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 我演得怎麽樣？
“我知道是你幹的，我知道是你幹的！我知道是你殺了迪克！”威尼斯的小碼頭上，穿著深刻衣服的金發女郎，正在帶著哭腔用手套垂帶著一個男人。
碼頭的露天小咖啡館外雖然坐了不少人，卻沒有一個出來幫忙，至於為什麽，看看四周那些高舉攝像器、聚光燈、話筒吊杆的人就知道了。
“Cut！”隨著導演的聲音，劇組暫停了下來，看看他皺起的眉頭就知道，對這次拍攝並不滿意。
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走了過去，問之前被女人捶打的那個男人：“你怎麽樣，肖恩？”
“沒問題，明格拉先生，”肖恩深吸了口氣，“雖然有些情緒一閃即逝，錯過之後就再難捕捉，但我們可以用數量來彌補質量，隻要繼續下去，我應該能找回那種感覺。”
“好吧。”看了他半晌的明格拉最終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招呼起來，“我們再來。”
這裏的鏡頭本來很簡單的，迪克的父親在通過各種途徑得知自己兒子的部分消息，然後被雷普利誤導，以為他因為搞大已婚婦女的肚子並導致對方自殺，以及謀殺了知情的弗萊迪後也自殺了。於是，悲傷的父親為了掩蓋醜事，給了雷普利一大筆錢，然後帶著瑪姬回美國了。
雷普利善於模仿和學習，又有急智，加上運氣或者說作者的眷顧，他蒙蔽了幾所所有人，除了瑪姬。女人的直覺是很可怕的，可惜的是，即使她猜到了真相也沒證據，身邊也沒人相信這點。所以，當他們在碼頭登上小艇，準備去港口回國時，終於忍不住揮舞手套往雷普利打去。
這裏的焦點顯然應該在瑪姬身上，明格拉也是這麽做的，但在一次拍攝時，始終觀察著所有人的他，發現肖恩那時表現出來的情緒異常精彩。被瑪姬發現後一瞬間的驚恐，迪克父親拉走瑪姬後一瞬間的慶幸，以及隨後的鎮定以及暗藏在其中的些許慌亂等等，都相當的到位，讓明格拉很是驚喜。
所以，他在叫停之後，和攝影師、藝術指導交換了意見後，決定在這裏給肖恩的麵部表情一個特寫。然而正如肖恩剛才說的那樣，情緒這種東西是很難百分之百複製的，尤其是這種無意中達到的狀態，因此反複拍攝了十來次，明格拉也沒得到想要的。
他也想過放棄，這並不是很關鍵的地方，雖然有這個鏡頭會更加完美，但肖恩卻選擇了堅持。於是明格拉再次繼續，這個讓他為賭一口氣而挑選出來的年輕人，一直都沒讓他失望過，他相信這次也不會。
於是劇組就這麽在威尼斯的小碼頭上，一遍又一遍的，反複拍攝起這麽幾個鏡頭來。沒人多說什麽，反正累了就休息，為一個或者幾個鏡頭不斷拍攝以求達到最好是好萊塢常有的事情，比如那位黃金時代曾提名奧斯卡12次最佳導演並拿過3次的威廉?惠勒，就被人稱之為99次的惠勒。
據說他每次執導，大部分鏡頭都要拍攝上四五十次才過關，貝蒂?戴維斯為此還和他吵過架。貝蒂在好萊塢向來以演技好拍戲快出名，很多鏡頭一次就能過，但偏偏和惠勒合作時，不管她怎麽表演，惠勒的話永遠都是：再來一次。
貝蒂在當時的好萊塢也算是很有性格的女明星，她覺得這簡直是對自己的侮辱，所以最後忍不住發了火：我到底要怎樣做才算好？
結果惠勒聳聳肩：像剛才那樣就很好，再來一次。
除此之外，奧黛麗?赫本在拍《羅馬假日》時也被他這樣弄哭過，亨弗萊?鮑嘉和他合作《危急時刻》時也因此火大。但不得不承認，反複拍攝的確很有用處，很多有特點有風格的鏡頭，在拍攝時也許沒有注意到，但在後期製作剪輯時，卻又發掘出來。而且那麽多的鏡頭，總有一個或者兩個出彩的，就如肖恩所說的量變帶動質變。
於是，在格溫妮絲揮舞著手套第三十四次敲打肖恩後，明格拉終於捕捉到了想要的東西。肖恩被打之後，一邊伸手整理頭發一邊偷眼往小艇那邊看去，那一瞬間流露出來的複雜神色，非常傳神，以至於明格拉忍不住當場叫了聲好。
不過，任務雖然完成了，但還是弄出了一點小麻煩。拍攝結束後，肖恩一直用手捂著額頭，有人上前幫忙查看了才發現，眉角處擦破了些皮，還滲出了些鮮血。
毫無疑問，是格溫妮絲那雙皮手套惹的貨，因為要營造出一種真實的效果，明格拉要求她在拍攝中真的打下去，反正那玩意兒落在身上也不疼，肖恩也沒有意見。本來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可誰讓她打了那麽久呢？量變引起質變嘛。
“我沒事。”麵對大家的詢問，肖恩這麽回答道，“隻是破了點皮，很快就會好的。”
