士,而那個妹妹則是嫁給了永安王為妃,是以無論她有多大的野心,在皇後麵前卻也一直從未僭越迥。

如今此次危及皇後性命以及她腹中胎兒,她算準了要承受她的怒火,卻沒想到這一動便直接將她的大哥打發到邊遠之地去了。

柔妃將信箋在燭火上點燃,直到一點一點化為黑色的灰燼。

“可恨投胎是個技巧活,我自問才華韜略不遜男兒,可偏生是個女子,姿容心計不輸皇後,可偏生門庭沒落。”柔妃狠狠開口,眼中閃過濃濃的不甘。

虞挽歌微微錯愕,柔妃的見地果然非常人可比,若是此時換了任何一人,她相信,當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們最先指責的一定是自己,畢竟若非是自己一手編排的這出好戲,趙府長子也不會被貶至永州。

柔妃名為趙婉柔,其兄為趙子川,乃趙府長子,柔妃入主後宮,最先扶植的便是自己的這個哥哥,隻是趙府始終不及皇後一族,乃開國大族,經過幾代帝王沉澱,在這北燕之中,早已站穩了腳跟。

趙子川被貶之前為右副都禦使,正三品,而今永州縣丞,卻是正八品。

這一個落差,對苦心經營多年的柔妃來說損失絕對不小。

“鴛鴦,去打探陛下明日的動向,本宮要去替兄長求情。”柔妃沉聲開口。

鴛鴦應下後,匆匆離去。

虞挽歌始終垂眸站在一側,也沒有開口。

柔妃掃了她一眼,起身走到裏間道:“你不必自責,本宮也不會怨怪於你,本宮相信你為本宮所帶來的收獲一定遠遠大於本宮的損失。”

“奴婢定不辜負娘娘信任。”虞挽歌垂眸道。

天色不早,加上柔妃心中有所思慮,要一個人靜靜,虞挽歌便早早回房。

她的房間在水華宮中的一間耳房,對於一個宮婢來說,條件極好,房間裏的東西一應俱全,也隻有她一人居住。

推開窗子,看著天邊的夜色,虞挽歌心中卻在分析起皇後的打算。

這後宮看似平靜,實則卻是一石卷起千層浪,許多看似無關的一些事情中,總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複。

思慮了許久,雖未有什麽實質性的洞悉,卻也將利弊得失分析的清清楚楚,整個人微微鬆了口氣。

初秋的夜有些涼意,樹上的葉子在大風的呼嘯下,散落下不少,紛紛揚揚,夾雜著簌簌的聲音,倒是別有一番美意。

月明星稀,虞挽歌躺在**,枕著一隻手臂,遠遠的望著外麵的天色,憂思心重,一夜淺眠。

次日一早,虞挽歌早早的收拾好伺候柔妃起身。

說是伺候,其實她不過是站在一旁看著罷了,伺候柔妃的宮人一應俱全,並不需要她做什麽。

“娘娘,陛下今日在秋葉林召集了不少美人飲酒作樂..”鴛鴦有些小心翼翼的開口,不忘抬眼打量著柔妃的神色。

柔妃本欲插在發髻之上的金簪忽然放下,不輕不重的落在梳妝台上。

“陛下竟然沒有邀請本宮?”

“是..娘娘...並未有人前來水華宮通知。”

柔妃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不驚豔,帶著幾分憔悴,卻也絕算不上落魄,起身道:“去秋葉林。”

虞挽歌隨著柔妃一道前往秋葉林,一路上靜寂無言。

秋葉林裏一片火紅,火樹銀花當真絕色,一望無際的厚重連成一團熾熱的火焰,灼燒著每一個人的生命。

“愛妃真是體貼...朕最喜歡你這副樣子了..哈哈哈”

“皇上,臣妾哪裏比得上姐姐們絕色,姐姐們一個個芍藥牡丹芙蓉月季的,爭奇鬥豔,皇上不過是瞧見臣妾這株小野花新鮮罷了。”女子嬌滴滴的聲音,仿佛能夠滴出水來。

“香嬪這小嘴就是甜,難怪把陛下哄的這麽開懷,隻要陛下開懷,便是你獨占了陛下的寵愛,本宮也不會責怪於你。”

虞挽歌聽的出,這是皇後的聲音。

瞥見柔妃的臉色,果然是又陰沉了幾分。

“娘娘,陛下總是要做些樣子來安撫皇後一族。”虞挽歌開口勸道。

柔妃道:“本宮明白,隻是皇後擺明了讓本宮的哥哥在這個時候被貶,讓本宮前來瞧見這一幕。”

