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裏,宮內忙碌著拜年與被拜年,而我也略略得閑,悶在自己的房間裏充當宮內難得的閑人,想著我的安撫大計。

唉!想著前幾日見到十五、十六阿哥兩人時的情景,心裏就憋屈。想自己堂堂二十一世紀高知識女性,竟然連兩個年齡和起來還沒有我大的小鬼都搞不定,絕對是莫大的恥辱啊!不過,原因也在我,小月子就小月子,為什麽我會那麽大反應呢?!

可是,我是真的很反感別人給我起綽號的!記得小學時,同班的男生給我和墨語分別起了一個綽號,我們警告他後他不但不知收斂,反而大肆傳播,當時氣得我倆聯合起來將他狠揍一頓,最後還是班主任拉開的。自此以後,那個男孩見到我們便跑,最後不得已之下轉學了。雖說現在也不記得到底是什麽天理不容的名字了,但是,打架時那種心情仍清晰的很。嗬嗬,想來便覺得可笑,原來雙胞胎在某些方麵,興趣愛好都極其的相似。

想來想去,我既不能揍十五、十六兩人,也沒法把九爺怎麽著,所以隻能采取懷柔策略,誘攻,投其所好。

“十五阿哥,奴婢和您打個商量成麽?”迎麵迅速跑來兩個小孩,我一反往日逃跑的情景,不閃不躲,規矩的給他們行禮,引來他們的側目後,才小聲的詢問。

“小月子,你今兒怎麽回事?爺本想差人放狗逮你呢,你怎的沒跑呢!”十五笑嗬嗬的撓著腦袋,擺出一副無辜兼納悶兒的神情。

“十五阿哥,奴婢今日就是在這裏等您呢!”舒了口氣,我勉強的對他笑,心裏像翻滾的河流,波濤洶湧。

放狗?虧他想的出來!難道我往日的神速已經讓他望塵莫及,所以不得已之下采取了必殺計?他也不怕狗拿我墊牙縫!

“哦,你找我什麽事?”他一臉興然,雙目閃著光采,將我拉到一旁的牆根處。十六也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步步相隨,甚至還嫌惡的瞪了身後尾隨的侍從一眼。

“小月子,你是不是想起後來諸葛亮怎麽樣了?”小十六興奮的拉著我的手,我僵硬著身體,緩緩的蹲下身,無力的看著他。

有一瞬間,我真的想要扼住他纖細的喉嚨,看看他能不能把那三個字吞回去。但是想著毆打皇子的罪名,心裏還是莫名一寒!

死我雖然不怕,但是死亡或可輕於鴻毛,亦可重於泰山。我雖然不能選擇偉大的死亡方式,但是我也不願意因為謀殺而亡,尤其原因隻是一個可笑的綽號!

長歎一口氣,我略帶祈求的看著兩位小爺。

“十六阿哥,那個故事奴婢是真的不記得了。”就是記得我也不會再說。

“那你找我們什麽事?你又有好玩兒的了?聽說除夕那夜你在十三哥那裏玩什麽砸福蛋,你都沒有叫我們過去,哼。”

“哼!”十六看著哥哥不屑的輕哼,也連忙裝腔作勢的將頭撇向另一邊,那動作,那表情,真的很可愛,恨不得讓人狠狠‘**’一番。

“十五阿哥,這您可就冤枉奴婢了,奴婢是無辜的。”看來今日來這裏等他們,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

“哼,反正我不管。你給他們玩兒的,我也要,不然,不然……”十五一個勁兒的不然,卻遲遲沒有下文,我蹲在一旁,小腿酸疼,仍可笑的看著他。

“我也要,不然我們就不理你了!”十六猛地開口,得意的揚起下巴,驕傲的說,仿佛想出個不然有多麽的了不起一般。

“對。”十五想了想,隨聲附和。

我一頓,唇角微撇,靈動的轉著眼睛,沉默一陣後,緩緩開口:“奴婢自知身份卑微,既然兩位爺這般說,奴婢會有分寸的。”卑順的垂著眼簾,掩去眼底計謀得逞的笑意,我起身向他們福身,退身離開。

轉過身,看著麵前高高的紅牆,嘴角不經意的揚起,心底默默的算著數字。

——10

——9

——8

——7

——6

還沒數到5,身後就傳來了十五阿哥清脆的童聲,地麵傳來摩擦的聲音,我忙隱去笑意,裝出一副柔順的樣子,像普通的宮女一般,受寵若驚的看著他。

“十五阿哥,您叫奴婢什麽事?”雙唇微張,眨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卻換他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皺著兩道好看的濃眉,黑黑的瞳眸瞬也不變的看著我。

