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人微言輕
從戰艦指揮室的窗口往外望去，海麵上此時風平浪靜，晴空萬裏，午後的陽光讓遠處的港口建築紛紛染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芒，不知名的眾多海鳥在海麵上快活的上下紛飛，時不時落在戰艦桅杆上發出清脆悅耳的鳴叫聲，完全是一付讓人賞心悅目的港口畫麵。
桌上的酒也是好酒，那是大名鼎鼎的恩洛斯好酒，是其中一位軍官花了高價從海上某艘過路商船上買過來的，現在要弄到這酒可不容易，前段時間海盜們的瘋狂搶劫讓這種酒在大陸上幾乎斷貨，價格暴漲。
這是一個讓人心情愉悅的好天氣，朋友們聚在一起喝著難得的美酒也是一件很令人開心的事，可是在座的人卻個個心情沉重，牢騷不斷，現在由於絡腮胡子的一番話，指揮室內的氣氛更是變得和這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沉重起來，沒有人再說話，大家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低頭喝著悶酒。
良久，另一個軍官才澀聲打破了沉默：“這些什麽也說明不了，我可不認為凱瑟琳陛下會默許陳劍與帝國為敵，我不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導致如今這種怪異的局麵，但我隻知道，我是帝國人，又加入了帝國軍，便有著為帝國和一切敵人戰鬥的責任，總不能因為凱瑟琳陛下離開了，我們便置帝國於不顧吧？”
他的語氣之中，透著深深的無奈，也透著對現狀的不滿，更引來了一片歎息聲。
又過了一會，另一個有著一頭棕色頭發，眼神深邃的軍官才淡淡的說道：“我們是帝國人沒錯，我們是帝國軍人也沒錯，我們當然應該為帝國而戰，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必須為了某些人的錯誤而把性命不清不楚的丟在戰場上！我和伯蘭茲是一樣的想法，現在的帝國實在是讓人失望，或許我們當初真的不應該讓凱瑟琳陛下離開！”
說話的人名叫克拉格斯，是在座眾人中位階最高的軍官，他是某支帝國海軍艦隊的指揮官，為人果敢冷靜，心機深沉，頗有大將之風，在凱瑟琳整頓海軍時被慧眼識英才的凱瑟琳提拔了上來，是這一幫人之中的領袖型人物，大家都是信服他，而他話中提到的伯蘭茲，則是指剛剛挑起了話題的絡腮胡子軍官。
他的突然表態讓眾人都是驚訝，因為大家都是沒有想到連一向謹慎穩重的克拉格斯也突然和衝動的伯蘭茲一樣，公然質疑帝國的現狀，並隱隱透露出了不願意戰鬥的意思。
“你們不必這麽驚訝，這沒什麽可奇怪的，事實上，從天使族的事件開始，我就對帝國的情況感到失望了，攝政王肯達爾的很多做法，都讓我感到失望。”發現眾人的怪異眼神，克拉格斯淡然一笑，並不在意，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的確，肯達爾大人是帝國的兩代重臣，在帝國中聲名顯赫，他對帝國的忠心無可置疑，我也相信他是一心一意想要壯大帝國，重現帝國往日光輝的，多年來，他可是為帝國立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
“上一次的大戰之中，他的表現已經說明了這一切，如果不是他的大力支持，當初帶著一小群人回到帝國的凱瑟琳陛下又怎麽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就得到了帝國軍的認可？如果沒有他的幫助，陛下的複國之路隻怕會走的更加艱難吧！”
“但這一切並不能掩蓋肯達爾大人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這個事實，他在軍事上的確有著驚人的造詣，可以說，他是現時帝國軍的靈魂人物，不過他的才能也隻限於軍事領域，他在政治上的表現實在是欠佳，並習慣了用他帝國軍人式的強硬來處理一切，看看他當上攝政王以後帝國的情況吧，內政、外交都是處理失當，天使族的問題讓帝國差點失去了最重要的盟友，對法魯軍的掉於輕心導致了哈蒙代爾地區的失守，強硬的外交政策使的布拉卡達和精靈王國正在與帝國越離越遠，神聖聯盟名存實亡，而這種和盟友的交惡，還有哈蒙代爾戰事進展的不順，又讓各個或明或暗的敵對勢力看到了擊敗帝國的希望，一個個蠢蠢欲動，最後又導致了帝國軍壓力倍增，為了應對可能的戰爭而不得不開始擴軍，弄得帝國各地抱怨聲一片，民生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凱瑟琳陛下花了數年時間為帝國攢下的那一點元氣，現在正被肯達爾用最短的時間揮霍一空！”
“現在，他又不顧帝國的實際情況，主動挑起了泰塔利亞地區的戰事，這場戰事若是勝了還好，若是敗了，隻怕帝國將就此永無寧日，至於海上的事情，大家心裏有數，我就不用說了！我隻知道，在海軍投入這麽多，去打一場必輸的戰爭，實在是有夠愚蠢，我不知道攝政王是基於什麽樣的心理，認為帝國軍能夠取勝，想要在海上和聯盟艦隊一決勝負，以現時帝國海軍的情況，緊守近海，加強海防，不給敵人從海上登陸帝國的機會，才是正確的選擇，我曾就這件事向上麵打了報告，不過卻沒有回音，看來不論是攝政王還是帝國軍，都是鐵了心要在海上打出威風來。”
“帝國正在攝政王肯達爾的帶領下，走上一條最危險的道路，而在這條道路上，帝國能走多遠，我個人實在是不看好，因此，我和伯蘭茲一樣，對當初凱瑟琳陛下做出的決定感到相當困惑，她為什麽要幫助那個陳劍和帝國為敵，難道說陛下因為退位的事情，已經對帝國感到絕望，所以放棄了帝國？”
