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安心姑娘也臉紅

馮夢龍的作品,葉一他用他略微帶點沙啞的有磁性的聲音生動地說出來,我們笑了,官生臉上有些笑意,羅鳴軒卻憋著臉,我卻從他眼角中發現,他在忍著笑而已。

“我也來說一個。”羅鳴軒不甘示弱,他說:“有一個人餓極了,便到一家小店買餅吃,他吃完一個餅不飽,接著吃第二個餅,這樣一連吃了六個餅他還不飽,直到吃完第七個餅才感到滿足了,可是,這時他突然懊悔起來:‘唉,早知道這樣,我一開始就吃第七個餅,豈不夠了,何必白白吃那六個呢。’”

我們笑成一團,葉一又說:“要不,我們玩行酒令如何?”

羅鳴軒一挑眉說:“怎麽個玩法?”

葉一從容地說:“賞月,當然是以月為主了,輪到誰,就說一句關於月亮的詩詞,說不出的罰酒一碗。”

羅鳴軒點頭說:“行。”香桃拍手叫好。

安心說:“對詩沒什麽難度,我看,曾加點難度如何?”見我們期待的點頭,她讓馮樂宇取來紙筆,讓香桃取來骰子,又說:“我們就近選六個地點和六個動作,以搖骰子選定,必需在這個地點做特定動作來完成對詩。”

香桃拍著手說:“好主意,時下那些小姐夫人們都喜歡這樣玩。”

我詫異安心如何得知那些夫人小姐的玩意,便問:“安心,你哪裏來的這些鬼點子?”

安心白我一眼說:“在武館我們和幾個師兄不就經常這樣玩麽,你是玩得最凶的一個。”

眾人大笑,我撓頭訥訥地說:“沒印像了。”

馮樂春插話說:“我字還沒認得幾個,小宇還小不宜喝酒,而且骰子隻有六點,我和小宇就不參與了吧。”

安心點點頭說:“為防止作弊,第一次骰子是搖一個人替自己搖第二三次骰子,樂春和小宇,輪到你們時,你們合計合計,造個詞也行,總之一起參與一起樂就是了。”

眾人說好,安心拿過筆,官生就說話了:“你手上有傷,我來寫吧。”她也沒推搪把紙筆交給他,我翻白眼,安心傷在左手不是右手,官生這絕對有討好之嫌。

官生寫下我們的名字:一點葉一,二點羅鳴軒,三點官生,四點小小,五點安心,六點香桃。他寫得一手清秀脫俗的小楷字,與他的氣質十分相符,我心裏不禁驚歎有些人說,由字可以看出書寫人的氣質。

地點,我們七嘴八舌的提議,官生又分別寫下:一點屋頂,二點桌子上,三點樹上,四點水池裏,五點梁子上,六點假山上。動作是重點,想整人就要用難度高的動作,但也有可以整到自己身上。安心第一個說,她不懷好意地看看在座的幾個男人,才說出“梳裝”二字,我們掩嘴笑,我受到啟發笑著說出“跳舞”,香桃亦跟著我後麵說“唱歌”,官生笑了笑說“散步”,葉一輕鬆地說出“練劍”,羅鳴軒看看眾人又看看我,磨了一會牙才說:“擁抱小小。”

“我反對!”他話音剛落我站起便大聲嚷。

“反對無效!”安心一句殺過來,順便把我按回去坐下,官生又寫下:一點梳裝,二點跳舞,三點唱歌,四點散步,五點練劍,六點擁抱小小。

我憤憤不平,要是“在水池裏擁抱小小”那不是連我一起要到水池裏?有些看似簡單,卻不易做到,比如“在桌子上練劍”,桌子上邁不開步,怎麽來“練劍”?或者“在樹上散步”,在地上散步挺好的,樹上嘛,難說了,最怕是官生要是抽到假山上擁抱我,那座小假山哪裏上得去?那就非得由他抱著了,不知道他和安心之間,發生過什麽事?