“十五阿哥,您——”

“你到底找我要商量什麽事,說就是了,別給爺擺出那副表情,看了就倒盡了胃口。”他打斷了我,緊緊的抿著嘴唇,順便瞪了我一眼。

我遲疑片刻,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蹲下了身子,開口說道:“奴婢隻是想和兩位小爺打個商量。”

“說吧,別兜圈子了,要不是看你……算了,你快說。”十五阿哥像是想到了什麽,厭煩的說。

“奴婢也沒有什麽事兒,就是想求兩位爺以後別再叫我‘小月子’。”我咬著牙說出那三個字,表情嚴肅,眼色認真。

“為什麽?”

一陣冷風吹過,我縮了縮脖子,看到十六阿哥也有些戰栗,忙把他們帶到一旁的背風地兒,緊了緊他們的衣領,探了探他們手掌的溫度。

“兩位阿哥,或許奴婢說的話你們根本不懂,或許不屑於去懂,但是奴婢知道,你們對我是寬慰的,是真心喜歡和奴婢一起玩耍的,但是,我們在玩樂的同時,也要學會去尊重別人。奴婢不喜歡那個名字,所以,當然不希望別人拿它來開玩笑,尤其是我在乎的你們啊!”我盡可能說的婉轉,希望他們能夠理解我的苦衷,兩個小孩隻是噘著嘴,直直的看著我。

“淩月,你真的不喜歡啊,我以為那樣叫你,會和別人不一樣,就像十三哥一樣。”十五認真的看著我,眼神誠摯,不似那些成年的皇子,早已失去了這份童貞。

原來,十三和我的關係,在這裏,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唯一的區別,隻是了解多少而已。

“十五阿哥,名字隻是一個代號而已,但是奴婢對兩位阿哥的關心可並不會因此而減少,不是麽?”

“可是十三哥——算了,淩月,我們可以答應你,可是你要補償我們。”倏然十五阿哥臉色一變,嘿嘿的笑著,濃黑的眼眸看著我。

“說吧!”我頗為豪邁的說,凡是物質可以可以搞定的東西都是容易的,最難的也是我最怕的,便是人情債。

他們兩人頓時一愣,有些不敢置信我的豪邁與爽快,微張著嘴巴,傻傻的站在我麵前。

久久,十五阿哥率先反應過來,一臉壞笑的看著我,“淩月,我想要十三哥房間裏的那把佩劍。”

佩劍?難道是我除夕之夜舞的那把?我粗眉,凝想著。

“那是兩年前皇阿瑪賞賜的,劍套上鑲了兩顆寶石。”他好心的提醒我,可惜眼神裏的促狹泄露了他的不良思想。

我咋麽著嘴,沉思著,這個有點困難。“十五阿哥,您也知道,這皇上禦賜之物怎可隨便送與他人!”

“我知道啊,所以……”他拉長了話音,看著我。

“十五阿哥,您要是真喜歡寶劍,奴婢倒是有個主意,就不知道您是否喜歡。”我突然有了想法,自信的說著。

“哦,什麽,快說!”

“您知道奴婢最拿手的是什麽嘛?”我反問道,胸有成竹。

……

右手拿著一把精巧的刻刀,小心的雕刻著木雕上細微的紋理,每個花紋,每個圖案,都詳細的畫在紙上。

自從那日和兩位阿哥談攏條件後,我便開始閉關潛心修煉,雖說沒有為四爺準備生辰禮物時的緊湊,但是,大部分的業餘時間都耗在了屋內。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傾瀉了一室的陽光。

“你回來了,不是去找你的小姐妹麽,怎麽這麽早?”我頭也不抬,隨口說道。

今兒早起,我和紅梅都不當值。紅梅便提起要到儲秀宮看望她的小姐妹,吃過早飯便走了,還說晚些時候回來,這不,走了還沒有兩個時辰呢!

