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顧胤賢和陳櫻一起回的影園。
月光很好,皎潔明亮。他們沒有提燈,陳櫻還自己踩著影子玩。
原本跟著的含秀在出南燕堂的時候被叫回去畫花樣子了,江潮在後麵等她。
陳櫻看了看身邊的顧胤賢,忽然道:“顧叔叔,你有沒有覺得今天大家看我的目光都很奇怪?”
顧胤賢疑惑道:“有嗎?”
陳櫻肯定地點了點頭,認真道:“有。”
“就是……很熱情……很想笑,像是她們知道些什麽,但是她們又得憋著。”
顧胤賢輕咳一聲,解釋道:“或許是你離開的這幾天,她們想你了!”
陳櫻瞪大眼睛道:“顧叔叔也會說這種虛偽的話了?”
“虛偽嗎?”顧胤賢疑惑,他經常聽見有人在說,也有人聽得很高興。
陳櫻點了點頭道:“肯定虛偽啊。我又不是她們的主子,而且才離開幾天啊?”
“你要是說老夫人想我,那我還會信幾分呢,老夫人一看就是不會騙人的。”
顧胤賢勾了勾嘴角,認真道:“我跟老夫人你最喜歡哪一個?”
陳櫻想了想,目光落在顧胤賢的身上。
在家裏的顧胤賢不太喜歡穿勁裝,總是直裾外套一件鶴氅,鶴氅一般都是淺色的,顯得他特別仙氣。
第一眼不是那種驚為天人的樣貌,但是日子長了,仔細品一品,卻感覺比仙人有滋味多了。
那種說不出來的溫柔內斂,銳利風芒,幾乎毫無抵觸地揉和在一起,越發顯得他外柔內剛,不容冒犯。
反正怎麽看都是好,比普通人優越太多了。
陳櫻道:“我更喜歡顧叔叔,不過更願意同老夫人相處。”
顧胤賢停住腳步,目光裏滿是繾綣柔光。
隻聽他繼續問道:“為什麽?”
陳櫻大大方方地笑道:“這不是男女有別嗎?比如待在老夫人的身邊,可以撒撒嬌,抱一抱。”
“咳咳……反正就是比較自在。”
陳櫻說著,自己到先不好意思了。她轉過頭去,又開始踩著影子玩。
顧胤賢在她身後溫柔地笑著,眼裏的寵溺都快溢出來了。
月光再美,怎麽比得上眼前人。
荷花再香,麗影也隻會落在河裏。
而陳櫻的話,則完完全全地落進了他的心裏。
五月下旬,無錫已經很熱了。
陳櫻連著好幾日都沒有去南燕堂,李夫人打發齊嬤嬤來問才知道,原來這幾日每到未時陳櫻都要泡冷水澡,泡到申時才會出來。
李夫人知道以後便擔心道:“那冷水都是從井裏打出來的,冰涼入骨,最容易受寒。讓丫鬟們給她燒些熱水兌在一起,免得以後有她叫苦的時候。”
齊嬤嬤笑道:“陳小姐就是貪涼才泡冷水澡的,加了熱水她估計就不泡了。”
“奴婢的意思是,夫人不如提前搬到綠野山莊避暑。那竹林裏不是有一汪清亮的潭水,位置不寬,水也不是很深,圍起來也夠陳小姐玩的了。”
李夫人眼眸一亮,隨即道:“那你快去叫人收拾,我們明天就搬。”
齊嬤嬤笑嗬嗬地去準備,不到片刻整個南燕堂都知道了。
顧胤賢是下午才知道的,他去南燕堂時,齊嬤嬤把常用的物具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李夫人見兒子來了,打趣道:“過來幫娘搬東西的?”
顧胤賢笑道:“聽說明日就搬,往年不是先敞開綠野山莊曬曬太陽,通通風嗎?”
李夫人莞爾道:“你少來套話了,娘現在搬過去不是想看住你。”
顧胤賢赧然地眨了眨眼,麵上隱隱發熱。
他哪裏需要看?他不是一向都很守禮的嗎?
李夫人見兒子這般不打自招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隻聽調侃道:“虧你也知道避著點,可也不是你這個避法。”
“娘聽說阿櫻怕熱貪涼,這幾日未時都要泡冷水澡。曾嬤嬤說她從前在通州的時候也這樣,瞞著周家長輩常常跑去荷花池裏捉魚玩。捉魚是假,怕熱是真,這丫頭的體質真的是讓人頭疼。”
顧胤賢蹙起眉頭,想著陳櫻腹痛的時候忍不住道:“這丫頭一點記性也沒有。”
顧胤賢說完就要走,李夫人拉住他道:“行了。夏日裏喜歡玩水的姑娘不止她一個,娘已經想好了,就把竹林裏的那汪清潭圍起來,讓她玩個夠。”
顧胤賢想了想,那清潭因為水源太小,跟荷花池裏的不一樣,所以他也並未好好打理。
“圍起來像什麽樣子,還是讓人建一個水榭。”
李夫人道:“那得多久!”
顧胤賢沉凝道:“三天。”
他說完以後就走了,李夫人看著他那背影暗暗咋舌。
三天建一個水榭,那不得日夜趕工???
嘖嘖……她忽然發現她這兒子竟然還有做昏君的潛質。
顧胤賢去望月樓時,陳櫻剛從水裏爬出來不久,頭發都還是濕的。
夏日裏濕濕的頭發捂著可難受了,所以她靠在躺椅上的時候,頭發都是往後捋,像晾衣服一樣晾她的頭發。
顧胤賢鮮少來望月樓,但每次他來曾嬤嬤都會顯得格外興奮和激動。
因此顧胤賢直接被請到二樓奉茶,曾嬤嬤準備去三樓的時候顧胤賢叫住了,他自己上去找陳櫻。
三樓不是陳櫻的寢房,而是她的書房。曾嬤嬤也沒有太在意,隻當他們是有話要說。
陳櫻的躺椅擺在東邊的窗戶下,她自己輕靠著,手裏拿著一本書在看。
書案上青釉花瓶裏插著兩支綠牡丹,卷邊的荷葉攏著,看起來格外清雅。
南邊的字畫下擺了兩盆蕙蘭,怡室怡人。
曾經被她騰空的百寶架上,如今也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物件。並立的雙鯉,蠢萌的木雕牛頭,還有幾個異常難見的大貝殼。
儲物架上,還擺了她喜愛的茶具,都是一色的。
她好像偏愛青釉色,雖然看著單調,卻也如同她的人,越品越有獨韻。
顧胤賢走過去,看著陳櫻垂落的長發,呼吸微微一滯。
那如絲綢般的長發像個小瀑布一樣闖入他的眼簾,他忽然好想將那些發絲都握在掌心,然後一點一點地幫她綰起來。
這樣的念頭剛起,他那心口就一陣陣開始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