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六十七章 內在頑皮的小姑娘2
卡爾:演這個角色,你很在行!(珍妮笑了)在許多場合你都愛扮演這個角色!(珍妮:它管用嘛!)它很管用。那個頑皮的小丫頭能從任何情況中擺脫出來。你還說,你想幫助我。其實,我們所做的倒是想幫助你。(珍妮:多謝你),(稍停)因為——我覺得,你所講的東西,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倒是,你告訴我們的那些事可能教你更能了解你自己,更能讓你認識你自己。
在這裏,珍妮對她的“關係論”作了最明確的說明,她丟給我有關她的許多資訊,希望我這個專家用來幫助她。我卻希望改變她的做法,讓她自己負責,但效果並不明確。我想,她並未了解我說話的用意,因此她才說了“謝謝你”因為她仍舊希望我做個主動的助手。
那個頑皮的小姑娘對解決她的問題有沒有什麽意義,我不知道。但是,我深信不疑,她的無意識之心會起到作用,從而引導我們找到她恐懼的根源。
珍妮:這個問題,我也同一位有過這類經驗的人討論過。她對戲劇影響個人的事情知道得不少,她自己也曾有過這類的感受。她說:“你要了解,說來也很奇怪,我自己就是這樣過來的人,不但需要時間,而且需要一兩個朋友的支持。”我想最重要的是,(稍停)你所聯係的人,一定要能夠信任,一定要具有信心,而且他也有時間來幫助你。這樣的人,也實在難找。
卡爾:你所要找的,就是一個真正有能力幫助你擺脫困境的人,這樣你能同他一直走過這段痛苦的日子。
珍妮:唔,這段被暗算的日子。(苦笑)是的,我實在不知道怎樣應付,真的不知道。
卡爾:你感到,這真的不容易承擔。
珍妮:也罷。這已是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從清早起來,到晚間上床,都沒有變化。當然,我也不會向大家公開這些事。我想不要增加別人的過分反應。如果真能找到一位與你同舟共濟的夥伴,聽聽你是怎樣走過來的,那算是件重要的事情呢。
卡爾:所以,你真的在找一個人,一個你需要的人,一個你向往的人,一個你信賴的人。
她所描繪的類型,既能執著,又能理解,既能關愛。又能信任,這就是人人都渴望的,也是治療型的典範。它說明了另一個基本信念:“當事人的選擇最好。”
珍妮:我也自己來試試看,可是感到力不從心。(卡爾:對的。)如果有個人能推我一把且對我說:“我知道你,你一定能。你會做到,而且你已經開始做了。”那就是——
卡爾:那就是真的幫助。
珍妮:隻有一個人能相信我。
卡爾:那個人會向你說:“不錯,你能做到——你真的不錯,你會幹得很好。”可是,這些話你自己又說不出口來。
珍妮:說不出來。我也試過,想更積極一點,甚至想自嘲一番。可是。我又怕得要死。我隻是向後退,我不敢往前衝!(久久無言)我想將它推到一邊,我想將它衝洗幹淨,我想將它全擦掉,我甚至不要再去想它,連這一點。我也無法辦到。(稍停)用比喻來講,我恍惚走進了黑暗,而且是從光明裏走進了黑暗。(卡爾:啊。)你可理解了我的意思?(卡爾:是的,我理解的!)為什麽?我又開始恐懼了。
卡爾:風險很大嘛,從光明世界墮入黑暗之鄉。墮入不可知之鄉。(珍妮:還是。)這樣的情境,真是嚇人。
珍妮:我已經無話想說了,當然除了我怎樣克服它之外。有時候,我又覺得這是個非常孤獨的問題。我也知道,別人也碰到過這種問題。但也有人未曾遇到過。他們也許會想:大驚小怪,那有什麽了不起?有時候,我也異想天開地自嘲:何不在報紙上登一則廣告。很難說,(自嘲)你會收到怎樣的回應?(稍停)說穿了,也不過是個笑話,我不過想逗人一笑而已。
卡爾:可是,你最大的願望不是找個知心人嗎?希望他從天而降,能堅定你的信心,並能幫助你脫離苦海。
珍妮:對呀,我雖然也作禱告——我對宗教也有自己的感受——我一直相信精神的發展,也許這就是我的屏障,我也不清楚,當然,這是我心中的一個結,也是我心理發展的一部分。可是我覺得這還不夠,我必須有個真實的接觸,(稍停)一個同我直接交往的人。
經過這段交談,她感覺到無助感的深層麵,她根本沒有應付恐懼的能力,她想建立同另一個關係的渴望,她深信援助必須來自外在。她強作歡笑,隻是用來隱藏自己的痛苦。
心連心地,我伴著她走了這一段崎嶇的路。她用了光明進入黑暗的比喻,我也給了她一點啟發的曙光。我下麵的回應就說明了其中的道理。
卡爾:一個你能直接交往的人,我猜想——這也有點莫名其妙的意思——但我仍要說,在你那些朋友之中,也可能包括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姑娘,當然我不知道,這對你有沒有任何意義。我倒想,那個蹦蹦跳跳的頑皮小姑娘若能伴隨你一起從光明走入黑暗——啊,這種想法可能對你毫無意義。
珍妮:有些莫名其妙,你能否替我解釋清楚一點?