“幫我倒杯水,謝謝。”感覺她坐到了圓桌旁,我便開口說道。我坐在這裏一上午了,還從沒起來過。沒辦法,工作起來就是這樣,一門心思的想著速速完工,身體委屈些便好。

不一會兒,一杯溫熱的茶水放在一旁,我看也沒看,像平時玩鬧時一般,變了味說道:“Thankyou。”

平日無聊,我又怕忘記了外語,便當著紅梅嘰裏咕嚕說一大通外語,每當她問起,我便說是南方的方言,久而久之,她也不再稀奇,隻是一笑置之。

“噯,你今天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她當值,沒辦法陪你啊?你要是實在無聊,我——”唇角上揚,手微微用力,刻完最後一刀,我猛地抬頭。

陽光下,晴朗的陽光透過窗戶直直的射入,打在他日漸成熟的麵孔上。僅僅半年的時間,他卻仿佛長大了許多,從目光,到麵孔,再到身形。

他的目光似墨,幽深而迷惘,毫不控製的看著我,仿佛想要直直的射入我的心中一般,帶著不解,帶著探究,帶著深深的迷惑與執著。

我猛地意識到,迅速的起身,“奴婢——”

“免了,爺隻是來找若含的。”我沒有抬頭,聽著他淡淡的聲音。

“爺,若含的房間在隔壁,要不要奴婢帶您去?”我微微抬起眼簾,瞥著他。

十四抿緊的唇口緊了又緊,沉默了很久,“她不在。”

“不在?哦,今兒是她當值,她一定要娘娘跟前。”我想了想,趕忙說道。

“爺知道。”他氣定神閑得繞著我的書桌,翻著桌上的書籍,偶爾翻看我日常的隨筆。

“十四爺,要不要奴婢去——”

“不用,爺在這裏等著就好。”他拿起我剛剛完成的雕刻,凝眉沉思著,語帶不快的說。

我小心的看著他的神色,也不敢坐下,局促的看著他。

“你坐啊,看著我做甚?”十四抬頭,墨黑的視線烤在臉上,陣陣發熱。

“十四爺,奴婢站著就好。”

“讓你坐你就坐,哪兒那麽多——”他頓了頓,厲眸掃射而來,我二話沒說,迅速坐下。

是你讓我坐的,既然你要等,那就隨你了。

想了想剛剛被他打斷的思路,我翻看畫好的稿件,尋找下一件要完成的作品。我工作,講究隨性,保不準呆會兒想要做什麽,所以這些雕刻品也是三三兩兩的閑置著,等我拾起了興趣時,自然會完成。

既然要送給兩個小爺,還是按著順序吧。

心裏有了主意,便馬上挑出畫稿,看著整齊碼放在桌上的一排刻刀。談起這套刻刀,還有一個小故事在裏麵。

記得還是在我第一次偷跑出完顏府,也就是第一次遇到十三的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由於著急趕路,途經當鋪門口,不巧撞上一個老伯,而他懷中的包裹也嘩啦啦的散落。我一邊不住的道歉,一邊幫他撿起散落的物品。這套刀具也就自然落入了我的眼中,我便尋思著怎樣才能買下。沒想到老伯本來便打算將它當掉,而我也就撿了便宜,高價將它買下。

“你這套刻刀很是齊全。”手指在刀柄上輕劃,像是彈琴一般,他的聲音倏然滑出,我一驚,抬頭看他。

“湊合吧,雖說不甚完美,但在這裏,也已經是上上之選了。”我中肯的評價,不再理他,專注的雕刻起來。

“你雕這些,有什麽名堂,還是……想要送給誰?”他的聲音淡淡的傳來,我撇了撇嘴,本不想回答,但是想到他是十四阿哥,不覺幽幽歎息。

“既然是禮物,當然是要送人的。你難道沒有看到劍柄上的字?”

“莫邪?”他不解,反複看著。

“還有這幹將,他們是一對。”我隨意抽出一把木劍,遞到他麵前。十四看了看我,沒有接過,隻是垂下眼眸,就著我的手,看了起來。

“你很喜歡篆體字?”他抬頭,目光清澄,透明的眼底映出了我的麵孔。

“嗯,因為我隻有篆體寫得好。”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難以啟齒。他們這些人,自幼和毛筆打交道,我的字放在他們麵前,簡直就是自取滅亡,不思上進的典型代表。

“你習柳體?”

“啊,嗯!”

