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過兩天就要去塞外避暑,淩月,你也準備準備,隨我們一道兒去。你還沒有看過塞外的景色吧?”德妃看了看我,笑容溫婉。

“奴婢謝娘娘。”我趕忙行禮,站在德妃身旁的紅梅和明宣對我會心一笑。

德妃今天穿著紅底繡牡丹圖樣的旗裝,大朵的牡丹花嬌豔大氣,在幾片淺綠色葉脈的襯托下更顯得雍容華貴,袖口和下擺處以暗紅色的絲線紋繡。喜慶的紅色將她白皙的皮膚襯托得剔透清瑩,配著她特有的典雅氣質,別有一股味道。

我站在一旁,細細地打量著她。

“十四阿哥到!”

高全兒的聲音高高揚起,德妃臉色瞬間亮了起來,忙端坐起來,撫了撫衣襟。

“額娘,兒子給您請安。”十四抬步跨過門檻,彎腰請安一氣嗬成,流暢的動作中流露出一股灑脫的銳氣。

“快起來,到額娘邊兒上來!”德妃素手指著離她最近的椅子,十四嬉笑著走了過去。

屋內的一群侍女也趕忙向他行禮,他淡淡的掃了一圈,示意我們起身。

“看你這一身兒,跑哪兒去了這是?”

離近細看,十四的額頭處隱隱的有些汗珠,藏藍色的長袍上浮著一層薄薄的塵土,袖口處略有些潮濕。

“唉,今兒個下了課,我和十三哥去打布庫了,才回來。本來要一同給額娘請安的,可是皇阿瑪把他叫了去。”

我端著剛沏好的茶水,小心的遞給十四,他拿起杯,急急的喝了一口,才繼續說道:“今兒個我可是贏了十三哥,趕巧兒碰到八哥他們,八哥說我布庫打得是越來越好了,也許今年塞外的比試上我還能博得頭籌呢!”他驕傲的揚了揚下巴,眉眼間全是得益之色。

十三!

提起他,心底泛起微微的疼痛,從沒有過的感覺在心底隱隱的發酵!

“那就好,你高興額娘也跟著開心。”德妃仔細聽著,眉眼之中全是喜愛,“十四啊,一會兒留下陪額娘用晚膳,現在先讓她們伺候你梳洗一番。”

“是,額娘。”

十四站起身,屋內有人趕忙下去準備,我低著頭恭敬的站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談話。反正屋裏有的是人,這種事兒也輪不到我來。

趕巧今天若含不當值,她要是知道今天有這種光榮任務,一定哭著搶著來服侍。可想而知,明天她的臉色又多僵多難看。想著她的樣子,心裏就暗暗欣喜,有些幸災樂禍。

完了,來到古代,不光我的性格變了,連心態,都有些扭曲。

“淩月。”德妃的聲音淡淡傳來。

“在。”我上前一步,等候吩咐。

“去服侍十四爺沐浴更衣。”

什麽——讓我去服侍他?

我猛地抬頭,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德妃。

“下去吧,好生伺候著。”德妃瞥了我一眼,在明宣的攙扶下回到內室。

這難道就是報應?

這不是讓我和若含的關係火上澆油,越燒越旺嗎?

我才不相信德妃不清楚我和若含的關係,再說,我不是康熙欽點的掌書女官嗎,怎麽還要伺候小鬼洗澡啊?宮裏又不是沒有太監!

心底有一堆的委屈沒處申訴,嘴上卻不得不‘愉悅’的同意。

我一步變三步,慢慢的蹭著前進,可惜偏殿離這裏很近,即使我有心磨蹭,不一會兒也走到了門口。

唉,進吧!