虞挽歌沒再說話,柔妃是個聰明人,很不需要她多言。

“娘娘止步!陛下說,今日於林中休憩,不見任何人。”兩名侍衛抬手將柔妃等人攔下。

柔妃神色不變,拎起裙擺跪在了地上:“本宮不會讓兩位為難,本宮隻在這裏等陛下便是。”

兩名侍衛對視一眼,最後撤了開來,沒有阻攔。

鴛鴦等幾名宮婢一見,趕忙上前規勸:“娘娘...如今秋風刺骨,您跪在這裏,身子會吃不消的..”

虞挽歌隻是安靜的推至一旁,隱約可以聞到陣陣酒香飄散,女子的嬉笑附和聲,北燕帝的開懷聲。

相信皇後此刻已經得到了柔妃前來的消息,端看皇後打算讓柔妃跪到什麽時候。她相信,不管皇後出於什麽目的,都一定會見見柔妃,無論是看看她憔悴的模樣,還是為了嘲諷於她,她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柔妃在地上跪了約有一個時辰,樹林裏終於走出一個太監,對著柔妃道:“陛下才知娘娘來了,讓咱家給娘娘帶路。”

“多謝公公。”柔妃緩緩起身,跟隨公公的步子走了進去。

沒走多遠,便瞧見極為奢靡的一幕,滿地綾羅珍饈散落,金樽玉盞東倒西歪,一張寬敞的軟榻上北燕帝左擁右抱,塌子下還有一名女子坐在地上,幫北燕帝輕揉著雙腿,衣衫半裸,香肩微露,白花花的肌膚有些晃眼。

虞挽歌垂下頭,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防止北燕帝注意到自己。

“柔妃你今日不該來,你來了朕會失望的。”北燕帝有些醉醺醺的開口。

“陛下,臣妾今日來並非是為了兄長求情。”柔妃跪在地上,柔聲道。

北燕帝挑挑眉,微微睜開雙眼,看著跪在地上的美人道:“難道愛妃也是來與朕尋歡作樂的?”

皇後開口道:“柔妃妹妹你不要怪罪陛下,是本宮自作主張說與陛下,以為妹妹兄長如今突遭變故,一定不會有心情玩樂,陛下思慮許久,這才沒有派人知會妹妹。”

皇後的一番話,卻是暗指柔妃沒有良心,自己的哥哥被貶受苦,可是卻還隻顧著與吃喝玩樂,真是讓人心寒。

柔妃沒有理會皇後,而是對著北燕帝繼續道:“臣妾自知兄長罪孽深重,是以不打算為兄長求情,隻是兄長所犯之錯,辜負陛下的信任,使陛下憂思勞累,甚至大動肝火,臣妾心中羞愧,不敢求陛下寬恕臣妾,隻希望陛下給臣妾一個機會,讓臣妾服侍陛下,以減免心中的羞愧之感,也為兄長之罪做些彌補。”

虞挽歌微微頷首,柔妃的做法是極為明智的,打著為趙子川彌補的名頭,使北燕帝將她留在身側,隻要北燕帝接納她,那麽時日一久,看著柔妃的所作所為,北燕帝自然會心軟,不用柔妃開口,趙子川就會被調回京。

“難為愛妃你有心了,倒是朕錯怪你了,快些起身吧,這地上寒涼,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北燕帝開口道。

“陛下,以往眾人都說柔妃姐姐善解人意,溫和大度,是陛下的解語花,臣妾一直不服,直到今個這一回,臣妾可才是真心服了。”香嬪開口道。

“香嬪妹妹也不差,何來心悅誠服?”一旁的順妃開口道。

“順妃姐姐,自問若是今個這事發生在臣妾身上,臣妾斷是做不到柔妃姐姐這般,說什麽也是要哭著喊著向陛下求情的,畢竟無論兄長犯了什麽錯,始終是臣妾的兄長,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臣妾這種小女子,斷然是做不到為了大義而對兄長的死活,坐視不理的。”

“是啊,長兄如父,又待臣妾極好,若是臣妾,斷然也做不到對自己的父兄坐視不理。”順妃慨歎了一聲。

皇後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著麵前略顯憔悴的柔妃,一些平日裏歸順柔妃的人,就算是想幫忙開解,一時間卻也想不出什麽法子。

