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歡站在路燈的光源下,身影筆直,她望著前方的長街,心裏莫名有些梗塞。

顧淮生偏頭看了她一眼,自然也聽出了她語氣裏的陰陽怪氣。

她生氣,實屬應該,他沒有被她打,已經讓他格外受寵若驚。

可哪怕是這樣,他還是要往她心口再紮一刀,他也看著前方的長街,兩排低矮的房屋,縱使夜深,可行人依舊很多。

“阿澤不錯,其實宋先生也不錯。”他說出對宋懷謙的承諾,可心口卻像有無數隻針在紮他一樣。

沈清歡聽著他的話,並沒有太大的波瀾,她垂眸看他的側臉輪廓,下頜的肌肉繃緊,她笑問:“你說得是真心話?”

顧淮生連看都沒有看她,點了點頭說:“嗯,真心話。”

沈清歡心中波瀾不驚,她還是笑:“好,你的意見,我會斟酌的。”

聽到她這樣說,他以為自己會鬆一口氣,可沒想到,心口卻揪得越來越厲害。

這真的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腿傷嚴重,很可能不會痊愈,將她推向更好的人,或許對她才是最好的結果。

晚風輕拂麵,長街上的生活氣息飄來,不知道在做什麽菜,香味撲鼻。

很快,許逸過來了,黑色的捷豹刹停在兩人麵前。

許逸下車,看到沈清歡,他眼裏生出意外,但緊跟著反應過來微微頷首:“沈小姐。”

沈清歡衝他點了點頭:“嗯。”

許逸去推輪椅,又看沈清歡:“沈小姐,那我們先回去了。”

沈清歡看了一眼顧淮生,他視線並未落在她身上,而是看著前方不知名的方向。

她心中到底失落,可又無比明白,他沒有理由要跟她說再見。

“好。”她強撐著笑意。

於是,許逸推著顧淮生上了車。

沈清歡還站在路邊,大概是想目送他們先離開。

車裏,許逸惶恐不安:“顧爺,這……”

顧淮生看一眼車窗外,她就站在那裏,身影單薄,人溫溫柔柔。

他沉聲命令:“先開走,等下再跟著她的車送她回去。”

許逸不敢反抗:“是,顧爺。”

承應下來,車子駛離。

眼看著車子開走,沈清歡的心一寸一寸冷下來。

寒意噙著她的身軀,仿佛要將她吞噬幹淨一樣。

終究沒忍住,還是哭了出來。

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身體快要麻木,才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上車,報上地址後,就偏頭看車窗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機忽然問一聲:“小姑娘,你是得罪了什麽人了嗎?”

沈清歡回過神看他的後腦勺,疑惑詢問:“怎麽這麽說?”

司機看一眼後視鏡:“後麵有一輛車從你上車之後就跟著了,但也不排除可能是我想多了。”

多年的開車經驗,讓司機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

沈清歡轉過頭往後麵看,車流密集,她並沒有發現什麽。

坐直身體時,她好奇問:“師傅,是輛什麽車跟著我們?”

司機不由加快了速度,笑著回答她:“是一輛黑色的捷豹。”

聽到回應,沈清歡的心海逐漸翻湧澎湃起來。

他跟著自己,是擔心她會出事嗎?

雖然已經刪除拉黑了她,可今晚見麵,她總感覺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狠心。

想到這些,她扭頭看向車窗外,淚水不受控製的再一次滾落。

到底是為什麽,明明還彼此在意,卻要做出傷害彼此的事情。

沈清歡一路都在難過,最終出租車停下,她付了錢才下了車。

剛下車,她準備往別墅裏走,可身後忽然有人在叫她:“沈小姐。”

她回頭,對上江亦衡那張滄桑悲涼的麵龐,他看起來很憔悴,大概好幾天都沒有休息好了。

他站在沒有光源的暗處,若不是往外麵走了兩步,沈清歡想,她也會看不到他。

“江先生。”她朝他走過去,輕輕喚了一聲。

江亦衡走過來,聲音悲傷空靈:“沈小姐,你幫我帶句話給海棠吧。”