“十三哥的柳體寫得極好,連皇阿瑪也總誇獎他。”

“就是,哪有人毛筆字寫成那個樣子,簡直天妒人恨,虧我跟他學了一年多,竟然毫無長進,喔!”我猛地捂住嘴巴,眼珠亂轉,就是不敢看向他。一不小心,便說漏了嘴,我明明進宮不到一年,怎麽可能和他學字一年多。

沉默,沉默,我始終不敢抬眼,手中的刻刀不自覺的轉了起來。

“嗬,你的字太過隨意,不講求風骨,所以才總是形散神散。”他突然輕笑,看著我桌上抄的詩經,眼神過分專注。

我卻不知如何開口,隻能嗬嗬傻笑。

沉默,再次沉默。

謐靜的房間裏,仿佛掉落一根針,都清晰可聽,心裏總是覺得別扭,可是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哄他出去。隻盼望他覺得無趣時,可以早些離開。

“刻這麽多劍做什麽?你要是喜歡,可以派人去鑄。”久久,他繞到我的身後,彎著身子,看向我的手中。

我大氣不敢喘,執刀的手微微沁出汗液。他的呼吸輕輕的拂在我的頸項上,我莫名的輕顫,卻不敢回頭,也不敢兀自開口。

鑄劍,我弄那麽多兵器做什麽?又不是要去打仗或是平定紫禁城!再說,我一個丫鬟,誰會給我鑄劍?

但是,提到這幾把劍,我還是忍不住要說一番的,即使某人的呼吸清晰的噴到我的腦後。或許,可以借助它轉移我的注意力?

“十四爺,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這幾把劍合起來,被譽為古代十大名劍。這十把劍分別為:軒轅夏禹劍、湛瀘劍、赤霄劍、泰阿劍、七星龍淵劍、幹將莫邪雙劍、魚腸劍、純均劍、承影劍。而您手中拿的正是幹將莫邪劍,也是我最喜歡的兩把劍。”我身體靠前,回頭看著他笑說。

“為什麽?”他看了看劍,又看向我,眼睛裏閃著疑問。

“幹將、莫邪是兩把劍,沒有人能分開它們。幹將、莫邪是兩個人,同樣,也沒有人能將他們分開。幹將、莫邪是幹將、莫邪鑄的兩把劍。幹將是雄劍,莫邪是雌劍。幹將是丈夫,莫邪是妻子。幹將很勤勞,莫邪很溫柔。”

我起身,到桌邊倒了兩杯茶,遞給他一杯,自己則靠著桌上對視著他。沒辦法,當初講課時習慣使然。

“幹將為吳王鑄劍的時候,莫邪為他扇扇子,擦汗水。三個月過去了,幹將歎了一口氣,莫邪也流出了眼淚。莫邪知道他為什麽歎氣,因為爐中采自五山六合的金鐵之精無法熔化,鐵英不化,劍就無法鑄成。幹將也知道莫邪為什麽流淚,因為劍鑄不成,自己就得被吳王殺死。幹將依舊歎氣,而在一天晚上,莫邪卻突然笑了。看到莫邪笑了,幹將突然害怕起來,因為他知道她為什麽笑,於是他對莫邪說:莫邪,你千萬不要去做。莫邪沒說什麽,她隻是笑。”

我笑著看向十四,卻發現他驀然一怔,蹙眉深深的看著我。

“幹將醒來的時候,發現莫邪沒在身邊。他有如萬箭穿心,因為他知道她在哪兒。莫邪站在高聳的鑄劍爐壁上,裙裾飄飛,宛如仙女。莫邪看到幹將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從遠處急急奔來。她笑了,她聽到幹將嘶啞的喊叫:莫邪……,可是她依然在笑,但是淚水也同時流了下來。幹將也流下了眼淚,在淚光模糊中他看到莫邪飄然墜下,他聽到莫邪最後對他說道:幹將,我沒有死,我們還會在一起……鐵水熔化,劍順利鑄成。一雄一雌,取名幹將莫邪。幹將隻將“幹將”劍獻給吳王,而他私藏“莫邪”劍的消息很快被吳王知曉,武士將幹將團團圍住,幹將束手就擒,他打開劍匣絕望地向裏麵問道:莫邪,我們怎樣才能在一起?劍忽從匣中躍出,化為一條清麗的白龍,飛騰而去,同時,幹將也突然消失無蹤。在幹將消失的時候,吳王身邊的“幹將”劍也不知去向。而在千裏之外的荒涼的貧城縣,在一個叫延平津的大湖裏突然出現了一條年輕的白龍。這條白龍美麗而善良,為百姓呼風喚雨,荒涼的貧城縣漸漸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縣城的名字也由貧城改為豐城。可是,當地人卻時常發現,這條白龍幾乎天天都在延平津的湖麵張望,像在等待什麽,有人還看到它的眼中常含著淚水。六百年過去了。一個偶然的機會裏,豐城縣令雷煥在修築城牆的時候,從地下掘出一個石匣,裏麵有一把劍,上麵赫然刻著“幹將”二字,雷煥欣喜異常,將這把傳誦已久的名劍帶在身邊。有一天,雷煥從延平津湖邊路過,腰中佩劍突然從鞘中跳出躍進水裏,正在雷煥驚愕之際,水麵翻湧,躍出黑白雙龍,雙龍向雷煥頻頻點頭意在致謝,然後,兩條龍脖頸親熱地糾纏廝磨,雙雙潛入水底不見了。在豐城縣世代生活的百姓們,發現天天在延平津湖麵含淚張望據說已存在了六百多年的白龍突然不見了。而在第二天,縣城裏卻搬來了一對平凡的小夫妻。丈夫是一個出色的鐵匠,技藝非常精湛,但他隻用心鍛打掙不了幾個錢的普通農具卻拒絕打造有千金之利的兵器,在他幹活的時候,他的小妻子總在旁邊為他扇扇子,擦汗水。幹將、莫邪是一把摯情之劍。”