卡爾:很簡單,或許你最好的朋友就是你自己,她隱藏在你的心底,她就是那個怕得要死的小姑娘,她就是那個頑皮搗蛋的小姑娘,她就是那個隱藏不露的真你!
珍妮:(稍停)老實講,我必須承認你所講的。回想起來,我已經失去這個頑皮的小姑娘很久很久了!事實上,過去一年半之中,那個頑皮小姑娘已經無影無蹤了。
這是一種直覺反應,我學會了怎樣信賴。在我內心形成了一種自然的表達,它教我非那樣說不可。我教它自自然然地升階,從她的無言以對,到她的不知所措。我都認為,可能毫不相幹,甚至毫無可助。但是,從她的回應顯示。我的直覺已經觸及了她的內心深處。
我非常看重這一類的直覺反應。它並不經常出現,但它在治療過程中會起到提升的作用。在直覺的那一刻,我大概至少進入了另類意識狀態,已經走進了當事人的內心世界,而且已經完全體察了那個世界的局麵。我的無意識智慧接掌了一切。這時,我所知道的比我在常態心理進所知道的更多。這時,我的回應不必由我思考,一切都自然浮現,都是我無意識對當事人內心世界的體會。
卡爾:已經無影無蹤了!哈,哈。哈哈(笑聲),我錯得也不算離譜呀。也許,你不妨找找她看(笑聲)!
珍妮:你要不要她的電話號碼(笑聲)?
卡爾:要呀!(笑聲)我猜想,她一定很開心,不再害怕什麽了。她顯得比較活潑(笑聲)。
珍妮:你說。雖然我老了,還可能作個淘氣姑娘?
卡爾:那,我也不知道。——我今年不過80歲,我自認還是一個淘氣的男娃娃(哄堂大笑,有人拍手)。
珍妮:(也笑了)我不作任何評論!(稍停)那會教我改變自己的婚姻觀嗎?
卡爾:我認為,這是你捫心自問的一個好題目,很有意思。你認為。如果你成了更好的朋友來對待你內心的那個小姑娘,這樣你對結婚的壓力會相對減輕?她和你已經一年半不見了,我感到很難過,我真的很難過。
珍妮:你講得好準呀!真是一針見血,還有——
很顯然,我們之間的關係已變得輕鬆愉快了。我們的追求是結伴同行的。我們麵對的是嚴肅的事,我們所存的是愉快的心。我們的關係既開放又信任了。
珍妮已經認識到,她一直在談論自己的一個重要部分,那就是她自己,而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實。
我對自己的回應也感到滿意。這些回應都自自然然。而且輕輕鬆鬆,但在內容方麵卻又十分嚴肅。
卡爾:哦,抱歉,再過幾分鍾,我們對談就要結束了。
珍妮:行!我的時間表總是快了15分鍾,因為我總遲到(笑聲)。
卡爾:你也老了15分鍾(大笑)?
珍妮:(笑著看表)等我來看看,10點差_
卡爾:好,就此結束吧,行嗎?
珍妮:行!你幫助我太大了!我非常非常感謝你!
