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正在整理寧雪飛要換的衣裙,杜秋則一個勁的往暖爐裏添加炭火。

這幾天天越發冷起來,杜秋隻恨不得在房間裏多放幾個暖爐。

去庫房那裏要了幾次,庫房的人直接當她無理取鬧,玩弄他們,沒有再理會,為此杜秋嘟囔了好些天。

其實房中裏間已有一個暖爐,外間有兩個。寢房裏十分暖和,不用穿的很厚都沒關係。

“杜秋你要是實在怕冷,可以到中午暖和點的時候再來房中伺候,不用如此折騰自己。”

夕顏是練武之人,有內力護體。冬天穿一件棉衣,披一件褂子,就不會覺得冷了。

杜秋雖是奴婢,身體和常人沒什麽不同。反而因為常年營養不良,比常人還要瘦弱。

有時看到杜秋在雪地裏匆匆走過,穿的厚厚的,依舊冷的瑟瑟發抖,寧雪飛揪心的疼。

杜秋年紀比她小幾歲,為人樸實善良,對她來說,有如親妹妹一般。看見她受凍,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小姐怎麽可以這麽說,讓嬤嬤聽見了要罵的。身為奴婢,怎麽能起的比自己的主子晚。”

奴婢,奴婢,就是為了伺候自己的主子。主子沒醒,自己就該起來準備梳洗事宜。

睡覺,也得在主子睡下後才能休息。這是做奴婢該盡的本分,寧雪飛這麽說著實讓杜秋惶恐。

“你們房中沒有暖爐,今日開始杜秋就和夕顏一起睡在外間吧,不習慣的話,可以讓人多搬來一張榻。”

自古以來奴婢地低下,比平常百姓的地位還要低上許多,被世人所看不起。

在宮中的宮女,例銀雖比平常婢女多,可伴君如伴虎,指不定什麽時候丟了性命。

無論是宮中的主子,還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都不是好伺候的主。

運氣好的尋得個脾氣好的主子伺候已是萬幸,若是主子是個急躁之人,難免忍受主子責罵毆打。

但凡家裏有些錢財,可以吃飽穿暖,有誰家父母願意自己的孩子來這地方受苦。

沒有誰生來就為了伺候別人,不過生活所迫。

在寧雪飛心裏,奴婢就是給銀子雇她們來伺候,而並非剝奪他們的尊嚴。

“小姐,這怎麽使得,您可是千金之軀……”夕顏捂住杜秋的嘴,阻止她再說下去。

“好啦,你要是再說可要惹小姐生氣了,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我們看低了自己。”

寧雪飛對身邊的人皆是軟心腸,你真心待她,她不會虧待你,這就是她的行事風格。

杜秋偷偷瞄了寧雪飛一眼,見她麵色陰鬱,知道她是真的要生氣,再不敢開口推辭。

還記得雲若初那日回來,將她叫到房中,說他有個很重要的人,要她幫忙保護。

那時夕顏心裏就在想,是什麽樣的女子,能得到他的關注。

要知道無論什麽貌美如花的女子,都去入不了他的眼。

直到見到寧雪飛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其中緣由,她麵若冰霜,卻掩埋著心中最深沉的溫柔。

有時候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舉手投足之間,透

露出來的氣質何其溫和。

哪怕是輕輕叫她們的名字,不是命令,而是都帶有請求在其中。說起來,她從未把她們當成下人看待過。

“用完早膳沒什麽事就去做自己的事吧,我有手有腳,你們不必寸步不離的伺候。”

有人在身邊伺候,很多事不必自己親手去做固然好,但更多時候都是沒必要有人跟著。

能自己動手做的事何必勞煩別人,不能在無形之中養成自己的惰性,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寧雪飛將頭發梳順,在冬天,頭發幹燥的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寒冬要是能快過去該多好。

新的一年將至,不知不覺中自己適應這個身份已經有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寧雪飛的身體長的很快,個頭高了不少,上一年的冬衣不怎麽合穿。

量了大概的尺寸,讓夕顏拿去庫房那邊,讓人裁幾件新的冬衣送過來。

杜秋怕冷,不用伺候寧雪飛她還就沒其他事情可做。可以大冬天在房裏睡覺,對她來說別提多歡喜。

白雪皚皚的院子裏隻剩自己一人,不禁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寧雪飛走到早已落光葉子的大樹前,坐在樹底下的秋千上自己一個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