我歪著頭,想著網上的介紹,一邊凝思的給他講述。

我忽然發現,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這麽平心靜氣的談話,而十四,也是一個很好的聽眾。因為我最怕有人打斷我講話。

“十四阿哥,您沒事吧。”我盯了他很久,卻發現他隻是死死的看著那兩把劍,目光呆滯。

“啊?怎麽了?”他醒神,茫然的看著我,險些逗得我大笑。

“沒事,沒事。”憋住笑,我轉身卻咧開了嘴,眼底笑意濃濃。

“淩月,你還記得年前你答應過我,要為我作畫的麽?”十四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我忙掩住唇角,回身點頭。

“今兒個我有空。”他看著我,目光被陽光遮住,看不清神色。

我想了想,趕忙取來了紙筆。

“十四爺,您坐下可好?”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自己則找了舒適的位置放穩了畫板。

“我記得十四爺說過,想要一種與眾不同的!所以,我今天為您畫素描。”削好的炭筆刷刷刷的落在白淨的紙上,我不時抬頭觀察他的神色,然後默默落筆。

“什麽是素描?”

“廣義上的素描,涵指一切單色的繪畫;狹義上的素描,專指用於學習美術技巧、探索造型規律、培養專業習慣的繪畫訓練過程。美術是表現事物的一種手段。美術的基礎是造型,藝術造型是人按照自然方式進行的複雜勞動,是一項需要長期訓練才能形成的特殊技能。藝術造型不隻是塑造孤立靜止的物體形態,更重要的是表現物體中各種形式的有機關係。掌握藝術造型的方法,需要恢複人的自然思維方式和操作方式,需要研究自然物體的形式特點和認識它的變化規律及條件。素描是解決這些造型問題的最佳途徑,這在藝術造型的實踐中得到了完全證明,因此,素描被稱為“造型藝術的基礎”。”我專注在畫上,聽到他發問,自然而然就將平時考試時的那些條條框框說了出來,說完後才猛然意識到他可能聽不懂。

“十四爺,您……我……”我抬頭,訕笑的看著他,不知要怎麽說才好。

“我明白,你繼續啊!”他笑了笑,灑進的眼光鋪散在他的身旁,淡淡的金暈下,像是一尊完美的藝術品。

看著這樣平和的十四阿哥,我心底卻有些打鼓,以往的每次見麵,我們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鬧得不歡而散。今天的天氣不錯,而我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不希望因為他這段插曲而破壞了我的假期。

“你這些技藝都是和誰學的?”

我一頓,想了想,“奴婢記不得了,隻是偶爾發現後,才驚覺自己竟然會這個。”

“你見過洋人?”

腦中突然閃過那句‘Thankyou’,我扯了扯嘴角,“好像見過的,聽說,蘇杭一帶也有很多的傳教士。”

……

“你為什麽畫畫如此快?”才換下一張畫紙,他便開口發問。

“習慣使然。我喜歡速戰速決,不喜歡拖遝。”時間不知不覺悄悄閃過,而我們之間越來越放鬆,談話也是無所不聊,他問我便回答。

“我可以喝水麽?”

