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關於結局的爭論
“我也沒辦法,不是嗎?連肖恩都不行,更別說我這樣一個小助理了,所以隻能偷偷跑到這邊來,好萊塢21歲以下的演員多得是,酒吧賣酒的條件也相對寬鬆一些。”桑德斯講述著自己一個人到好萊塢這邊的酒吧喝酒的原因。
“為什麽你之前不這麽說?”一個中年人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不覺得那太難為情了嗎,希德?”桑德斯做出無奈的模樣,在經過之前的,他現在的表演痕跡已經不那麽重了。
“這倒是,不過連肖恩都不行嗎?”另一個中年人接過話頭並看向了肖恩,“酒吧對於你這樣的明星應該更寬容吧?”
“離我們在馬裏布的住宅最遠的幾家酒吧可以,但離得最近的那幾家卻是一點都不允許。”肖恩同樣做出無奈的模樣聳聳肩。
“聽說馬裏布那邊對這種事情監管得比較嚴,不賣酒精飲料給你很正常,”拉裏?科恩這時插話說道,“不過別擔心,明年這個時候你們就不會再有這種苦惱了。”
幾個人隨即都哈哈笑了起來,肖恩和桑德斯對視了眼,也都一起賠笑著聳了聳肩,然後將目光放到了科恩身上。
他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了,但頭發還很濃密,兩道眉毛也很粗,說起話來不失幽默風趣,但肖恩總覺得他似乎在試探著什麽,所以有些猶豫。
但桑德斯卻不這麽想,他費了好大功夫才營造出今晚這種局麵,怎麽可以白白浪費?已經在吧台下麵踢了肖恩好幾次。
“對了,拉裏,你剛才說你是編劇兼導演,有什麽代表作嗎?”肖恩終於問了出來,然後又補充了句,“我不是想要冒犯你,但是我總覺得你的名字在哪裏聽過。”
“你不知道嗎,肖恩,大名鼎鼎的《暴力警察》三部曲都是拉裏的劇本。”桑德斯當即在旁邊接腔道。
“嘿,桑迪,”科恩當即叫道,“我們當初都是說好了的,隻是一起喝杯酒,不問彼此的工作,我們都是今天才知道你是肖恩的助理,你卻將我的底細打聽得一清二楚,這未免有些不太公平。”
“這個不管我的事情,拉裏,”桑德斯趕緊辯解,“是之前聽希德無意提到了一句,說《暴力警察》的劇本是你寫的,所以我就將三部曲的錄像帶都租來回味了一次。”
“這個……”叫希德的中年人有些尷尬的抓了抓腦袋,“我好像說過……又好像沒說……”
“別想抵賴,希德,我們都知道,你是最管不住口風。”另一個中年人起哄的說道。
“不對,”一直捏著下巴做思考狀的肖恩這時出聲道,他抬起頭來,看著拉裏?科恩雙目放光,“拉裏,我最近拿到一個劇本,一個叫《狙擊電話亭》的很有意思的劇本,似乎是你的作品!”
科恩挑了挑眉,神色隨即變得微妙起來,嘴角微微翹了下,似乎想笑。
看在眼中的肖恩感覺不是很好,似乎對方猜到了什麽,但表麵上還是一副鎮靜的模樣,看著他,等著他回話。
“《狙擊電話亭》?那是什麽?”
“聽起來很奇怪,可以仔細說說嗎?”
另外兩個人隨即充滿興趣的問了起來,而桑德斯不失機的,故作驚訝的補充了句:“是你最近在談的那個劇本?那個什麽……希區柯克都很感興趣的劇本?”
“是啊,就是那個,據說很早就有構思,曾經給希區柯克看過,對方也很感興趣,可惜直到90年代末才算解決了,怎樣將一個人留在電話亭裏80分鍾的問題。”肖恩點了點頭,然後用一副饒有興趣的神色看著桑德斯:“坦率的說,桑迪,你還是我的助理嗎?這些難道你不應該早就知道嗎?”
