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已經深了。卡爾薩斯一邊看著母親收拾碗筷的背影，一邊對著趙天穹問道。
“覺得很意外是嗎？”卡爾薩斯麵露微笑，不過此時他的笑容，看上去比之前在死亡聖教裏的時候，要真誠多了。
“有一點。”趙天穹點了點頭。如此感性的卡爾薩斯，真的是那個冷漠，高高在上的‘瘋子’嗎？
“也許經曆的太多了吧。”卡爾薩斯目光柔和的看著自己的母親，一邊道：“從一開始的努力奮進，再到誤解與仇恨，再到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失去了很多。”
“……”
此時此刻的趙天穹，隻是安安靜靜的做一個傾聽者，在默默地聽著卡爾薩斯講述著他的故事。
故事很簡單，也很悲劇。
從小到大的卡爾薩斯，本來是一個非常陽光的青年。不過卻是在一次變故中，開始了他的改變之路。
那一年，是卡爾薩斯18歲的時候。本是一個生物學家的他，在一次研究中，突然發生了意外。當然，意外最終導致的不是他，而是整個實驗室的所有人出現了變故。而這個他牽頭的研究項目，卻是將人類的本質發生了改變。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卡爾薩斯一次陰謀，他妄想憑借這種新星的‘人類’，企圖達成他自己的野心。
然而事實上，卻並不是這樣。卡爾薩斯當年的研究，最終的目的是為了人類的進化，而並不是像所有人的猜測那般。但是，變故已經發生，實驗的這一次意外，讓他百口莫辯。
當時的卡爾薩斯母親，已經是一位半神級強者了。哪怕是卡爾薩斯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也沒有誰能夠在他母親的手中將他擊殺。但是這一切，卻並不是卡爾薩斯所期望的。
這個陽光的大男孩，他想要通過自己努力，改變著一切。實驗的意外，他發現自己確實是思考不周。很縝密的調查了一番以後，卡爾薩斯終於明白，在自己的實驗中，缺少了一樣非常關鍵的東西。而這樣東西，卻是隻有在傳說中的暗影島上，才有過存在的記載。
於是，他最終決定離開了母親，前往了暗影島，去尋找他想要尋匿的生命的真諦。
他想要重新完成這個失敗的實驗，以成功的答案，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那一年，他的母親看著他的渴望，隻好點了點頭。於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科研學家，孤身一人，前往了暗影島。
而暗影島，注定是改變了他一生的地方。
在那裏，這個陽光的年輕人，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當卡爾薩斯再次走出暗影島的時候，他已經徹底變了。
變得令人陌生，變得異常強大，變得不再死亡……
而卡爾薩斯，也再沒有回到自己的家，回到他母親的身邊。他的內心，開始充滿了黑暗。
他成為了湮滅的使者，狂熱地投入到死亡的美麗與清晰中。並且，他在追求他的黑暗欲望時變得越來越無情。渴望著與死亡合為一體的卡爾薩斯在暗影島發生的一切，隻有他清楚。
他將自己，在暗影島，現身給了亡靈！
他不敢再回到家，不敢再麵對自己的母親。他開始在對於人類的靈魂研究，越走越遠……
直到某一天，他已經徹底研究出了人類永生的奧秘——靈魂不死！
於是，他成立了死亡聖教。
數千年時間，他都將自己投身在了這一片狂熱之中。而他，也真正成為了全人類的敵人！
一次次打壓，他並沒有倒下。死亡的真正奧義，他也領悟的越來越深。
不過……
他卻再也沒有去尋找過母親。
“這麽多年，我也曾經想過回來看看。”卡爾薩斯喃喃道：“看看母親的變化。”
“但是我不敢。”卡爾薩斯沉默的搖了搖頭，低沉道：“我的母親，是整個瓦羅蘭大陸上最強大的女人，是無數強者崇拜的偶像。但是我呢？”
“我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家夥啊。”卡爾薩斯眼神有些憂鬱的自嘲道。
“一輩子，我都在尋找著人類進化的奧秘，哪怕現在，也是這樣。”卡爾薩斯突然看向了趙天穹，出聲道：“但是當我發現自己走偏了，走錯了的時候，我當年卻被黑暗蒙蔽了自己的雙眼。”
“但你還是這麽走過來了。”趙天穹嘴角浮現出一抹嘲笑之色，頗有些鄙視的看著卡爾薩斯，“說到底，你是一個懦夫罷了。一個在明知道自己錯了，卻從不準備改變的懦夫！”
