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路上,好奇死了的邵鴿忙不迭問:“你認識紀修學長?”
顧奈搖搖頭。
起雲氣壞了:“那他幹嘛叫你過去?”
“我不知道啊。”
邵鴿和起雲對看一眼,問:“他沒說什麽?”
通常這種事,男方要個電話才算正事吧。
顧奈依舊搖頭,其實她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過她也沒往心裏去,姐姐總說“天才就是來給世人製造尷尬的”,放在紀修身上很適用。
她不但不覺違和,反倒感到了一絲甜蜜。
他沒有假裝不認識她,而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招手呼喚她,這個舉動等同於給他倆共同的秘密蓋章了呀。
想到這裏,步伐都變得輕快了。
起雲和邵鴿麵麵相覷,邵鴿眼裏滿是疑問,而起雲則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壞預感。
那個人可不是別人,而是“紀修”啊。
說起來,這位也算是起雲的直係學長了。
二人差了幾屆,並無交情,但整個醫學院都知道,紀修其人不但在學生中頗有威望,也深得老師們的青睞。
相貌嘛,不管男生怎麽詆毀,但女生們都很吃他這一種。
聽說他入學注冊那天,整棟樓的女生都聞訊跑出去看他了。
學業嘛,以全係第三的成績被錄取時,他才16歲而已。
他那個坐落在窮鄉僻壤的母校名不見經傳,因為他臨時決定參加高考,校長調集各科老師給他密集補課,半年時間,把他送進了全國排名前五的醫科大學。
家世嘛,據說其父是位大名如雷貫耳的企業家,因為他硬要留在鄉下念書,隻好捐錢把教學樓重新蓋了一遍。
隻不過千算萬算,就是沒算準兒子會提前畢業,一世精明的老父親在兒子畢業一年後,仍在兢兢業業地替學校重修操場的橡膠跑道……
人緣嘛,自然是不會差的,在校幾年一直順風順水。
給人留下的印象很純粹——品學兼優,出類拔萃,是學生中的佼佼者,師長們的愛徒。
盡管為人寡淡得像尊石佛,很適合孤獨終老得道成仙,卻不乏女生一直追。
最出名的那個為了追他,懸梁刺股三年,硬是和他考進了同一所大學。
總而言之,他若出手,起雲絕無勝算。
“你們猜,剛剛我在圖書館遇見誰了?”
不等大家回應,小章等不及告知:“是紀修學長哦!”
正在逗貓的顧奈投以注目。
**看漫畫的邵鴿吐槽:“你是不是跟蹤人家了?怎麽一天到晚都能遇見他?”
小章笑了笑:“我也奇怪呢,這幾天總遇見他,照理來說他早就該在醫院上班了啊。”
“說不定是回來看女朋友的呢。”小許隨口道。
提起這個,一向消息最靈通的邵鴿丟開漫畫書,趴在床欄上說:“起先我還不信,前兩天我打聽了一下,他還真的有個女朋友呢。”
“長得怎麽樣?”
“這個不知道,隻曉得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女方特別粘他,洗衣做飯統統攬下,幾乎住到他家裏去了。然而我們學長不開竅,為了躲她,十六歲就跑去考大學了。”
說到這兒,大夥兒以學渣的心態感受了一下學神的人生境界。
“聽起來女方好一廂情願哦。”
小許附和:“我怎麽覺得這兩人有股袁湘琴和江直樹的味道?”
邵鴿將這個設定琢磨了一會兒,繼而用全身骨關節拒絕室友拿她最喜歡的CP碰瓷,“不會的,我們學長這樣的人,隻適合單身!”
表情異常篤定。
小章問:“顧奈你覺得呢?”
心不在焉的顧奈冷不丁地被點名,呆了呆。
室友口中的這個“紀修”,和會默默替她洗衣服的“紀修”,仿佛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小章歎氣:“你們看,我們這也有個不開竅的呢。”
說的是起雲和顧奈這段“襄王有意神女無情”。
顧奈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心翼翼地將懷裏的貓放回紙箱裏。
小許收完陽台的衣服,也跟著蹲下來看貓。
“長得真快。”小許用手指順了順小貓腦袋,口氣發愁,“要是能一直養著就好了。”
吃完香蕉的小章拉開椅子坐下,準備複習功課,隨口說道:“你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宿管查到肯定會收走的。樓下有人養了隻龍貓,前兩天被阿姨當成老鼠直接丟水桶裏給溺死了。”
聞言,顧奈堂皇地瞪大眼睛。
在圖書館門口一連等了三天,第四天晚上九點,顧奈終於等到了他。
紀修落下車窗,語氣一如往常的冷淡:“你在這幹嘛?”
“我等你啊。”
她的眼睛亮亮的,猶如星辰。
紀修看了她一會兒,落下鎖:“上車。”
顧奈伸手去拉後座車門。
紀修發話:“坐前麵。”
顧奈“哦”了聲,乖乖上了副駕。
校內車速限行30碼。
眼看快開到湖邊了,顧奈暗自掐了下大腿外側,鼓足勇氣問:“學長,你貓毛過敏嗎?”