但過來詢問的人還是不少，這也說明他在劇組人緣不錯，甚至格溫妮絲也過來了。
“我很的很抱歉，肖恩，”她這麽說道，看起來有些局促，“我隻是……”
“沒關係，格溫妮，這隻是一件小事，誰都有錯手的時候，不是嗎？”肖恩搶先說道。
“謝謝。”格溫妮絲總算稍微鬆了口氣，隨即轉身離開。
她似乎有什麽心事，不過這和肖恩無關，拍攝的兩個月時間裏，幾個演員當中，他和格溫妮絲是說話最少的。雖然肖恩也想和她打好關係，畢竟格溫妮絲出生在演員世家，又有個大導演做教父，現在更是奧斯卡新晉影後，人也很漂亮，又有氣質。但問題是大部分時候，拍完戲人就離開劇組了，來意大利也是如此，而且現在很容易讓肖恩聯想到凱特，所以隻能放棄。
又趕著拍攝了兩個鏡頭，今天的戲份算是結束了，回到酒店休息了會兒，又去餐廳吃了晚餐，肖恩想要出去逛逛。本來他想叫上蓋倫一起，沒想到慢了一步，這家夥已經和一大幫助理出去了，真讓人鬱悶，所以最後他隻好在附近走上幾圈。
“一杯威士忌。”在吧台前坐下，和侍者說了句後，肖恩打量起酒吧來。
意大利的酒吧和美國的酒吧其實沒什麽太大不通，吧台、小桌子、座椅或者沙發，還有舞台以及演奏樂曲，在拍攝迪克吹薩克斯的時候，肖恩就已經見識過了。雖然一個人來酒吧見識，但他心情還是不錯的，甚至還有心思琢磨，能不能認識個意大利姑娘。
沒想到一番張望，他卻看打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吧台轉過的地方，格溫妮絲正和一個男人說著什麽，連番搖頭，笑容也很勉強，顯然很不高興。
想了想，在酒保端過威士忌來後，肖恩還是走了過去，在格溫妮絲身邊坐下，然後用帶著歉意的語氣道：“抱歉，我來遲了。”
格溫妮絲先是愣了下，隨即露出驚喜和會意的目光：“你終於來了，肖恩，我等你很久了。”
她一點也不吝嗇自己的笑容，非常的甜美和迷人，讓肖恩也不由愣了下。
當然，他沒有表現出來，做出一副詢問的表情看向糾纏她的男人：“你有什麽事嗎，先生？”
“我想要請這位小姐喝杯酒……你又是誰？”留著小胡子的男人用意大利語說道，語氣居然還帶著不滿。
“很抱歉，先生，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們在約會，請不要打擾我們好嗎？”肖恩當即用意大利語毫不客氣的回道。
那家夥愣了下，顯然沒想到肖恩會意大利語，當即嘟嚷著走開了。
“他在說什麽？”等對方走遠了，格溫妮絲才小聲問了句。
“他想請你喝酒，然後我說我是你男朋友，我們正在約會，讓他走開。”肖恩這麽說道。
“男朋友？”格溫妮絲挑了挑眉。
“抱歉，我隻是覺得，這麽說可以讓他走得更快一些。”肖恩很是坦然。
“謝謝你，肖恩。”格溫妮絲再次笑了起來，端起手中的還沒動的馬提尼，“沒想到你的意大利語這麽好。”
一聽就知道她在劇組的交流也不多，現在誰不知道他意大利語不錯？不過肖恩也沒說什麽，舉了舉手中的威士忌，然後喝了一口，跟著睜大眼睛嘶的吸了口涼氣。
“你沒喝過威士忌嗎？”看在眼中的格溫妮絲不由掩嘴失笑。
“以前偷偷喝過，不過都很少，而且……也沒試過歐洲的威士忌。”在那滋味過去後，肖恩鬱悶的歎了口氣。
格溫妮絲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然後再次舉起杯子：“陪我喝幾杯好嗎？”
覺察到什麽的肖恩微微一愣，但隨即點了點頭：“不勝榮幸。”
兩人隨即聊了起來，天南海北，什麽話題都聊上幾句，不過格溫妮絲似乎有一點心不在焉。
“對了，我還沒有祝賀你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呢，這可是很多女演員夢寐以求的榮譽。”肖恩忽然想到什麽的說道。
“謝謝。”格溫妮絲笑了下，但笑得有些勉強。
“怎麽了？”肖恩當即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嗯……”格溫妮絲做了幾個無意義的手勢，最終抬起頭來，灰綠的雙眸看向肖恩，“你看過我主演的那部電影嗎？”
“當然。”肖恩點了點頭，“在接下雷普利這個角色後，我就把要合作的對象所出演的電影都看過，《莎翁情史》自然在其中。”
“都看過？”格溫妮絲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那麽……你覺得我演得怎麽樣？”
《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