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給我去死啊!啊啊啊啊啊!”蘇乙瘋狂呐喊著,他表情猙獰而扭曲,滿嘴鮮血,額頭青筋暴起,就像是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他瘋狂地開著槍,直到把槍裏的子彈打光。

“嗡嗡……”

汽車發動的聲音傳來,伴隨著不遠處傳來的急促警笛。

吱——

那輛車頭變形的銀色轎車斜斜停在蘇乙麵前,看到駕駛位上戴著麵具的曹楠,蘇乙幾乎連滾帶爬躲到了翻倒的車後,手忙腳亂從腰裏的槍套中取出自己的槍來。

“哈哈哈……”他聽到了曹楠略帶興奮的張狂大笑,“小警察,我記住你了,下次我再找你玩兒!”

他聽到汽車咆哮著遠去,咬著牙,幾番要衝出來射擊,但最終都沒敢。

剛才野獸般地拚命,似乎已經耗盡了他本就不多的勇氣。

他劇烈喘息著,喉嚨裏發出如拉風箱一樣的聲音,他心有餘悸,渾身依然緊繃著劇烈抖動。

過了好久,蘇乙才敢探出頭來,曹楠早已跑得不知所蹤。

整個馬路一片狼藉,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屍體,都穿著獄警的衣服,顯然是對麵監獄的警察在剛才想要跑來支援,卻被曹楠一一擊斃。

不遠處的草叢裏,呂明哲斜斜躺在草叢裏,生死不知。

路兩邊,一排排警車已經徹底封鎖了這段路,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從防爆盾後伸出來,對準這邊。

一個胖警司神色緊張地探出頭來,對準擴音器大喊:“對麵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槍,抱頭走出來,投降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蘇乙使勁晃了晃腦袋,但腦子裏就像是有一隻哨子,響個不停。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什麽東西抓住,他吃了一驚,下意識拔槍對準這方向。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的槍口正頂在唐嬈嬈的額頭上。

這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他。

她掏出半截髒兮兮的巧克力,遞到蘇乙麵前,突然展顏一笑。

頓時,整個世界都活潑起來。

蘇乙刹那間紅了眼眶。

五分鍾後,就在兩邊的警察小心翼翼縮小包圍圈的時候,一隻手從車後伸了出來,手裏舉著一個警員證。

“我是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警員蘇平,編號21956……自己人啊!”

警察們麵麵相覷,緩緩垂下了槍口。

呂明哲並沒有死,他隻是被之前的手雷震暈了過去。

隨隊而來的醫務處警員很快救醒了他,但看到歐陽的屍體後,他整個人就像是死了一樣跪在那裏,眼神黯淡,麵容麻木。

蘇乙抱著唐嬈嬈,坐在救護車後麵,同樣表情茫然看著外麵飛奔來去的警察們在處理現場。

唐嬈嬈很安靜地縮在蘇乙懷裏。

這個小女孩自從蘇乙從曹楠槍口下救下她後,就一直拉著蘇乙的衣角不放手。

蘇乙看到警察們把一具具屍體用裹屍袋裝起來,然後抬上了運屍車。

他看到拉起的警戒線外,一個黝黑的男人滿臉擔憂看著他懷中的唐嬈嬈。

他知道這人就是呂明哲的線人唐強,可他什麽反應也沒有。

他還看到了陶成邦和他的女朋友羅燕冰也在外麵看熱鬧,這個剛出獄的男人明顯猜到造成這一切的就是來接他的曹楠所為,表情十分陰鷲。

蘇乙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歐陽就這麽死了。

這個老警察昨天還問蘇乙現在的年輕人怎麽哄女孩子開心?

因為他想為自己的婚姻最後努力一把,他不想跟自己的老婆離婚。

可現在,他變成了一具醜陋的屍體。

如果蘇乙沒有因為畏懼後天的槍戰而促成這次呂明哲和曹楠的提前會麵,歐陽就不會死。

如果蘇乙提前告訴呂明哲車上的人是曹楠,讓呂明哲早有了防備,歐陽也不會死。

如果他這幾天學會了開車,那就不用歐陽送自己來見呂明哲,歐陽更不會死。

蘇乙不敢去回想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他怕巨大的痛苦和內疚吞噬掉自己。

他隻能安慰自己,就算沒有自己,歐陽也會在不久後的中環大爆炸中犧牲。

可這樣的理由,根本不能讓蘇乙心裏好過一點。

歐陽的屍體最終被抬走了。

抬屍體的警察把屍體裝入裹屍袋的時候動作粗暴了一點,惹得呂明哲大發雷霆,扯著嗓子罵了這小警察半天。

呂明哲走到蘇乙跟前的時候,眼睛還是紅紅的。

他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想要摸摸唐嬈嬈的臉,但唐嬈嬈卻縮到了蘇乙懷裏,不敢看他。

“我樣子是不是很可怕?”呂明哲問蘇乙。

蘇乙默默看著他,沒有說話。

呂明哲盯了蘇乙半天,突然道:“我知道你恨我,覺得是我太大意,害死了歐陽,對不對?”

蘇乙怔了怔,緩緩搖頭。

呂明哲咧嘴一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也恨我自己。”他說,“我們又多了一個必須要抓住曹楠這個王八蛋的理由,平仔,幫我,求你了,幫我!”

說到最後,呂明哲滿臉哀求,眼眶中晶瑩閃動。

蘇乙隻覺胸腔裏有一隻狂暴的野獸在劇烈撕扯著他的心髒,攪動著他的血液,憤怒地在他腦海裏咆哮。

他抱緊了唐嬈嬈,然後聽到自己嘴裏說出這樣兩個字:“好啊。”

當晚,O記第三行動組誰都沒有休息,盡管辦公室裏彌漫著一股兔死狐悲的悲痛,但大家把這樣的悲痛,全部化解到了工作中。

所有人都在查今天監獄門口相關的監控,追蹤著那輛銀色轎車的痕跡,想要以此咬住曹楠的尾巴。

但遺憾的是,直到現在,依然一無所獲!

銀色轎車的車主早在半個月前就保安說自己丟了車,曹楠也有不在場的證據。

這個悍匪表麵上的身份是一家貿易公司的老板,他的秘書和公司職員都能證明,他們的老板曹楠白天一直都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監控也沒拍到曹楠出過門。

銀色轎車在大澳的一個荒灘上被發現,警察趕去的時候,車已經燒得就剩下鐵架子了。

沒有線索!

沒有證據!

什麽都沒有!

滿街都是監控的國際化大都市,一個悍匪光天化日之下,在監獄門口囂張地殺了十幾個警察,然後不慌不忙揚長而去。

所有警察都知道是誰幹的,他在哪裏。

但,諷刺的是,沒有人能拿他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