“當然,您隨便,隻要讓我看到您的臉便可。”

畫著畫著,我便想起平日總是沉著麵孔直視我的十四阿哥,所以,自然而然的便將他那時的表情畫於其中,由於光在一張紙上作畫實在沒有太大的意思,我在畫好了一幅後。第二章便采取了漫畫的方式,在同一張紙不同的的位置上畫下他不同的表情,然後標注一二三四……而取材,便是那日在塞外,他和十三打獵歸來。

跨馬飛奔而去的身影,他洋溢著驕傲的眼眸,他略略吊起的唇角,他驕傲不羈的表情,他深沉的眼底偶爾閃過的那種勢在必得……

……

“除了雕刻、蘇繡、繪畫,歌舞,你還會什麽?”他啜著清茶,眼神悠遠飄忽,聲音不定。

炭筆疾飛,我猶豫了片刻,搖了搖頭。

“不會了麽?”

“不知道。”

“那你什麽最拿手呢?”

最拿手?那當然是我的專業了!

“繪圖。”我斬釘截鐵的說。

“繪圖?人物像麽?”他今天真的很奇怪,從裏到外透著奇怪,要不是他平日裏的陰晴不定下壞了我,我一定要揪著他檢查一番,看看他有沒有發燒。

“房屋。”我撇嘴,細聲說道。

“哦,就像那日在塞外,你做叫化雞那次,十哥在地上看到的圖麽?”

我的十四爺,你的記性怎麽這麽好?平日裏看你冷漠寡言的,原來也是如此的聒噪!

我無奈的歎息,點了點頭。

肚子了隱隱傳來了饑餓之感,我捂了捂肚子,幹咽了幾口唾液。抬頭看去,卻發現十四猛地起身,走到門口,朝著外麵的小李子說了幾句,而後轉回屋內,眼神裏光亮似驕陽,讓人不敢直視。

於康熙四十年正月初九完顏淩月

迅速的畫完第五張紙,我祈求的看向十四,眼神無光,手臂發軟。

“十四爺,您看看這幾張夠了沒有?”

“哦?”他接過我手中的畫稿,立在我身旁,蹙著眉頭,一張張耐心的看著。

門板傳來兩聲叩響,我趕忙起身,開門卻看到小李子拎著食籃,衝著我咧著嘴笑。我微一點頭,看了眼十四阿哥,他此時正無暇分心,沉浸在畫作之中,忘乎所以。

“李子,你這是做什麽?”既然他主子不發話,隻能我來問了。

“淩月姐,現在已經過了吃飯的時候了,主子吩咐我給您弄些飯菜來。”小李子看了看十四,兀自走進屋,將飯菜擺在桌上,退了出去。

“呃,十四爺還沒吃呢吧?”我忙拽住他,小聲問著。

“爺說在姐姐這裏用餐就好。”他迅速的瞥了我一眼,匆忙離去,留下莫名其妙的我,分析他眼中閃過的種種。

“十四爺,那畫可好?是否有需要改動的地方?”我湊到他麵前,開口詢問。短短半年時間,十四的身體發育甚好,已經高我半頭了。

“我很滿意。”他將畫放在一旁,順便抄起我的一張隨筆,壓在素描紙之上,我看了看,沒有在意。

“你畫了這麽久也餓了,坐下一起吃吧!”他坐在桌旁叫我,我二話沒說,迅速坐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吃了起來。

“淩月,你知道今兒是什麽日子麽?”我正吃著紅燒肉,這菜不知是誰做的,早就將肥肉和瘦肉分開,深得我意。

“正月初九啊,還沒到十五呢。”我隨意說道,繼續品嚐下一道美味。看來,阿哥的席麵確實比我們好了太多,怪不得一個個身體發育那麽好。

“你……”他放下筷子,再次用那種目光看我,弄得我一口蔬菜頓時哽在喉間,吐不出也吞不下,隻得捂住嘴不住的咳嗽。

“快喝口水。”一杯水湊到麵前,我連忙接過,胡亂的倒入口中,久久才壓下那股憋悶。

我靠在椅背上,埋怨的瞪著他。

“十四爺,生日快樂!”其實早在寫第二幅畫的落款時,我就發覺了,隻是認為我們交情不夠,沒有必要說。但是,他卻險些因為這個害死我,權衡一下,為了我的性命著想,我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吧!

“你……”他指著我,目光驚訝,隨即被突湧而來的狂喜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