結束未免顯得突然了一點,可是時間已到,我們隻能草草收場。她能處之泰然,而且談笑自如,這表明她已經不是垂頭喪氣了。此外,正好時間已到,訪談必須停止。
總結訪談的特色:
這次訪談有許多特色,既屬於我們以人為中心的心理治療範圍,也屬於任何其它服務行業的領域。因此,我在這裏作一個提綱挈領的總結:
(1)凡是從她經驗中找到的任何感受、任何想法、任何方向的改變,任何行為的意義,我們都要不作任何判斷的接納。我認為,這種接納是全麵的,但也有例外,值得大家注意。她對我表示依賴,她想依靠我的權威來替她找答案,我接納了她的願望。請注意,我所接納的是她依賴我的願望,這並非表示,我會依著她的願望來處理問題。由於我知道自己的立場,我就更容易接納她對我的依靠。我也知道,我不會成為她的權威偶像,雖然在她心目中是這樣看待我的。
在其一點上,我的接納並不完整。實際上,她曾說:“我要多講一點來協助你完成你的工作。”為了完全接納她與我之間的關係。我原想改變一下她對我的印象,但是徒勞無功。我曾向她說:“我們要做的是幫助你,而不是讓你來幫助我”。對此,她毫無理會,也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2)深深地了解她的感受,同情地體會她個人的意念,而且提供她自我表述的機會。我已成功地進到了她的內心深處,她已逐漸地表露了她內心的隱情,我們之間已能直來直去了。
這種敏感的神入讓我攢進了她久已丟失了的那個部分,教她接觸,這種富有神秘感的互通款曲,正是彼此神交的另類意識心態。
(3)在尋找她自己時有一種夥伴同行的感覺。我相信,當事人都有自知之明,我不想作她的向導,即便在那段痛苦的崎嶇之路,我也僅僅是個與之同行的夥伴(當然,她的自知之明隱藏在她的心底,但確實是存在的)。在理解上,我既不敢超前,也不能落後太遠,否則她會感到孤獨害怕。因此,有時候我故意走慢一步,有時候我又超前一步,以讓我的直覺給她一些指引。
(4)信賴“生命體的智慧”會帶領我們接近她問題的焦點。在整個訪談中,我一直存著完全的依賴去麵對讓她沮喪的焦點。雖然我是個很精明的臨床心理醫師,我也難以想到,多少年之前,她母親的早逝,她對藝術的愛好,竟同她解決內心的恐懼息息相關。由於具有這個信賴之心,她的生命體,或者說她的無意識之心——隨便你怎麽稱呼它——竟能帶領她接近了解問題的關鍵。
因此,作為一名心理治療師,我要求自己的當事人盡可能地按照自己的行徑,按照自己的步驟,去解決自己的困難。
(5)要完完全全地幫助當事人體驗到她的感覺。最好的例子就是她相當完全地體會到自己的“無助”和自己感受到“暗算”。一旦這種強烈的痛苦感受在其深度和廣度都達到極點,當事人就會設法點破。在其改變的過程中,這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值得注意的是,當她頗具信心地說“你真是一針見血”這句話時,當事人必定感覺到一種什麽力量幫助了她,但她又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出來。沒關係,感覺到了就行,治療師是不會在意的(當然在這個案例中,她卻親自在第二天表明了)。
將這些特色指點出來,其用意在於告訴大家,以當事人為中心的治療法能夠導致一種微妙的過程,它具有一種生命體的活力。如果要求這種過程發生預期的效果,治療師必須心存理解、為人關愛,這是非常重要的條件。當然,最關鍵事項之發生,還在於當事人的感受和經驗。
珍妮的結局:
訪談之後,她向在場的觀眾講述了自己的經驗。珍妮說:“我真的感到奇怪,一方麵我很緊張,另一方麵我又感到很刺激。我想,我已找到了答案,感謝卡爾博士。”如果沒有第二天的交談,這些話就可能當成客氣話來看了。
第二天早晨,珍妮來看我。她說,昨天有關那個頑皮小姑娘的討論讓她作了進一步的反思和探索。她承認,那個頑皮的小姑娘失蹤了,連她其他部分的自我也在那1年半之中不見了。“我得承認,為了解這個完整的人生,你必須找回我失落的那些部分。”她又說,對個人來說,這次訪談所給予的是一次“脫胎換骨,震撼靈魂”的經驗。訪談啟動了她的心靈之旅,她仍舊繼續著她人生的長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