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二十年前

“讓我記住夢的內容？可以嗎？”方忠有些疑惑的看著師父問道。

師父點了點頭，說:“基本上是可以的，隻有讓你記住了夢的內容，才能從根本上解決你的困惑。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先跟我說一下你最不願回想的那段往事，隻有這樣，才能讓你擺脫噩夢的糾纏！我想你大概是有一件壓抑在心裏很久的往事，你不願意對外人提及，隻因為你覺得這件事對你影響很大，它甚至開始占據你心裏最陰暗的一麵……”

“大師認為我精神失常了嗎？不，不是這樣的，你根本不懂，她來找我了，是她，一定是她……這麽多年了，她還是不肯原諒我！”方忠對師父的話顯得有些敏感，他越說越激動，竟有些語無倫次。

“她到底是誰？”師父一針見血的問道。

到了這個時候，我想方忠大概也是沒辦法不說出來了，他很害怕，從他的表情不難看出，這件事對他的影響的確很大。方忠停頓了一小會兒，便開始跟我們講起了二十年前的種種。

二十年前，方忠還隻是個年僅十六歲的孩子，當別人家的孩子背著書包，高高興興的去上學的時候，他隻有眼巴巴的看著。他也想和其他孩子一樣，有自己漂亮的書包，和別的孩子一樣，每天早上高高興興的和小夥伴們一起去學校，但他卻交不起那昂貴的學費，甚至連自己的日常生活費都沒有。但方忠卻知道，他不能再這樣荒廢自己的青春，他想到大城市去闖一闖，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城裏不比鄉下，在城裏生存，不認識字可不行！於是方忠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去學校偷聽老師講課，多少也能學點東西，雖然自己已經十六歲了，但隻要勤奮一點，應該能認識幾個字。

打定主意以後，方忠一大早就在村口等著，他想等村裏的學生都走了，他就悄悄的跟上，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因為一旦有人知道，必定會傳揚出去，到時候學校一定會采取措施，不讓他偷聽。大概等了一個多小時，學生們差不多都走了，隻有村裏那個被稱為“才女”的李苒還沒有來，方忠本想等李苒走了，他再悄悄跟去，沒想到沒等來李苒，卻等來了比他年齡小一歲的吳心怡，吳心怡是吳誌遠的女兒，吳老先生膝下無子，正至中年時偶然間撿到一個大概兩歲大的女兒，也就是吳心怡。

如今吳心怡已經十五歲了，長的是亭亭玉立，人見人愛，但唯獨有一缺陷，那就是她不認識字。隻因吳老先生家境貧寒，交不起供女兒讀書的書雜費。吳心怡也算懂事，明白父親的難處，雖然她也很想讀書，可她知道，那僅僅隻是一種奢望，她從不在父親跟前表露出來，對父親更是孝順之至。

在那個時候不認識字就會被人輿論，畢竟那時村裏人都比較窮，即使某個家庭相對比較富有，也僅僅能供孩子在鄉下讀完小學，想要到城裏進修，顯然是不可能的。農村人樸實沒錯，卻也八卦，婦道人家有事沒事喜歡湊在一起說長道短，無非就是議論一下誰家孩子成績好，將來一定能做大事，誰家前些天招了賊。這本再正常不過，但很不巧的是，近日那些個婦道人家居然湊在一起議論起了吳心怡，說她目不識丁，這輩子怕是隻能生活在這窮鄉僻壤裏了。這話竟被吳心怡聽到了，她雖然不表露出來，可她心裏挺難受，像她那麽漂亮的姑娘，誰不想嫁個有錢人，飛上枝頭變鳳凰。

吳心怡覺得這件事對她來說很重要，要麽學認字，要麽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等待出嫁。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做些什麽，整天待在家裏也挺無趣，於是便有了想去學校偷聽老師講課的念頭。也就是這麽巧，方忠平時和吳心怡並沒怎麽接觸過，沒曾想這次的偶遇，會讓兩人結下姻緣。

說起這件事，方忠一個勁的長歎，他說，如果不是因為吳心怡，也許李苒就不會死。如果不是因為李苒，吳心怡也許就不會嫁給他。不知道這段姻緣究竟是上天注定，還是一切都隻是個意外。總之，她娶了吳心怡之後，幾十年過去了，他家的生活條件是越來越窘迫，老兩口隔三差五的生悶氣，就連供女兒讀書的錢都是四處找人借來的。而且兩人結婚幾十年，就隻生了方靜這一個女兒，沒想到女兒才十八歲，又逢此變故！

方忠見吳心怡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他很是好奇，這個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今天怎麽獨自出來了，而且看樣子還悶悶不樂的。方忠平日裏見到長輩都會主動打個招呼，多年養成的好習慣讓他變的很是開朗，村裏人也都喜歡他，願意幫助他，正因為這樣，他才能一年到頭靠村裏人的接濟活下來。方忠猶猶豫豫的走了過去，跟吳心怡打了個招呼:“嗨，你要去哪？”

“別理我，煩！”沒想到吳心怡的態度卻很冷漠，她無視方忠，直直的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吃了閉門羹的方忠無奈的笑了笑，等吳心怡走遠，他才跟了上去。

終於到了鄰村的學校，那是方忠第一次見到學校，高高的圍牆，紅色的大門，門前還擺著兩盆盆景，教室裏傳來孩子們的快樂的朗讀聲。門口沒有人看守，現在正是上課期間，操場裏沒有一個人影，於是方忠就躡手躡腳，跟做賊似的偷跑了進去。他貓著腰一步步挪到其中一間教室的窗戶下麵，蹲在牆根下開始聆聽起來。

“人之初，性本善……”教室裏傳來了稚嫩的聲音。方忠一聽，這分明是一些七八歲的小孩子，他心想，自己已經十六歲了，不能學小孩子的玩意兒！但轉念一想，自己現在連小孩子的玩意兒都弄不懂，又怎麽去學習更高級的！想通了這點，於是他便繼續蹲在牆根認真的聽了起來。沒過多大一會兒，他就記住了不少內容，眼看快到了放學的時候了，方忠打算撤離，下午繼續來聽，這時他無意間扭過頭，卻看到了吳心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