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少女的春思（上）
夜色降下，燭火燃起，在悠揚的風琴聲中，雙月漸漸爬上了穹頂，列夫大公爵舉辦的歡迎宴會也步入了尾聲，那些精力充沛的貴族男女們，在經曆了一整個下午和大半個晚上的發泄後，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疲乏，酒足飯飽的社交人群，開始逐個的告辭退去。..
與索索德羅談論哲學思想和異族起源的萊丁，也適時的提出了休息的要求。
“大公爵閣下，感謝您的盛情款待，我今晚非常盡興。”作為宴會的主賓，萊丁毫不吝嗇的給出了最終的評價——在暴風貴族的禮儀中，家世和實力決定了對話的基礎。
“盡興就好！萊丁，列夫蘇斯附近的風光也算不錯，你若是有空的話，也可以遊覽一番。”索索德羅一臉的笑容，極為好客的給出了挽留之意。
今晚的宴會是成功的，對列夫家族來講，他們既加深了和雷鳴領的關係，又增強了領地的潛在發展力量，而最為關鍵的是，索索德羅已經確認了局勢的穩固，他可以毫無顧慮的跳出領地周邊的糾紛，去加入分享杜隆高原魔晶礦的宏大盛宴了。
“王室的征召令已經簽發，我和波波拉恐怕沒有多少空閑了，說實話，我真想好好的看一看列夫城的風光呢！”萊丁開口的時候，看到女賓那邊已經散開了人群，提著裙子的波波拉跟在卡德琳娜的身後走了過來，同行的還有幾位索索德羅的側室夫人。
索索德羅衝著波波拉招了招手。等女兒走近身邊的時候，他拉起女兒的小手，笑容滿麵的對北克萊恩郡、兼克萊恩蘇斯地區的伯爵領主說道：“萊丁，波波拉以後就拜托給你了，在此，我以一個普通父親的身份，祝福你們生活美滿。婚姻幸福。”
列夫大公爵索索德羅就如同普通人家的父親般，將女兒的柔嫩小手放入了女婿的手中，他臉上的誠摯表情。根本不見一絲虛偽。
握住波波拉白嫩柔夷的萊丁，也擺正了晚輩的姿態，他非常恭敬的衝著列夫大公爵夫婦躬身行禮：“感謝嶽父大人的美言。我會好好珍惜波波拉的。”
直到宴會曲終人散的時刻，這奢華而空曠的大廳內，才出現了一點溫馨之氣，但這難得的溫暖和煦，卻在雙方惜別轉身的刹那之間，就褪的一幹二淨了。
大貴族世家裏，並非沒有溫情，但理智的貴族都明白，隨著時間的流逝，再牢固的感情也抵不住利益的利刀。所以即使有真情流露，也不會存續的太久。
貴族姻親的紐帶從來都是不靠譜的！親情、友情、愛情的寄托，在巨大的利益麵前隻是昂貴的奢侈品——在曆史的過往中，大批的理想主義者被現實和殘酷的社會所埋葬！
恩法斯世界的貴族人群，早就習慣了用理智和欲望武裝自己。他們知道，除非能找到兩家的共同利益點，否則姻親的同盟大廈，很可能會在瞬息間分崩離析，片瓦不存。
雙月的光華之下，晴空的星海顯得稀疏單薄。身姿曼妙的女侍舉著燭火，將萊丁和波波拉引入內府的別院，穿過幾處裁剪別致的花圃，拐過幾道大理石雕琢的藝術回廊，在那青牆綠瓦的深處，冒出了一座滿是爬山虎的二層小樓，院內的小廣場上，架滿了蒼翠的葡萄藤蔓。
“雷鳴伯爵大人、波波拉小姐，這處居所是主人特意為你們安排的，若是你們有什麽額外的要求，可以隨時派人通知過來。”貌美的女侍深深的躬了躬身子，她在點亮了兩隻燭台之後，就緩緩的退到了院落的入口，那邊建有幾間下人居住的小房間。
靜謐的夜色之下，接過燭台的黑草一溜小跑，將眼前的昏暗驅散一空，凱西和苔絲這僅有的兩名貼身侍衛，一前一後的將萊丁和波波拉護在中間，緩緩的踏入了昏暗的前廳。
“這裏就是你的閨房嗎？”進門之後，萊丁輕輕打了個響指，光明之火的輝光將室內映的一片通明，動作麻利的黑草，沒用多長時間就將室內的魔法燈點亮了起來。
波波拉望著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環境，她先是搖了搖頭，卻又變得遲疑起來：“我以前的居所就和仆人房差不多大小，這裏的環境雖然有些像我和母親的小院，但卻要高級多了。”
“看來大公爵還是很在意你的，就帶我參觀一下吧！”萊丁笑了起來，按照暴風王國的習俗，女婿回門的第一夜，是一定要住在妻子少女時代的閨房裏的，既然索索德羅能將萊丁安排在這裏，那這片小院就是波波拉的私人財產了，哪怕她出嫁了也是如此。