紀修沒好氣:“我對你過敏。”
顧奈吐舌,每回碰見她都沒好事,他大概也很火大吧。
但想了想,她還是問:“那,你女朋友對貓毛過敏嗎?”
紀修匪夷所思地看她一眼,聲音發緊:“我沒有女朋友。”
耶~
“那,你能收留我的貓幾天嗎?”她亮晶晶的眼睛,寫滿乞求。
“什麽貓?”
“就那天我們在小賣部收養的貓啊!”
紀修輕扭方向盤,轉入湖濱道:“是你的貓。”
強調和他無關。
“好吧。”顧奈低頭摳自己膝蓋,“那你能幫我照顧幾天‘我的’貓嗎?”
紀修轉頭看她,眼神像是在說“卑微的人類怎敢向神提要求”?
顧奈假裝窗外有牛在飛,緩緩看向天空。
今晚夜色真美。
“多久?”
“什麽?”
“要我養多久?”
回過神的顧奈喜道:“兩個月?”
觀察他的臉色,又改口道:“一個……半月?”
“我看起來很閑嗎?”
“那就一個月。”
至少得等它們足夠大了,她才能把它們帶回家。
車子開出校門,過了小吃街,開了一陣,駛入一個小區。
顧奈下了車,又鬼使神差地跟著他上了樓。
想想自己也是和他“同床共枕過”的關係,也就不客氣地換鞋一道進了家門。
公寓樓新建不久,麵積不大,裝修風格很簡約,除了必要家具,隻有多到書架上放不下的書被成摞地堆在地上。
看了一圈,顧奈並未找出有女性在此生活的痕跡。
在她打量屋子的間隙,紀修一直在翻找抽屜,最後找到一把鑰匙給她。
“最近我有篇很重要的論文要寫,你自己過來喂食。”
顧奈謹慎地接過鑰匙,剛她還在琢磨今後如何上門來看貓,結果人家直接給了她鑰匙。
真爽快。
“國慶你在嗎?”
小女孩不禁得寸進尺起來。
“在。”
“那太好了!”
“什麽?!”
“我的意思是,你在圖書館忙的話,洗漱還是得回來的吧?那個,國慶我要出遠門,所以……”
紀修再也聽不下去了,麵無表情地把杆子上爬得很歡的猴子一把揪下來:“Cancel掉。”
顧奈麵露為難:“機票早就買好啦!”
紀修冷冷看她,極力壓抑自己的天性不爆發。
“紀修,你幫幫我嘛……”
她大著膽子上前去牽他的手。
自從室友說宿管會謀殺小動物,她就時常心驚肉跳,整天懷疑宿管趁她不在把貓貓們殺掉……
除他以外,她實在不知該找誰幫忙。
原本隻是想找他商量看看有什麽辦法而已,卻被她發現他一個人獨居。
那就好辦了!
沒有什麽是臉皮厚辦不到的!
紀修,你幫幫我嘛。
這話聽著很是耳熟。
顧奈反應過來時,背脊已經貼在了冰涼的牆壁上。
耳側橫著男生的手臂。
突如其來的壁咚讓她很莫名,反應沒跟上,嘴巴就結巴了起來:“怎,怎麽了嗎?”
不怎麽。
紀修摟住她的腰,將她壓在牆上。
顧奈“啊”地一聲。
紀修側首,狠狠攫住了她的唇。
顧奈身體僵直,聳肩貼在牆壁上,柔柔弱弱地抓緊他的襯衫,緊張的腦袋一片嗡嗡。
長吻畢,紀修垂著眼皮看她。
清淺的呼吸,酡紅的臉頰,嬌羞到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少女懷春不過如此。
紀修抵著她的額頭,學她討價還價:“我這麽辛苦,總得有酬勞吧?”
顧奈抬眼看他,他給人的印象一直是冷冰冰的,其實她幾乎已經放棄了找他幫忙,隻有放棄,才不會顯得自己不自量力。
他願意和她討價還價,就說明,還有希望!
顧奈心存感激地看著他:“你,你要什麽酬勞?”
她有錢的,在他家白吃白喝隻是迫不得已……
她很在意自己會不會在他心裏留下“不自愛且貪小便宜”的形象,她知道那樣會讓自己的喜歡看起來很廉價。
而紀修早就備好答案等她——
“你說呢。”
顧奈被男生推到沙發深處,再也沒地方可以躲。
忽然,從她身上翻身起來,走去玄關拿了藥箱過來。
顧奈卻在這時毫無征兆地從他後背抱住他。
女生的眼淚通常都是沒由來的,她這樣的哭包在這種時候突然哭起來,一點也不叫他意外。
抱了好一會兒後,顧奈終於停止啜泣,吸了吸鼻子,看著他後背淺淺發黑的傷痕,哽咽道:“奶奶也太狠心了……”
都小半個月了,他後背的抽痕還沒完全消下去。
紀修沉默地坐在沙發上,不予置評。
奶奶打他是應該的,她會心疼也理所當然,都沒有錯。
輕柔的吻混合著冰涼的淚,一個個落在傷痕上。
淚水苦鹹,比不上她心痛。
縱然紀修心腸再硬,也受不了她這樣吻他。
他轉身將她抱到自己腿上,撿起襯衫穿上,不讓她再看那些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