“你的評價很對。”卡爾薩斯溫和的看著趙天穹，笑得很開心，“從一開始，我就是個懦夫。”
“在實驗出現意外的時候，我真正應該做的，是先要承擔自己的責任。但是那時候，在麵對千夫所指的時候，我退縮了。我沒有任何的解釋。”
“尋找人類進化的本源的時候，當我看到那一切是如此的不堪，與醜陋的時候，我卻並沒有勇氣去將這研究結束，而是懦弱的認為，也許真實的並不是我看到的那麽不堪與醜陋。”
“甚至，就在前一刻的我，仍然是懦弱的。”卡爾薩斯平淡的語氣，仿佛在訴說的是一個完全與他無關的故事。他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的表情，“在我真正發現這一切全部都是錯的，從頭到尾都是錯的時候，我仍然不敢去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那麽，現在呢？”不得不說，趙天穹突然有些懷疑起來。
他懷疑的是，為什麽卡爾薩斯要跟自己這個幾乎陌生的人，說起這些最私密的東西。他更懷疑的是，卡爾薩斯為什麽現在這麽認真的承認了這些？！
但是懷疑之中，趙天穹帶著一抹激動！
“也許，我也該結束這一切了。”卡爾薩斯的目光看著趙天穹，卻再也沒有多說什麽。
這一夜，趙天穹他們兩人，就在麵店住了下來。
看到神誌完全清醒的老人，趙天穹還是強行壓抑住了自己的渴望。麵對這樣一位半神級強者，但又是一個可憐的老人，趙天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去嚐試著邀請老人加入人類聯盟。
但是，趙天穹卻沒有想到，這個話題，卻是這位老人率先提出來了。
“人類與虛空惡魔的戰鬥，又開始了麽。”這位老人溫和的看著趙天穹，問道。
“是的。”趙天穹點了點頭。
“孩子，走吧。去做你應該做的事。”老人笑著看了看卡爾薩斯，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您……也要去嗎？”趙天穹驚喜的看著老人，問道。
“當年那一戰，還沒有結束。那幾個老不死的東西還活著，我也還活著，當年那一戰，該做個了斷了。”老人眼神中閃過一抹淩厲之色。
當年那一戰？！趙天穹灑然一驚！
他想起了卡爾薩斯的年齡，然後……他也想起了在瓦羅蘭大陸史上，對這位半神級老人的記載！
當年的這位老人，還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那時的她，風華正茂，迎擊了入侵的虛空惡魔大軍。
而現在，時隔數千年，這位老人，將第二次踏上人類與虛空惡魔的戰場！
“母親，您的身體……”卡爾薩斯麵露擔憂的說道：“有我在，已經夠了。您就安心在家裏吧？”
“嗬，我還沒老呢。”老人微微一笑，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無比！一股恐怖的氣勢，瞬間席卷了整個麵店！一放即收，老人下一刻又恢複了平靜。
好強！趙天穹眼神中閃過一抹驚詫。剛剛一瞬間那一股氣息的外露，實在是鋒銳無比。哪怕是趙天穹這樣的頂尖英雄級強者，都感受到了窒息的味道！
徹底的壓製！這種感覺，是趙天穹無論在麵對任何人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
這一次，卡爾薩斯並沒有再多說。隻是看了看自己的母親，眼神中閃過一抹不知名的黯然。
三人，再次踏上了回程。
這一次，三人的速度並沒有因為老人的加入，而又絲毫變慢。本來趙天穹是想減慢速度，照顧老人的。但是，在看到老人雲淡風輕的跟在身後時，趙天穹也隻好漸漸放開了速度……
但是，趙天穹傻眼了。
無論他速度多快，老人都是平靜的跟在他的身後，不曾落後半步。趙天穹瞬間發現了一個令他很是默然的答案。自己這個四十歲不到的年輕人，竟然是讓這位活了數千年的老人在照顧著自己！
氣氛，很尷尬！
也幸好，路程不長。三個時辰不到，他們就已經回到了死亡聖教。
“就是這裏麽？”看著眼前這些靈魂體，以及濃烈的死亡氣息，老人並沒有流露出厭惡，也沒有抗拒。隻是看向了卡爾薩斯。
堂堂半神級強者，才麵對母親的問話時，卻是變得有些畏畏縮縮，不敢回答了。卡爾薩斯可是清楚，自己母親對於這些黑暗的東西，一向是極為厭惡的！
而這，也是一個母親對於自己孩子的寬容！哪怕是她最厭惡的東西，她都並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