反正每天看著若含的那張苦臉已經成為習慣,保不準哪天她對我有好的微笑,我心裏更?得慌。

推門而入,殿內隻有十四阿哥一人,其他的宮女、太監早已退下。十四背對我站在屏風旁,低頭不知做著什麽。

我輕聲關門,不聲不響的站在他的身後,不說話也沒有動作,隻是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怎麽著,還讓爺教你不成?”他回頭,目光沉沉,一瞬不瞬的盯著我。

他的目光,他說話的神態,總會讓我莫名的想要反抗,但是轉念一想,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我福身,緩緩走到他的身前,看也不看他的麵孔,隻是低垂著頭和紐扣作戰。或許是第一次為別人寬衣解帶,而對方又是一個陌生的異性,手指竟有些微微的顫抖。

“哼……,內務府怎麽學的規矩,連這個都做不好!”

奚落聲響起,我都想一把將他衣服撕爛了,看他還能這麽囂張?

魯迅先生說過:“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高爾基曾經說過:“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我想,總有一天我也會在這皇宮中爆發,既然要轟轟烈烈一次,倒不如積攢力量,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定要弄個名流千古……

我不斷找著借口安慰自己,漸漸的,也沒有剛才的那股憤慨了。

“奴婢手笨,請爺恕罪。”放下手,我歉然的笑著,規矩的福身道歉。

“哼,手笨?難道連腦子也笨了不成?你不是才女嘛,怎麽,這雙細手隻握得動筆杆,服侍不得人?”他迅速抓起我的右手,手指緊緊的扣在手腕之上,薄薄的繭子在手背上摩挲,一陣細細的麻癢。

我想要收回,手背卻傳來一陣疼痛。

“多漂亮的手,可惜——伺候爺是不是委屈了你?”他用力的拉扯我,強迫我抬頭仰視他。

沉沉的瞧著他幽深的瞳眸,我無力的歎氣,“爺,再不洗水就涼了,您要是不滿意奴婢,奴婢馬上去娘娘跟前兒請罪,讓娘娘換個利索的人來。”

他神色一暗,眼中快速的閃過什麽,看不出情緒,哼了一聲推開我。

我沒注意,一個趔趄後退了幾步,暗自慶幸自己平衡感好,要不然肯定摔個大仰趴兒。再抬首時,他已經退去了外袍,隻著內衫。

看著他自覺的褪去了衣衫,我便樂得清閑,乖乖的站在一旁,看屋內的擺設,看室內的屏風,總之,就是不看他。

倒不是不好意思,男人的**也不是沒見過,但我的身體目前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我想,還是讓她保留些矜持吧!

??簌簌的衣物摩擦落地聲,而後耳邊傳來了水花濺起的聲音。

我側頭,對上他嘲笑開懷的眼眸,連忙作害羞狀,拿起布巾認命的走到他的背後。

“我是一個搓澡工,搓澡本領強,我要把他的背啊,搓得光又亮。搓完左肩搓右肩,雙手飛舞忙,哎呀我的十四爺,你到底有完沒有完?”心底默默唱著改編版的搓澡歌,鬱悶的心情得到了很好的疏解,唉,原來現代人都有些阿Q精神!

說歸說,搓歸搓,小十四的皮膚還是真不錯,滑而細膩,像女孩子似的。當然,我可不敢光明正大的占他的便宜,這位主兒我可不想招惹,光是他那個女朋友我都搞不定,怎麽敢再招攬麻煩呢?

搓好背後,我小心的解開他的發辮,另外用清水洗淨了頭發,然後便用幹淨的布擦去多餘的水分,將他的頭包起來,就像理發店洗完頭後一樣。

“喂,你在幹嘛?”十四猛地扯開布巾,將它扔到我的身上,不巧,那塊濕濡的布便粘在我的胸前。

忍——

他看著我,愣了愣神,而後止不住的哈哈大笑,笑容很純淨,不似平時的嘲諷。

我忍——

“十四爺,先將頭發包起來,避免弄濕衣服。”我盡量用平淡的語氣給他講解,眼睛卻不看著他,我怕看到他“醜惡”的嘴臉,失手將他按到水裏轉世投胎。

“是嗎?那你弄吧,弄不好,爺罰你。”聲音中仍然含著淡淡的笑音,他深深的瞥了我一眼,唇角高高的揚起。

看著胸前的破布,我險惡的撇了撇嘴,用兩隻指頭將它甩到一邊,解恨的樣子就像甩了某人一般!

