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以後,陳櫻回房換了一套男裝。
曾嬤嬤在一旁擔心道:“小姐,要不還是算了吧?”
陳櫻道:“嬤嬤放心,還有家全陪著我呢。他很機靈的,不會有事。”
曾嬤嬤還是不放心,幽幽一歎。
陳櫻帶著家全從瑞陽客棧的後門悄悄溜出去,就連綠琴和施然也不知道。
到了大街上,涼風一吹,家全這才後怕道:“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裏?”
陳櫻掂了掂手裏的錢袋道:“去消金窟。”
“什麽?”家全以為自己聽錯了。
陳櫻拍著家全的肩膀道:“你現在慫的話,你先回去。”
家全咽了咽口水,哪裏敢自己一個人回去,隻好哭喪著臉跟著。
陳櫻道:“你放心,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會保護好你的。回頭顧叔叔要罰你,我第一個站出來為你擋著。”
家全扯著嘴角,笑不出來。
顧爺可以不罰他,但是……他的家人可都還在顧府當差呢。
陳櫻見家全還是擔心,便又道:“咱們兩個是偷偷溜出來的,隻要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家全:“……”
“行了,我們快去快回。”陳櫻說完,便加快步伐。
陳櫻早就打探出,今夜雲夢樓有剛到的胡姬,個個美豔動人,舞姿一絕。
昆山雲夢樓,那可是昆山最大的青樓。占地寬廣,足有三層。一樓用膳聽曲,二樓曼妙起舞,遍是雅間,三樓是客房,也是姑娘們歇息的地方。
四方都有樓梯上,因地方寬敞,樓梯猶如從天而降,故而得雲夢之名。
陳櫻今日做了貴公子打扮,頭上戴著玉冠,身上配著顧胤賢給的玉佩,手裏還拿著一柄昆山新出的鄭大師畫扇。
怕開口露餡,陳櫻在來的路上就跟家全說過了,一切由家全出麵打點。他們一來就直接要了二樓雅間,點兩位舞娘,然後等著胡姬上場。
今日有胡姬拍賣,雲夢樓的客人十分多。
陳櫻花了五十兩銀子才要到一個角落的雅間,位置還不是很好。
兩個人坐下來以後,立即有小二上茶點,還有個管事娘子帶著兩名舞女前來。
家全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害羞得很,胡亂開口道:“你們撿會的跳,銀子照算。”
陳櫻給自己倒了杯茶,輕笑出聲。
家全更窘了,歪著頭,站在一旁不肯說話了。
那兩名舞女見家全害羞了,又見這位小公子樣貌不俗,舉止文雅。便猜測是誰家小公子背著大人跑出來玩樂了。
陳櫻等她們跳了一陣,一人賞了五兩銀子打發下去。
家全見狀,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陳櫻打趣道:“你以後不想當管事了?你看那些當管事的,哪一個不得出麵替主子應酬?別說是兩個舞女,就是十個,你也應該抬起頭來好好看看。”
家全急於辯解,麵色漲紅道:“我一個人來,我可以的。”
陳櫻“噗”地笑,對著家全招了招手道:“他們要開始競拍胡姬了,你下去取個牌子來。”
家全立即下樓去,找了管事取了個六十三號。
陳櫻拿到牌子的時候嘴角一抽,無語道:“都排到六十三了?”
家全道:“昆山縣三個月才會有一批新的胡姬,個個能歌善舞,很多人都是買去送人的。”
陳櫻點了點頭道:“買不到也無妨,橫豎就當見了一回世麵。”
家全嘴角微抽,候在一旁不敢多話。
兩刻鍾以後,競拍開始了。
一樓裏的大堂熱鬧極了,起哄的聲音此起彼伏。
圓台上,一個中年管事站出來說話。他那模樣有些微胖,笑起來一團和氣,說的卻是些葷話,惹得客堂裏笑聲陣陣。
陳櫻聽得挺有意思的,一直在雅間的窗口往下看。
隻是胡姬還沒有出來呢,陳櫻突然看見有個小二低頭哈腰地迎了一群人進來,領頭那個五大三粗的,穿一身金色圓領袍繡花袍,十分紮眼。
可他小心翼翼往裏領的那位,身著白色直裾,外罩一件淡藍色雲紋大袖衫的顧胤賢更紮眼。
陳櫻逃一般地縮回雅間了,臉色倏爾煞白。
家全道:“怎麽了?”