不由得我細想,遊戲開始了。葉一首先說:“我來吧。”然後拿起一顆骰子擲在碗裏,骰子滾了一會停下,是四點,看了下名字,我的名字排在第四,我笑說:“葉神棍,我要是擲得不好,別怪我啊。”

葉一從容地聳下肩說:“隨便擲。”第一顆骰子滾了幾下,一點向上,地點是屋頂,第二顆骰子,我瞄了眼紙上寫的,心裏小小的期待了一下六點“擁抱小小”,不過擲出來的是四點,連起來就是“在屋頂練劍”了,葉一笑了笑,他的劍在屋子裏,看他樣子是懶得去拿了,就隨手折了支樹枝,一躍便上了屋頂,緩緩地耍了個劍式,說道:“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羅鳴軒搶過骰子說:“我來。”接著擲了也是個四點,又是由我擲骰子,結果我擲出來的是“在桌子上梳裝”,羅鳴軒也不矯情,縱身跳上桌子上擺著美人梳裝狀說:“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大家笑作一團。

接著官生擲出五點,安心幫他擲後麵兩顆,安心回頭對我壞壞地笑了下,我打個冷顫,心裏想,你該不會控製骰子的點兒吧,還沒想完,兩顆骰子都停在六點上——假山上擁抱小小。我哀呼一聲心裏說:安心,你一定是故意的。偷偷瞟了眼葉一和羅鳴軒,兩人瞬時黑了臉。官生倒是悠悠然地說:“這酒,我先喝為敬。”說完就伸手去拿那碗酒,安心一抓子打掉他的手說:“不行,明明能辦到的事不能不去,不能壞了規矩。”

知道安心是故意的,她一著戲弄了四個人,我掀掀嘴伸開雙手說:“來吧,別把我掉下來就行了。”

官生的嘴動了下,最終隻說:“蕭姑娘,冒犯了。”說完旋風一樣的攬過我腰肢,又與他保持距離,一躍便已經踩在假山的一處,雖然聽他是從容不迫的念了句:“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旋即風一樣的回到原處,輕輕把我放下。

我暗地咬牙切齒,剛才在安心那兒還稱我小小,現在又是蕭姑娘,呼一聲把我抱上假山又抱我下來,把我當成燙手山芋了?

接著我擲了個一點,葉一替我擲了在屋頂上散步。這個簡單,在現代警校時就有翻牆之類的強化訓練,雖然我是不會輕功,但翻牆實在是小菜一碟,在牆邊看了看,幾下跳躍便竄上屋頂,隨口說:“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安心也擲個一點,葉一替她擲的是在樹上梳裝,她爬樹比我翻牆還要快,說完一句“明月出天山,蒼茫照人間。”

香桃擲出三點,官生替她擲了個在水池上跳舞,香桃無耐地拿起酒說:“我實在沒有辦法在水池上跳舞啊。”然後一喝而光。

一輪下來就香桃喝了酒,於是嚷嚷著開始第二輪,首先也是葉一,他同樣還是擲到四點,我接過骰子,他向我投來熾熱的目光,心裏不禁暗想,莫不是他也想我擲到擁抱?手一揚,骰子清脆地在碗裏滾著,最終兩顆都是三點,樹上唱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跳上最矮的樹丫,依在旁邊的樹椏,用他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唱起歌來。

剪一段時光緩緩流淌,流進了月色中微微**漾,彈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麗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他低沉的聲音愣是把輕快《荷塘月色》唱得情深款款,似是對著情人訴說著相思那樣,目光似是看著我,又似是穿過我落在虛無飄渺的夜晚,眼神飄渺而迷離。

大家都被他唱的歌陶醉了,連羅鳴軒臉上都有讚許之色。我咬著唇,他那些迷離的眼神與落在夜空中的目光,心裏有些泛酸,又有些刺痛。

香桃說:“葉公子唱得實在太好了,不過這種唱腔我從來都沒有聽過呢。”

葉一笑了笑說:“這叫流行唱腔,是某些地方的特有唱腔來的。”

羅鳴軒拿過骰子,看了看我露了個曖昧的笑容,骰子落在碗裏,最後定在三點,官生替他擲骰。我這時明白了,他們三個人,都能控製骰子的點數,我能夠猜測得出來,官生將會擲到擁抱我的點數,突然的覺得心裏發堵,好好一個遊戲,也得操控,那還有什麽意思?