沈清歡怔了一下,隨即同意了:“好。”

江亦衡雙眸通紅,人消瘦了一大圈,開口時,聲音沙啞低沉:“讓她好好照顧自己,我知道自己對不起她,她要是不想回我消息,那我就不再給她發了,出了這樣的事情,確實是我沒有管好自己,可我知道對不起沒用,索性就不說了,我也知道她不想再看到我,所以我會離開柏城,再也不會回來這裏,別的就不說什麽了,我希望她幸福。”

這些話,像是道別。

沈清歡聽完,頗有些震撼:“所以事情都查清楚了嗎?”

江亦衡點了點頭回答說:“嗯,都查清楚了。”

沈清歡心中一凜,隨即說:“江先生放心,你的話,我一定帶到。”

江亦衡抬眼看一眼別墅裏,明明還亮著燈,它大概還沒有睡,也不知道會不會看到他在這裏。

她看到他,應該會不高興吧。

想到這些,他忙說:“沈小姐,那你回去吧,我也先離開了。”

沈清歡衝他點了點頭:“好。”

目送江亦衡的身影消失,沈清歡才轉頭回了別墅。

秦海棠還在客廳裏,隻是並沒有坐著,而是換成躺著了。

聽到門口有響動,她抬眸看了一眼問:“終於舍得回來了?”

沈清歡換好鞋子進去,有些抱歉的開了口:“對不起,回來晚了。”

她換好鞋子過去,秦海棠伸手握她的手:“宋懷謙為難你了?”

沈清歡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宋先生很好。”

秦海棠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問:“那你怎麽回來這麽晚?”

沈清歡並沒有選擇隱瞞:“在外麵碰到先生了,所以就一起說了一會兒話。”

聽到這個名字,秦海棠簡直暴跳如雷:“什麽?居然碰到他了?你居然還跟他說話?沈清歡,你是不是傻了?你們已經離婚了,你還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

沈清歡反將她的手攥在掌心裏,並沒有接她的話,反而繼續說道:“我也碰到了江亦衡。”

聽到這個名字,秦海棠的表情明顯的一怔,隨即將她的手一把推開:“我就知道不單單是碰到顧淮生這麽簡單。”

沈清歡衝她笑:“你沒看到他嗎?”

秦海棠囁嚅了半天,這才回答她:“看到了,可惜我不想見他。”

沈清歡坐在她旁邊,抱住她說:“海棠,他托我給你帶話。”

秦海棠的身體僵硬著:“他說了什麽?”

沈清歡重複了一遍:“他說他知道你生氣,也知道對不起你,所以他以後不給你發消息了,也知道你不想再看到他,所以會離開柏城,還說知道對不起你。”

秦海棠好半天沒有說話,緊跟著才喑啞著嗓音問:“所以他都查清楚了?”

沈清歡伸手輕輕拍打她後背:“嗯。”

秦海棠沒忍住,淚水放肆的往外麵滾,她嘴裏罵著:“我就知道他沒有管住下半身,我就知道他是真的對不起我了,跟鄭君浩又有什麽差別?他最好是滾,滾得越遠越好,以後我都不想再看到他。”

沈清歡知道她一定難過,也知道這兩天她在壓抑心中的難過。

可江亦衡說出道別的話,就證明了他和紀安言是真的發生了關係。

或許這兩天,秦海棠也在期待真相會有轉變的那一刻,可當真相再一次擺在明麵上時,她到底無法控製自己的內心了。

沈清歡抱住她:“沒關係,沒事的,就當摔了一跤,站起來拍拍灰塵,我們又繼續向前走。”

秦海棠沒有回應她,隻是一直哭。

哭了不知道多久,大概是累了,她才放開沈清歡,她說:“去旅遊吧,明天就去,我不想讓自己壓抑下去了。”

沈清歡笑著答應了她:“嗯。”

當夜,她給顧偉澤發了消息。

明明已經深夜,可那邊還是回複了:“好,我現在準備飛機,明早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