重新拿來一塊布,極不情願的走到他背後。由於他剛才亂動,頭發浸到水中,我不得不再次擦去水珠,將布巾從腦後包起,在前額收緊。手指習慣的按摩他的頭部穴位,而他顯然很享受,竟靠在了桶壁上,滿足的歎息。

要說這頭部按摩,還是因為在國外上學時隔壁的韓國室友金敏熙,她同時在雙耳上打了十個耳洞,結果不幸感染,不能碰水。而我,她唯一的室友,不得不擔負起照顧她的責任,每次都是我給她洗頭,而那位超會享受的小姐便教會了我這套手法,以便為她服務。

“也不是一無是處啊,嗬嗬!”他的頭仰靠在桶沿兒上,晶亮的雙眼向上瞟著我,額頭泛起了幾道淺淺的皺紋。

“謝爺誇獎。”我看著他,微微一笑,他瞬間一窒,氣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一無是處?

占了我一堆便宜,氣我一溜兒夠,終了居然這麽說我?我加重了中指的力道,成功地看到他咧起的嘴臉。

“你……”

“爺,水涼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秉著不該看的地方決不多看的原則,我塞給他一塊布,轉身去拿屏風上幹淨的衣物。還好他沒有和我再次掙執,要不然完顏淩月的“清白”就快讓我毀掉了。

拿著衣物,我不得不懷疑德妃的動機。

她身邊多的是得力的人,幹嗎非要我這個新手伺候她的寶貝心肝兒,而且我可是一個十四歲的黃花大閨女,長相也過得去,而她的心肝兒是個血性少年?

哦,這樣稱呼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反正那些小說裏好像提到過,十四阿哥很早便有了子嗣。

所以——德妃是什麽意思呢?還是說,宮裏這樣的事情稀鬆平常,是我老冒兒不懂罷了,學規矩時沒用心的後果?

就那麽一件長袍,理應一裹一係就完事兒,怎麽從我手裏出來就這麽別扭呢?係好黃帶子,不理會他的眼光,我退後兩步,左瞧瞧,右看看,而後迅速的搖了搖頭,竄到他身邊,又把帶子解開。從頭到尾整理了一下,將衣服弄服帖,係好,再看。還是搖頭,再解開!

終於,我重重的歎了口氣,“十四爺,您能不能自己……”

擺弄了半天,不是胸前的衣物太鼓,就是腰側不服帖,顯得臃腫,再不然就是勒痛了他。未免他懷疑我伺機報複,我不得不出聲辯解。

“爺要你幹嘛的啊?”他涼涼的開口,目光深沉卻隱含著淺淺的笑意,這樣的神情,倒是和四爺很像。

想起四爺,心底的火又起來了,要不是他,我也許還能在宮中逍遙些日子!

“那我給爺換個人來。”耐力用盡,我轉身欲走,卻被他扯住胳膊,一個趔趄撞到了他的懷中。

小小年紀,就這麽大勁兒,怪不得能打贏十三。

“這麽急著投懷送抱?”想要站直身子,奈何他不肯撒手,一隻手緊緊地環著我的腰,鼻子裏盡是他身上傳來的清爽味道。

“爺,奴婢對天發誓,對您絕沒有半點非分之想,您放開奴婢吧,要是被人看到,問題就大了。倘若讓若含知道,她會不高興的!”而我會非常麻煩。掙紮了兩下,我便放棄抵抗,猛然想起若含,連忙用她當借口。

以我的日常觀察來看,他們兩個現在的關係貌似不錯,最起碼從若含口中是這樣說的。

“哼,用她來威脅爺,你認為有用嗎?”下巴再次被捏起,我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古代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歡來這招?

“對我沒有半點非分之想是嗎?哪你對誰有非分之想?”他危險的眯起了眼眸,沉聲說道。

“十四爺,奴婢……”

“算了,你下去吧。”墨黑的眸子,注視著我良久,終於,他轉身揮揮手,而我,則迅速的離開,不願再多呆一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