不出所料,官生擲到的是在梁子上擁抱小小,羅鳴軒一臉得意的笑。

我霍地站起,在眾人未反應過來前,搶過桌子上盛滿酒的碗,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光,說道:“我累了,不玩了。”把碗扔在桌子上,不理他們各種表情,甩袖走了。

出了園子,我並沒有回屋,而是從東苑的小門出了門。眼前的景物搖搖晃晃的,腦子卻很清醒,熱鬧褪去,街上靜得可怕,不過我向來不怕走夜路,自持武術不錯,膽子也大。不知不覺走到了運河邊,這一段不是放燈船的那段運河,不過河裏還是飄著幾隻許願的小燈船,豆大的火光飄飄搖搖。

不知怎麽地,坐了在堤上,看著這幾盞燭夥,淚意爬上了眼眶,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我再沒忍住,伏在膝蓋上就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聽見身後有人叫我:“蕭姑娘?”

聲音並不是宅子裏的三人,莫非是熟人?我趕忙擦幹眼淚起來,回頭,一抹紫色映入眼簾,我驚訝地叫了聲:“是你?”

原來運河上也有船舫的,不過比三橋鎮的那個就小許多了,內裏簡約卻精致。

我伏在船頭甲板的欄杆上眺望,一件披風披落在我肩上,我回過頭,寧遠正含笑地看著我:“夜涼露重,蕭姑娘還是到裏邊坐吧。”

船倉裏焚著香,我坐下,寧遠就在我旁邊的桌子放下一杯茶,見我不動,他又說:“在外邊吹了風,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他帶著笑的說,卻有令人不可抗拒的氣場。我端起杯子用蓋掃了下茶葉,喝了口,好家夥,竟然是極品的西湖龍井,這茶放到現代,可是與黃金同價,在這個時代,也非民間流傳之物,達官貴人也未必可以喝到的茶。我不禁偷偷的打量起他來。

他的衣著一絲不苟,金絲滾邊的紫色鶴紋長袍,腰束縷金腰帶,兩則垂著白玉玉佩,發絲也是一絲不苟的束著紫金冠,玉雕般的臉龐。他坐在我對麵,此刻也端著杯子喝茶,嫋嫋的氣霧籠罩了他的眉眼,似乎很不真實,我微微愣怔。

“蕭姑娘有心事?”見我發愣,他臉上有些擔憂地問。

“想聽故事?有酒嗎?”我終於開了聲。

他戚了下眉說:“女孩兒還是不要多喝吧。”

我掀嘴說:“不聽就拉倒。”

他搖著頭的笑了,無耐地說:“好吧,你說來聽聽。”說完拿出一壺酒倒了杯給我。

月色透過窗台映著**漾在白玉杯子裏的碧綠色的酒,發出螢螢的微光,輕輕一晃,一陣花果的香氣彌撒周圍,極品的好酒。

“我不喜歡算計,簡簡單單不就挺好嗎?玩個遊戲而已,也得你算計我,我算計你,還不如不玩。”我慢慢地說,手裏輕輕搖晃著杯子,要喝未喝的樣子,突然想起,許多個夜晚,也曾這樣的喝著酒聊著天,也有這樣搖著酒杯要喝不喝的樣子,某人扔給我一個藥瓶子說吃了不怕宿醉,我又說:“有些人你以為與他知己相交,人家卻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朋友,或者說,隻能說,他很虛偽,自己沒有發現而已。”還有一件事,葉一那迷離的眼神,那麽的刺痛心神,隻是這句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寧遠一直微笑著聽我說完,想了下說:“他們,對你重要嗎?”