虞挽歌抬眸微微打量了一番衣襟半裸的祥嬪,這個祥嬪的心計看來也不淺。

香嬪一番話連消帶打,暗指柔妃看似善解人意,實則冷漠無情,連有生養之恩的父兄死活都不顧,又怎麽能指望這樣的女子會對誰真心實意?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皇帝不這麽認為,至少也會認為柔妃淡漠的善解人意,遠比不及那些真性情的女子來的可愛。

“臣妾麵對陛下自稱臣妾,是以先為臣,後為妾,若是尋常人家,臣妾自當不問緣由,偏幫血脈,可是臣妾麵對的是陛下,是以一人之家不以為家,隻有臣妾恪守法紀,以身立法,北燕才會興盛,相比於天下黎民,相比與陛下盛名廣傳,縱然臣妾被認為鐵石心腸又有何不可。”

柔妃字字鏗鏘,卻足以讓人動容。

幾句話下來,一個淡漠無情的女子,瞬間又變得有血有肉,寧肯犧牲自己,也要鎮守北燕綱常,若是再被有心人傳了出去,隻會為柔妃拉攏民心,也會有人注意到趙子川身上。

隻要趙子川把握住這個機會,甚至可以利用百姓的輿,論,翻身回京。

這一場言語交鋒看似打成了平手,可是實則柔妃卻是給趙子川製造了一個好機會,端看趙子川是否有這份頭腦。

北燕帝的態度又柔和了幾分:“不要再爭辯了,你們都沒有錯,隻是朕既為君王,又為夫君,才使得你們為難。”

柔妃被賜座後,北燕帝噓寒問暖了幾句,一場奢靡的酒宴過了半日,才算是結束。

皇後回到鳳翔宮後,坐在鋪著錦繡繁華桌布的桌子前,輕敲著尾指長長的甲套,對著身旁的心腹開口道:“給父親去送信,讓他們再燒把火,讓陛下將趙子川處決!”

“是,奴婢明白。”

皇後眼中閃過一抹殺意,當日她險些一屍兩命,這次勢要將柔妃打入地獄。

“皇後娘娘,今日柔妃身邊的那個宮婢,看起來好像是當初讚您花瓣脫落,富貴無邊的那名女子。”皇後身邊的秋水開口道。

皇後的眸色深上幾分:“暫且不急,既然她投靠了柔妃,本宮倒要看看她有幾分本事。”

“不過娘娘,奴婢不明,難道上次娘娘中毒一事,真的是柔妃動的手腳?”秋水道。

皇後微微蹙眉:“本宮也難以斷定是否是柔妃動的手腳,隻是依照以往看來,柔妃不該如此愚蠢,即便死了一個本宮,國丈府依舊能扶植起無數個本宮,除非有朝一日她的父兄在朝堂上足以同本宮的父親和弟弟們抗衡,否則柔妃是不敢貿然對本宮動手的。”

秋水道:“那為何娘娘還如此針對於她?”

“柔妃的存在始終是根刺,眼下既然有機會,本宮為何不加以利用?”皇後緩緩道。

秋水點點頭,不再發問。

柔妃回到水華宮後,輕抿著茶水,回想著今日的細節,對著鴛鴦道:“讓父親和哥哥最近都謹慎些,不要再被國丈府抓到把柄。”

鴛鴦點頭離去,柔妃有些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

可是不等柔妃鬆一口氣,五日後,柔妃再次得到消息,北燕帝下旨將趙子川十日後斬首於午門外。

柔妃整個人一軟,險些昏厥過去,虞挽歌也是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皇後的勢力,有些理解柔妃的不甘和這些年的蟄伏。

“娘娘..這可怎麽辦是好..大少爺..大少爺...”鴛鴦有些紅了眼睛。

虞挽歌沒有開口,皇後這是在逼著柔妃打自己的嘴巴,前些時日柔妃才剛剛說過,敢為北燕先,舍棄血脈之情,隻為正綱常。

可是眼下趙子川問斬在即,柔妃要麽出爾反爾前去求情,要麽就隻能硬撐著看著趙子川被斬。

前者會讓柔妃在北燕帝心中的地位驟降,後者會讓柔妃在朝中失去一個有力的支撐者,無論是哪一種,柔妃的損失都不小。

虞挽歌靜靜的佇立在一旁,心中卻在反複揣摩著,如果她是皇後,下一步會做什麽?而又有什麽辦法,能夠讓趙子川脫罪。

被柔妃打發出來,虞挽歌站在台階前,看著仿佛被水洗過一般的天色,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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