“哦！”波波拉的小臉上罩出了一層粉紅，這個時候凱西和苔絲已經退到了屋外，而黑草則放下燭台，走上了二樓的主臥室，看那樣子，是要鋪床疊被，準備侍奉他們就此安歇。
屋室內的裝潢不見一絲奢侈的氣息，卻到處都充滿了自然的色彩，除了散發著白光的魔法燈帶出了貴族世家的逼人貴氣之外，這裏的一切都仿佛是普通的農家小院一般，但萊丁隻是掃視了幾眼，就看到了魔法的痕跡，許多看似粗鄙的地方，還都彌漫著濃濃的藝術氣息。
兩個人在樓下的房間踱著步子，才將娛樂室的門推開，波波拉就捂著嘴巴驚呼了一聲，然後她稍帶嗚咽的說道：“呀，那居然是我的小木馬！”
這是一個破敗掉漆的棗紅色木質玩具，馬頭粗糙而簡陋，還摔裂了開來，那搖椅專有的圓弧形底座上，有著被長時間踩踏出的光潔痕跡，這種不到一米高的玩具，是殷實人家安撫小孩子的常見物品，但在貴族世家中，卻會直接購買小馬駒，從小就訓練正規的騎術。
望著娛樂室內極不和諧的、唯一的低劣玩具，萊丁隻是報以微笑。
“這隻木馬搖椅是母親買給我的唯一玩具，也是陪伴我童年的最好夥伴！萊丁，能看到我的木馬薇薇，我真的很驚訝，也很高興，它居然沒有被人燒掉。”波波拉緊緊的抓住了萊丁的大手，她過了好一會之後，才緩緩的講起了這頭小木馬被人搶走的痛苦經曆。
“往昔的一切都過去了，未來隻會更加的美好。”萊丁聽完波波拉傾訴的苦楚經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脊，此刻的女孩子早已梨花帶雨的泣不成聲。
走出娛樂室之後，波波拉的情緒很快恢複了，在房間裏隨意的轉了幾圈之後，已經出嫁的少女就找到了不少昔日裏的殘破用具，它們雖然粗鄙不堪，但卻代表著女孩的曾經記憶，而萊丁也在這其中，看到了生活的艱辛和波波拉的努力和勤奮。
在主臥室旁的書房內，萊丁在原木書桌的抽屜內，找到了不少發黃的草紙，那歪歪扭扭拚寫錯誤的字句，合在一處組成了入門劍技的原理解釋，一些可笑的配圖，更是充滿了滑稽的感覺，但這其中蘊含的辛勤和汗水，卻代表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頑強毅力。
與經曆過係統教育的貴族不同，在大多數情況下，那些缺乏教育條件，卻又渴望知識和力量的孩子，隻能用數十上百倍的努力，才有可能補足先天上的那一點不足，因為這些最基礎的、最簡單的東西，才是萬物歸一的根源，它們最終演繹出了世界的一切複雜。
“那些都是我碰到艾德琳姑媽以前抄錄的技能卷軸。”波波拉看到萊丁拿起了她兒時的‘傑作’，麵色窘迫的說道，在精通書寫的法師眼中，那些東西充滿了粗鄙和無知的蠢笨。
“看的出來，你是一個努力的好學生，我在初學魔法的時候，老師給出的大把資料，都被我抄錄的一團糟，若是能有你這樣的毅力，恐怕我就不會總是考試不過，被父母訓斥了。”萊丁將記憶中殘破的碎片拚在一處，發現了幾乎雷同的經曆和過往，不由的啞然失笑。
“啊？伯爵大人也會被人訓斥嗎？”波波拉有些驚訝的詢問道，在她的眼裏，萊丁簡直就是天才的表率——能在如此年輕的時候，就掙下一份大大的家業，並將個人實力提升到不遜色列夫大公爵的程度，萊丁的經曆根本就是常人難以理解、但卻真實發生的奇跡！
可是現在，這位鑄就奇跡的主人，居然說他也會因為學業不佳而被老師訓斥，這簡直就像是大法師聲稱不會釋放火球術一般的匪夷所思，所以波波拉自然而然的，把它當作了一種體貼的安慰，心中頓時浮上了暖暖的溫馨情緒。
“沒有誰代表著真理，人總是會犯錯的，我小時候……”萊丁的思緒飄入了靈魂深處，那接受填鴨式教育的記憶中，不上不下的成績毫無突出的表現，而在另一段記憶裏，閃電堡的魔法入門老師，更是一個言語不清，垂垂老矣的就職級法師。
如此的教育經曆，簡直可以用災難來形容了，不過萊丁就是再不濟，他融合的兩個靈魂也都完整的接受過係統教育，所以在精通了基礎之後，就有了強大的自學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