他們?對我重要嗎?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很誠實地說:“不知道。”

寧遠說:“如果不重要,何需計較?如果重要,何必計較?”

我笑了笑,把酒喝掉,問道:“要是介乎於重要與不重要之間呢?”

寧遠啞然失笑,他說:“那就狠狠的懲罰他們。”

“是啊,是該懲罰他們的。”

我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寧遠既不勸酒也不阻止,喝著喝著,眼前的寧遠,變成了葉一,我笑了。

“葉神棍,你喝歌真好聽。”

“我們回去吧。”

“不回,這個酒很好喝,你要不要償償?”我把酒杯遞到他前麵,他接過卻放在了桌子上,我老大不高興的搶過來說:“不喝拉倒啊。”然後就要喝,葉一搶過酒杯,就要把我攬入懷,我嘻嘻一笑,躲開了他,直奔桌子的另一邊。

“別鬧了,你喝醉了。”

我笑嘻嘻地說:“我沒醉,哪有醉了,你有本事來抓到我啊?”話音剛完,葉一就箍住了我的手臂,我掀著嘴說:“葉神棍,你欺負我,你說你唱歌唱給誰聽了?”

“在場的人不都聽到了麽,那是唱給你聽的。”

“才不是,你的眼神都不知道落在哪裏,你說,是不是?”我不依不饒。

葉一沒好氣地說:“大姐,那裏不是KTV,我還得想歌詞。”

“真的?”我歪頭的問。

“真的。”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我笑了,拉起他的手說:“葉神棍,你帶我回去吧,回現代去,我想我爸媽了。”說完就嗚咽起來。

葉一說:“好,我們回去。”

我嗚咽著說:“我好怕,這裏沒有什麽不對勁,可是其實什麽都不對勁,什麽都不真實,我好怕。”

他把我擁入懷裏輕輕拍著我的後背說:“不要怕,有我在,不用怕。”他的話他的懷抱像是有魔力的一般,我漸漸地覺得確實不那麽怕了,慢慢睡去

醒來的時候,在自己的屋子裏頭,門吱啞的響了下,安心推門進來,見我坐著,她放下托盤,倒了杯水給我,我接過喝了口。

“覺得怎麽樣?怎麽會喝那麽多?”安心皺著眉問。

“我……”我隻記得遇到了寧遠,然後喝著他昂貴的美酒,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事,然後葉一好像出現過,但發生過什麽事我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小小,告訴我,鬧什麽脾氣要跑去和陌生人喝酒,還喝得爛醉?”她大大的眼睛緊緊地看著我,臉上有擔憂。

“我……沒有。”我嚅嚅地說

“你知道你騙不了我,在武館與師兄們玩這個遊戲,你比我鬧得還凶,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麽突然離場嗎?”她的眼神變得咄咄逼人。

“玩個遊戲而已,都要耍手段,那還不如不玩。我現在不喜歡玩這種遊戲了。”我無奈地說。

“真的隻是這樣?”

“安心,我反倒覺得你有事瞞著我了。”

“我……我哪有。”哈,安心也會有結巴的一刻!

“安心,”我歎了口氣說:“我騙不了你,你同樣騙不了我。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騙得了我麽?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什麽時候開始?”

“你別裝了。”我指了指手還纏著紗布的手,她臉上竟然浮現一層紅暈,這種狀況隻有上次葉一沒有男女授授不親的觀念探視她傷勢時出現過,而現在我隻是提了下,她、她、她竟然紅了臉。

我很平靜地對她說:“說吧。”其實心裏樂翻天了,難得見到安心會臉紅,這平靜的表情還能唬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