記憶中,前不久這棵樹的樹葉還長滿枝丫,綠油油的,清晨起來看上一眼很是養眼。

不知不覺到了冬天,秋葉落盡,隻剩一地寒涼。杭城的冬天那麽溫暖,不知道睿王怎麽樣了。

寧雪飛揚起頭看向似乎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實際上卻高高掛在天空上的白雲。

天為何如此奇怪,看起來如此近,想要觸摸它卻又如此遙遠。

幾乎與灰蒙蒙的天空融為一體的白紙從天上飄忽而下,不偏不倚正好覆在寧雪飛臉上。

寧雪飛拿下臉上的白紙,白紙是攤開的,信上隻簡單的寫了幾個字。

“珍饈閣一間,董歸。”

董歸二字在寧雪飛的腦海裏轟然炸響,前幾日董諾奇前來詢問,尚無他的消息。

後來她差人去董家問過,董家的回答是至今沒有關於他的消息。

失蹤這麽久,他音信全無,如今又突然出現,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寧雪飛緊拽手中的信箋,慌亂的望向周圍,可卻什麽都沒有看到,就連鳥兒飛過的痕跡都沒有。

這封信箋是何時所寫,董歸為何不親自送到她的手中。寧雪飛顧不得那麽多,回房取了狐裘匆匆就要出門去。

“小姐如此慌張是要去哪裏,發生什麽事情了?”

水埥剛從外麵回來,碰上正要出門的寧雪飛,她向來淡然麵對所有變故,今日發生何事令她如此慌亂。

“前幾日去玉行訂了幾樣首飾,說好昨日去取,給忘記了。得快些過去,你待會和夕顏她們說一聲。”

寧雪飛可不是胡說,確實去玉行訂了首飾,不過不是昨日拿罷了。

對於水埥,她心裏過不去那道坎,無法對她達到百分百的信任,許多事,她不知道為好。

寧雪飛匆忙出了寧府去到珍饈閣,因

下了雪,街道上人跡罕至,格外冷清。

就連往日人來人往的集市此時也沒什麽人,隻有幾個小販在路邊撮著手,叫賣的聲音細若蚊聲。

湖麵因下雪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路上,屋簷上到處都是雪白色的雪,寧雪飛卻沒有心情欣賞。

快走到珍饈閣時,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凍的通紅的雙手向寧雪飛遞出一個木偶。

木偶雕刻的並不精致,但從人兒的身形來看,可見雕刻之人的用心。

“姐姐,買一個木偶人吧,它可以陪你說話,不會讓你覺得孤單哦。”

小男孩極其天真的聲音傳來,這孩子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模樣。

身高連寧雪飛的腰際都不到,頭發用布條綁著,身上的布衣單薄的很,小臉被凍的裂開。

小時候寧雪飛調皮,喜歡跑到雪地裏玩,導致臉頰時常被凍裂,洗臉的時候臉疼得厲害。

那種疼痛,與被人用刀子在臉上劃沒有差,那之後再不敢到雪地裏玩。

從孩子的穿著看來,連暖和的衣服尚且沒有,更何況是溫和的熱水。

“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其他的木偶呀?可不可以拿出來給姐姐都看看?”

誰家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若不是家裏太過貧困,便是父母病了。

孩子不得已才出來變賣東西,想賺點錢。天寒地凍的,又穿的如此單薄,在外麵待久容易得病。

“有呀有呀,還有好多。姐姐你看,這是太陽,這是葉子,還有這個……”

小男孩將放在背後的竹籃提到跟前,把裏麵的木偶拿出來,一一跟寧雪飛解釋那是什麽。

破舊不堪的竹籃之中有十幾樣木雕,都是很小巧。

其他的雕刻不太好,但小男孩雕刻的葉子很好看,葉子紋理葉脈清晰。

寧雪飛拿起一個木雕放在掌心,嗅了嗅上麵的味道。杏目一瞪,這孩子居然用沉香木來雕刻!

從木頭的香味來看,木頭屬於上品。愛香之人若是看見難得的沉香木被用來雕刻,不知會不會氣哭出來。

“這些姐姐都很喜歡,可不可以把這些都賣給姐姐?”

一聽可以把木雕都賣出去,小男孩連忙點頭,生怕寧雪飛反悔。

寧雪飛拿出錢袋,數了數,總共有三百兩在裏麵,用來買這些沉香木正好。

“孩子,你父親母親可在家中?”

孩子天真的點點頭,母親病重,父親在家中照料,他為了找錢給母親看病,才偷偷跑出來賣木雕。

“那好,這些都給你了。可要收好,隻能給父母親,其他人問起,你隻管不理知道了嗎?”

三百兩不是小數目,這孩子心性單純,容易被人蒙騙,還得提個醒才行。

“恩,敏兒知道。”

寧雪飛送走小男孩,沒多想就進了珍饈閣,全然沒覺得破舊的竹籃與珍饈閣的奢華風格格格不入。

“雪飛,我在這裏。”

不待掌櫃遞來奇怪的目光,便看到坐在樓上的董歸在對寧雪飛招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