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平大當家的原名為平和明,他其實並非陵安城附近的人,原本是在距離陵安城極遠的,興民城外山上的一夥土匪,而那個少女模樣的女人,並非是什麽少女,是他的妻子。
正是因為距離陵安城遠,這平和明才會被陳氏的人,三言兩語就給糊弄了,都已經知道了雲湘瀅的名字,卻不知她真正的身份,還把她當做是城中,某個富戶家的女兒。
平和明能來陵安城附近,可以說是純屬巧合,恐怕就連曾經的他自己,都沒有想過會來這裏。所以此時此刻,平和明麵前的璟王,竟是一口道出他的身份,他如何能不驚?
在平和明驚詫的瞬間,恒卓淵揮了揮手,平和明身後的侍衛,就鬆開了手,平和明直起身子,幾乎是仰望著麵前的恒卓淵。
這一眼,平和明的心就猛然一縮!
璟王之名,他怎麽可能沒有聽過?
十四歲上戰場,十六歲一戰成名的戰神,他怎會沒有聽說過?他不但聽過,還曾仰慕至極過。
隻是,兩年前璟王戰敗,損兵折將,又失了城池,璟王自己成為了半死不活的廢物,他更是聽的清清楚楚。
可是,麵前站著的男人,有如天神一般,整個人都帶著凜冽殺氣的男人,真的是傳言中半死不活的廢物?
他妻子的身法有多詭異,他比誰都清楚,也正是因為清楚,他才更驚駭於一腳,就能精準將妻子踹飛、重傷的男人,到底是有多強!
恒卓淵緩緩勾唇,露出一個清冷至極,令人的心都會跟著一涼的笑容,說:“既然沒有這個腦子,就不要在江湖上混,也免得遺禍他人,也害了自己。”
見平和明似乎不忿的想要說什麽,恒卓淵又說了一句話:“怎麽,還想著陵安城外的暗夜寶藏?”
這下子,平和明不僅僅是驚詫,而是驚駭了!
暗夜寶藏,正是他來陵安城這附近的原因。可是這個秘密,除了他,他甚至連他妻子都沒有告訴,璟王是怎麽知道的?
不對,暗夜寶藏的消息是……
見平和明終於明白過來,恒卓淵再次露出一抹淡笑,轉身大步而去。
“璟王、璟王殿下,到底……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平和明開始掙紮,死命的掙紮,想要問個清楚。
後來,清寒不知與平和明說了什麽,總之平和明不再掙紮,也不再想著逃跑,而是沉默著到了京兆府。
無論那京兆府尹怎麽問,無論急匆匆趕來的雲博遠,許下什麽樣的好處,他就是一口咬死了,是陳氏花了銀子,讓他們擄劫走雲湘瀅。不但是要擄走人,還要他們壞了雲湘瀅的清白,然後再得了好處之後,於已故文陽侯忌日當天,再把雲湘瀅扔回府門口去。
他說埋伏的地點等等,均是陳氏預先與他們說好的,一切細節都講得清清楚楚,容不得旁人不信。
陳氏這下子徹底傻眼了。
她是讓人找了這幫土匪,要把雲湘瀅劫走,最好是壞了她的清白和閨譽,但是她連雲湘瀅的真實身份,都沒有和平和明等人說,又怎麽會讓他們在忌日當天,把雲湘瀅扔回府門口去?
何況,她豈會親自去見這些個土匪?這中間不知經了多少人,才與平和明這些人搭上,就算是要查,也不可能一下子查清楚的,可對方怎麽就口口聲聲,咬定了是她呢?
她弄不清楚,她死都不明白!
“怎麽會這樣呢?”陳氏被施了杖刑,奄奄一息的趴在那裏,喃喃低語著。
雲博遠看著**的女人,整張臉都是冷漠的,他開口說道:“陳氏,我與你說過的話,你是不是永遠都記不住?我是不是和你說過,雲湘瀅現在動不得,動不得!你為什麽非要幹些愚蠢的事出來?就那麽想死嗎?”
陳氏仿佛沒有聽到似的,雲博遠卻是失了耐心,一把將她從**半拖了起來,吼道:“這下子把自己、把整個雲府的名聲,都搭了進去,你滿意了?啊?”
雲博遠的舉動,牽動了陳氏的傷口,陳氏痛的直叫喚,哪裏能理會雲博遠在說什麽。
見狀,雲博遠鐵青著臉,將陳氏甩回**,也不管她是不是痛暈了過去,隻冷冷的說道:“今後你就在院子裏養傷,哪裏也不用去了。記住,不要再做任何的蠢事,否則我不介意休了你!”
撂下話,雲博遠甩袖而去,踏出門口,在看到端著一碗湯藥,紅著眼圈的雲茹欣之時,他的腳步頓了頓。
“莫要學你母親的蠢笨!”