說到這裏，克拉格斯的話被一個軍官大聲的打斷了：“這怎麽可能，帝國能有今天，陛下花了多少心血？她怎麽會放棄帝國！克拉格斯，你在胡說些什麽？竟然這樣汙蔑陛下！”
克拉格斯苦笑了一下，沒有辯解，卻又繼續說了下去：“為了解開這個疑惑，我開始關心起當初陛下退位前後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試圖找出事情的真相來，正好，這一次從各地補充進我的艦隊的人員裏，有一個我的舊識，他曾經在哈蒙代爾呆過一段時間，還是一個中級軍官，知道很多事情，從他那裏，我知道了很多關於哈蒙代爾，還有關於陳劍的事情。”
“我的這個舊識是在精靈王國偷襲哈蒙代爾的陰謀被挫敗後隨帝國大軍進駐到哈蒙代爾的，那時候陛下也在哈蒙代爾，據他所說，陳劍正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得到陛下的青睞，當時陳劍還擔任了陛下一段時間的行軍參謀，為陛下出了很多不錯的主意，而陛下在很多事情上，也會谘詢陳劍的意思，當時這件事還在陛下的軍營中引起了很大的轟動，人盡皆知，後來我又從其他途徑向當時有在哈蒙代爾的一些人詢問了這件事，結果得到了證實。”
“從這件事，我們不難看出，陛下是真的很看重這個陳劍，後麵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也證明了這一點，但是陛下究竟是看重陳劍的哪一點呢？在向那個舊識詢問了更多的事情之後，我終於大概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在種族問題上的態度！”
“陛下在哈蒙代爾地區的規劃大家想必都知道吧？維爾寧堡、白崖關，還有哈蒙代爾城，這其中我最為關注的是哈蒙代爾城，在我那個舊識的描述裏，哈蒙代爾城的規模實在驚人，以一個邊陲地區而言，還是一個兵家要地，陛下為什麽要投入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進行民生建設呢？還是因為種族問題！”
“也許你們不知道，在陛下的主持下，帝國曾經對哈蒙代爾地區進行過兩次移民，第一次是數千名半身人，第二次則是包含了帝國境內各個種族，人數也達到了數萬人，值得注意的是，這不同於攝政王即位之後對異族人往哈蒙代爾地區的驅趕，而隻是純粹的移民而已，陛下建造哈蒙代爾城，為的就是安置帝國境內數量眾多的異族人，而從當時還是哈蒙代爾領主的陳劍對待異族人的態度，我們也不難看出器重陳劍的陛下對待這些異族人是什麽樣的態度！”
聽到這裏，長著一臉絡腮胡子的伯蘭茲忍不住插嘴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陛下也是和陳劍現在一樣，想要實現種族平等？”
克拉格斯點了點頭：“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一點從陛下對泰塔利亞人的友好態度，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就我個人的看法，如果帝國能吸收各個種族的人加入帝國，為帝國所用，讓他們各展所長，而不是如現在這般排斥異族人，對帝國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或許這種做法會在短期之內引來一些紛爭，但從長遠來看，卻是利大於弊的，以陛下的眼光和雄才大略，當然不會看不到這一點，而她之所以把異族人移民哈蒙代爾，也許也正是為了盡力減少推行種族平等策政而帶來的衝突，哈蒙代爾遠離帝國，又有陳劍這樣提倡種族平等還深受當地人擁護的領主，當地的大量駐軍也可以起到壓製異族人可能異動的作用，有著太多的便利。”
“隻是後來這一切隨著克裏根人的入侵而中止了，陳劍也被克裏根人設計陷害而不得不叛離帝國，或許這其中還有帝國中某些強烈排斥異族的人在暗中作用的結果，這樣才可以解釋後來陛下對陳劍時冷時熱的怪異態度，之後的事情我所知不多，也不敢亂猜，但陛下在離開之前把克裏斯丁大人他們留給陳劍，我想肯定有著某種深意，也許陛下早已看透了在肯達爾的帶領下，帝國終將走上一條不歸路，所以我才會說，陛下放棄了帝國並非不可能的事情，而陳劍，或許是因為和陛下理念相似，而得到陛下的某種托付吧，所以認同陛下理念的克裏斯丁大人他們才會對陳劍也忠心耿耿，當然，這些都隻是我的猜測罷了！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也隻有當事人才清楚！”
說著，克拉格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我說了這麽多，隻是想和大家說明一件事，肯達爾如今要走的路，並不是陛下當初要走的路，我並不願意為了肯達爾的錯誤選擇而戰死在戰場上，也不想看著帝國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我熱愛我們的帝國，但我人微言輕，沒法改變現在帝國的一切，如果海上的這場戰事實在不可避免，我將會設法帶著我的人離開，即便是因此而背負叛國的罪名，也在所不惜，帝國的士兵不應該這樣白白的送死，我希望借由這樣的方式，試著引起攝政王對其錯誤做法的反思！讓海上這必敗的一戰，得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