陳櫻一把抓住家全的手道:“別說話,快跟我走。”
大堂裏的聲音傳來,什麽金爺貴客樓上請,二樓的雅間早就準備好了。
陳櫻抓住家全就往三樓跑去,速度快得跟做賊一樣。
等到了三樓,一片鶯鶯燕燕的聲音。
為了方便說話,陳櫻拽著家全一路往幽靜的廂房跑,直到拐進最後一間,那一處連燈都沒有亮。
陳櫻試著推門,發現能進去。她立即帶著家全溜進去,然後連忙把門給關上。
家全這會驚魂未定,一停下來便道:“小姐你到底看到什麽了?”
陳櫻壓低聲音道:“還能是什麽?是你家大爺啊。”
“顧爺!!!”家全突然提高音量,心裏突生一股懼意。
陳櫻掐著家全道:“你小聲一點。他是來辦事的,不是來抓我們的。我們先計劃一下,未必就能碰上。”
家全小聲道:“對對對,我們計劃一下。”
陳櫻想了想便道:“聽大堂裏的人招呼,說是帶他們去二樓的雅間。二樓我們是不能去了,一樓也不能去。”
“我在這裏等著,你先下樓去找個小二。給他二十兩銀子,就說請他帶個路,讓我們偷偷從後門走。他要是細問,你就說我們是偷溜出來玩的,家裏的長輩找來了。”
家全點點頭,明白了陳櫻的打算。隻聽他繼續問道:“那胡姬呢?”
陳櫻拍著家全的腦袋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胡姬?不過你若是被顧叔叔抓住了,隻管咬住一句話,是我派你來打聽胡姬的消息,隻有你一個人來。”
“我隻等半刻,你若不能上樓,我就自己想辦法回去。到時候咱們也好圓謊。”
家全害怕,小聲道:“小姐,要不咱們還是去自首吧?”
陳櫻輕罵道:“滾蛋,要去你去。顧叔叔那個人表麵看著溫潤無害,可實際上腹黑得很。你信不信咱們自首了,表麵上他裝作若無其事,轉過頭就找機會收拾我們?”
家全一咬牙,下定決心道:“那好吧,那小姐先在這裏等著。”
陳櫻把門打開一些,讓家全出去。當她看不到家全的身影了,這才輕輕地把門關上。
隻是這個時候,原本烏漆嘛黑的房間裏突然亮起了燈。
陳櫻:“……”
機械性地轉過頭,原本蹲著的陳櫻立即跌坐在地上。
隻見從明罩後走出一男一女,男人很高,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頭戴麵具。那麵具是玄鐵所鑄,泛著幽幽的冷光,看起來格外瘮人。而那人一雙鳳眼,睥睨傲慢,看起來可不好惹。
女人則穿著暴露的紅紗衣,小衣緊貼著身體,勾勒出她傲人的曲線和纖細的腰身。更重要的是,這個女人長得很美,眼睛很媚,一看就是久經風月場的老手。
陳櫻沒出息地卷縮著身體,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闖入的。我以為這房間裏沒有人。”
“我這就走,我立馬就走。”陳櫻勉強站起來,腰間墜著的玉佩垂下流蘇,細微的聲響引得男人側目。
當他看見陳櫻腰間的玉佩時,目光忽而一變,幽深極了。
“慢著!”
“你不是要等你的小廝,剛好我們也完事了,你就在這裏等吧。”
陳櫻訕笑著道:“這不太好吧?”
那個美豔的女人在聽到男人出聲以後,明顯詫異了一下。聽見他準備留下這個小姑娘,更是驚愕地張了張嘴。
隻見她微微上前道:“小妹妹還是留下吧,這三層留宿的都是客人。但可不是每一位客人都跟我這一位一樣,是個憐香惜玉的。”
陳櫻:“……”
她現在不需要誰來憐香惜玉,她希望他們把她趕出去。因為她留下來感覺好尷尬啊!!!
“那好吧!”陳櫻慫慫地緊貼著門口,一隻手還抓住門框,仿佛一有動靜她就能立即逃出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