也隻有這麽一句話,說完雲博遠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雲茹欣一直隱忍著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縮在一旁好似鵪鶉似的張嬤嬤,小聲嘀咕了一句:“老爺也太無情了……”
“住嘴!”雲茹欣冷喝了一聲,盡管眼睛還紅著,但是看向張嬤嬤的眼神,卻是帶著絲絲涼意,“你是母親身邊的老人,我也尊你敬你幾分,可是平日裏,你非但沒有勸阻著母親,反倒沒少攛掇母親,隻不過往日母親沒有犯太大的錯,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與你等計較,你還真當我不知道,是嗎?”
“姑、姑娘,老奴、老奴……”張嬤嬤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她從來都不知道,她家姑娘會有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而且被訓斥的那個人還是她!
“現在,你就立即吩咐下去,都給我警醒著些,若是出了半點差錯,又或者母親被人慢待半分,我唯你是問!”
“是、是,姑娘,老奴這就去。”張嬤嬤幾乎是小跑著出去,訓誡下人去了。
雲茹欣擦了擦眼淚,端著湯藥進了屋子,看著自己的母親,麵無人色的斜在**,她用力的咬緊了牙。
將湯藥放在一旁,雲茹欣一點一點將陳氏傷處,再次滲出來血跡擦掉,拿出藥膏重新給她上好了藥,又慢慢的將湯藥,一勺一勺的喂進了陳氏的口中。
當她做完了這一切,看著陳氏稍稍緩過來一點的麵色,她才輕輕開口,低聲說了一句:“母親,你放心。”
究竟是讓陳氏放心什麽,雲茹欣沒有說出來,隻是她的牙齒,再一次被她咬的緊緊的,甚至發出了一種古怪,而又滲人的“吱吱”聲。
與此同時,璟王府中。
林老再一次跳著腳,大罵恒卓淵:“你個死小子,混小子!你怎麽就不直接死了呢?出去一趟,就半死不活的回來!氣死老夫了,氣死老夫了!”
恒卓淵整個身子,都浸在幾乎是黑色的藥湯當中,氤氳的霧氣中,能夠看到他閉著眼睛,仿佛暈了過去,根本沒有聽到林老的話一般,隻是他時不時顫動的睫羽,顯示著他此時是醒著的,而且極為痛苦。
林老見他不為所動,轉頭開始罵清寒:“淵小子瞎胡鬧,你就由著他瞎胡鬧,不知道勸著點、攔著點?”
清寒垂著頭,分辯道:“林老,今天殿下真的沒做什麽。”
“沒做什麽?”林老一下子就蹦了起來,“沒做什麽,毒傷怎麽會發作的?你告訴我,怎麽會發作的?”
清寒的頭垂的更低了一些。
就在林老一邊跳腳大罵,一邊在恒卓淵頭上施針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聲響,清寒當即就急速躥了出去。
不多時,清寒拿著一大一小兩個瓷瓶,以及幾個紙包回來了。
看了看這幾樣東西,清寒頗有些小心翼翼的對林老說道:“林老,您看看這些藥物,殿下可用得上?”
一聽這話,林老差點又蹦起來,針也不顧的紮了,轉頭嚷道:“哪裏來的破藥,就敢往老夫跟前……送……哎?這是……”
許是紙包裏的藥粉,包的不夠嚴實,又或者是林老的鼻子,實在太尖了,總之林老竟是一下子,就聞出了這幾樣藥物並不簡單,或許恒卓淵當真用得上!
這下子,林老頓時高興起來,一把搶過了瓷瓶和紙包,不管不顧的就研究了起來。
“這不是那什麽嗎?嗯,好藥,淵小子用著正好。這個好像多了點什麽,得等等再給淵小子用……”
林老一邊嘟囔著,一邊抬手就將一包藥粉,灑在了恒卓淵所在的浴桶中。
下一刻,原本隻有睫羽時不時顫動的恒卓淵,頓時就擰起了眉毛,不知是汗水還是霧氣凝成的水,順著恒卓淵的額頭,衝破眉宇的阻攔,一點點的滑落下來。
就在那水珠,滑到恒卓淵的睫毛上時,他猛然睜開了眼睛,那一瞬間,那雙眸子中迸發出來的氣勢,仿似要將整個天地都吞噬了一般!
林老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說了一句“兩刻鍾之後,老夫再來拔針啊”,就腳底抹油一般跑掉了。
“清寒。”伴隨著話語出口,恒卓淵眼神中的冷冽,緩緩收了起來。
“殿下,屬下在。”清寒沒有躲,但是他依舊低垂著頭,不敢也不忍去看。
殿下每每藥浴,都要承受痛入骨髓的苦痛,剛剛林老把藥粉撒進去之後,殿下的細微變化,他看的一清二楚,情知那藥物雖然對殿下的身子好,但是也會讓殿下更加疼痛!
殿下從來不喊疼,可是他疼,替殿下疼。
“哪裏來的藥物?”
恒卓淵問出了這句話,卻沒有等清寒回答,就忽然笑了起來。
不是那種寒涼的笑,不是那種令人心驚的笑,而是溫柔的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