“嗯……”桑德斯愣了下,這可不是說好的台詞,不過他的反應也不慢,當即擠出個訕笑的表情,“你知道,我隻負責安排你的工作,對探討劇情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可惜還是有些生硬,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演員,還好幾個人的注意力大多都在別處,應該不會被拆穿。
“說說看吧,拉裏,讓我們聽聽。”有希德他們在,但是不擔心科恩沒有壓力。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們,但不要拿出去宣揚。”科恩很快鬆了口,看了肖恩一眼後隨即講了起來。
大致內容都差不多,想要搞婚外情的一事無成的推銷員,在無疑接到電話亭的電話後,開始了一段驚心動魄的旅程。雖然很多時候故事寫得好的人,講起故事來不一定好,但科恩顯然不在其中,不長的故事在他的描述中,配合著各種手勢,頗有幾分看電影的感覺。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肖恩總算是聽到了完整的故事,所以他很快皺起眉頭來,結局似乎不太妥當。
“這樣的結局合適嗎?”在思考了三、四分鍾後,肖恩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有什麽問題嗎?”之前還在說這個故事挺不錯,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的兩個中年人不由愣住了,科恩則充滿興趣的看向肖恩。
“我覺得……這有些再向公眾傳達錯誤的訊息。”肖恩仔細的斟酌的詞句。
事實上,最開始在聽到《狙擊電話亭》的名字後,他直覺就反應是,應該還不錯,但有需要注意的地方。肖恩一直都不太清楚哪裏需要注意,直到今天從科恩這裏聽說了結局後,才有了一點明悟。
“為什麽?”科恩沒有表態,桑德斯左看右看,最終沒有開口。
“結局是,狙擊手自殺了,是最開始那個送披薩的家夥,但實際上那隻是個替死鬼。而在男主角斯圖被送上救護車,打了一針鎮靜劑後,真正的狙擊手卻出現在門邊警告,他一直都看著他,如果他對妻子不忠誠,那麽這樣的事情就會重演。”肖恩複述了一次,“這難道不是在等於告訴觀眾,如果有一個看上去很崇高的目標,就可以隨即踐踏法律和生命嗎?”
“不不不,我不認為是這樣,事實上這個狙擊手被我們設定為,是有精神潔癖的人,”科恩搖頭否認道,“他看不慣一些事情,提出了一些問題,而這些問題法律偏偏無法解決,他隻好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就像那個戀童癖。”
這種情況很正常,每個人麵對別人質疑自己的作品時,尤其是對方還是自己不認識的人,首先做出的反應必然是辯護。
“但無論怎樣,他殺人了,他將自己淩駕在了法律之上。”肖恩反駁的說道,他知道這樣直截了當可能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有些話卻不吐不快。
桑德斯在旁邊本來想要幫忙緩和幾句的,但仔細想想還是放棄了,反正當初的計劃隻是創造機會,肖恩要如何做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我們不妨將鏡頭放到斯圖最開始進入電話亭的時候,那個皮條客暫時不說,給斯圖送披薩的那個胖子,他有什麽惡跡嗎?為什麽這個自詡拯救民眾,從不期望感謝的家夥會用他來做替死鬼呢?”肖恩攤開手,“更何況,斯圖不過是想要出軌而已,這無論如何都不夠被殺的資格吧?”
“這就是那個變態狙擊手的目的之一吧,他隻要達到目的,是不會理會用了什麽手段的。”兩個中年人的一個如此說道。
“那為什麽他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呢?哪怕隻是一點點的懲罰?”肖恩當即反問,“如果沒有懲罰,那麽自然可以看做導演和編劇是默認甚至認為可以推廣這種行為的,所以電影上映後,如果有人模仿著拿槍在高樓上到處射擊無辜行人的話,那麽輿論就可能非常糟糕。”
“也沒有人在看了《七宗罪》之後,學著凱文?史派西到處亂殺人吧。”科恩有些不冷不熱的反駁了句,“我想,誰對誰錯,觀眾還是有自己的判斷力的。”
肖恩眨了眨眼睛,然後微微一笑,他一直留意著科恩的表情,剛才對方明明有些意動,此刻卻又說出這種話,顯然還是自尊心作祟,得像個辦法讓他有台階可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拉裏,我也理解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讚同你的意思,電影有時候確實應該承擔起一定的社會責任,但這必須是正確的,比如,傳播這些觀點的角色,應該言行一致。”肖恩看著科恩用非常誠懇的語氣說道,“你看,史派西在《七宗罪》飾演的那個罪犯,口口聲聲稱自己是上帝的代言人,要用那種極端方式來喚醒民眾的麻木,那麽他是怎麽做的呢?當他意識到,自己也犯下了七宗罪之一,有了嫉妒之心,於是毫不猶豫將自己也送上了祭壇。”
說到這裏他特意長長的停頓了下,等科恩他們消化一下這番話,然後才又繼續:“而《狙擊電話亭》中的那個狙擊手,他又做了什麽呢?以救人自詡,卻毫不猶豫的犧牲無辜者的生命為自己做掩護,到頭來沒有受到一絲懲罰,觀眾們絕對不會高興。更重要的是,這違反了我們這個國家一直以來所秉持的信念,那就是自由選擇的權力!”
如果說之前那些不足以打動科恩的話,當“自由選擇的權力”拋出來後,他就不得不動容了。好萊塢或者說傳媒業,比任何地方都要講政治正確,不能有各種歧視,政府不能相信,但玩陰謀的始終是一小撮人,大多數都是好的,美國和它的對手甚至敵人比起來永遠是高人一等的等等等等。
而自由選擇的權力也是其中之一,哪怕實際上隻是,在規定的時間和範圍內做一定的自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