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文陽侯夫婦十年忌日,他們的嫡親女兒沒有出現,傳出流言說她被人擄走失蹤了,雖然在之後,流言漸漸扭轉成了,雲湘瀅是許願以自身鮮血為墨,在菩薩麵前抄寫經書十卷,以慰父母在天之靈。

但是,雲湘瀅此時帶了真正的雲茂豐回去,府裏眾人卻不知這其中隱情,雲湘瀅又該怎樣證明,這才是真正的雲茂豐,而府中那個是他人假扮?

無論雲湘瀅是否能拿出證據來,都會在文陽侯府掀起軒然大波!

焰無歡正是將這些都想到了,才會有此一問。

繼而,不等雲湘瀅回答,焰無歡閉著眼睛,又道:“先前,你的人燒了城北大營的糧草,然後是我的人,將城北大營的主帥營帳給燒了。哪怕士兵並沒有損傷多少,這件事已經是鬧的沸沸揚揚,是難以善了之局,你在此時帶雲老太爺回去,並非是什麽好時機。”

聞言,雲湘瀅沉默不語,卻在內心深處,不得不承認,焰無歡說的都是對的。

單是辯論真假雲茂豐,就已然是很麻煩的事情,而爺爺此時的身子太過虛弱,根本容不得她多做拖延!

這也就罷了,或許她以強硬姿態,可以快刀斬亂麻的解決這件事,但是此事若是被傳揚出去,怕是會惹來麻煩,說不定還會被人將真假雲茂豐之事,與城北大營之亂聯係道一起,這才是最糟糕的。

雲湘瀅沉吟不語,焰無歡卻是忽然睜開眼睛,說:“小丫頭,將雲老太爺交給我吧,我會妥善照顧老太爺的。”

雲湘瀅抬眸看著焰無歡,好一會兒之後,默默地搖了搖頭。

“怎麽,小丫頭信不著我?”焰無歡的燦星眸子裏,帶著絲絲縷縷的別樣情緒,有一點傷感,有一點危險。

雲湘瀅沒有回答他。她的內心中,其實是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的。

焰無歡不可靠嗎?

自從雲湘瀅回到陵安城,自從見到焰無歡起,焰無歡已經不止一次的,在她危險的時候趕來救她,甚至是柳玉兒身亡之時,陪在她身邊的也是焰無歡,。

屢屢相助,卻從不計回報,如此種種,焰無歡是可靠的。

可是,焰無歡可靠嗎?

雲湘瀅迄今為止,都不知焰無歡真實身份,甚至連他的樣貌,雲湘瀅都沒有見過,更加遑論焰無歡居住在何處,這樣的事情了。

若是焰無歡帶走了爺爺,雲湘瀅都不知爺爺究竟被帶去了何處,更不知該去哪裏找焰無歡和爺爺,隻要想到這種不確定,她的內心就隱隱不安。

雲湘瀅沒有說話,焰無歡看著雲湘瀅的麵龐,卻是忽然說道:“明白了。”

隻此一句,雲湘瀅都不知他究竟是明白了什麽,焰無歡鬆開手,抬起手來動了動她的發髻,然後起身掀開車簾到了車轅上,似乎與車轅上的念柳說了幾句話。車簾回落之時,雲湘瀅看到焰無歡跳下了馬車。

而此時此刻,馬車猶自奔馳著。

雲湘瀅抿著唇,其實在焰無歡起身掀車簾的那一瞬,她看著他的背影,很想出聲喚住他,卻最終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任由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心,在這一刻隱隱作痛,她的不信任與沉默,許是傷害到了焰無歡。

就在雲湘瀅心中沉重之時,車簾一掀,念柳進了車廂裏。

“姑娘,剛才那位公子說,讓奴婢給您稍稍易容一下,若是城門守將問起,您就說是從外地帶著重病的老太醫,來陵安城求醫的,急於趕路錯過了宿頭。”

念柳將車上易容的小箱子拿了出來,又道:“奴婢覺得那位公子說得對,您現在怕是不宜如此露麵,否則城北大營的事,很容易牽連到您的身上。雖然誰也不會相信,一座軍營內暗藏牢房,為的隻是囚禁老太爺。”

城北大營被攪得一團亂,不管誰接手調查,恐怕都會本著寧可錯殺,也絕不輕易放過的原則來行事,念柳說的的確在理。

雲湘瀅點了點,任由念柳施為,隻餘念柳溝通了幾句,以免被城門守衛詢問,言語對答之時出現紕漏。

念柳給雲湘瀅易容好了,也順道給自己易容且改了裝扮,在外麵趕車的冷玉,自是不必說,早已扮作了一個小廝的模樣。

遠遠的,城門口出的的士兵喝道:“站住,什麽人?難道不知道城門馬上就關閉了嗎?”

冷玉停了馬車,而念柳連忙稍稍掀起一部分車簾,低聲說道:“軍爺,我家姑娘是帶著老太爺,來陵安城求醫的。老太爺情況不太好,著急趕路,錯過了宿頭,這才在這個時候進城,還請軍爺通融通融。”

說著話,念柳就將一錠銀子,悄悄的塞進了那查問士兵的手中。

那士兵微微一摸,就知不下十兩銀子,頓時心中一喜,麵上也和善了不少,說道:“來求醫,從哪裏來的啊?”

心知這些都是例行詢問,念柳就不慌不忙的答道:“是從原青城來的。”

“原青城,那可是夠遠的啊?”

“誰說不是呢,要不是聽說老太爺的病,非得陵安城的大夫能治,咱們也不至於跑這麽遠來,當真累死個人了。”念柳狀似抱怨的,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才揚起略帶討好的笑,問:“軍爺,您看,我們能進城了嗎?”

“能,能。”那士兵將銀子收了起來,樂嗬嗬的說道。

冷玉一動馬韁繩,就準備驅趕馬車進城,卻不料就在此時,聽到有急速的馬蹄聲傳來,一人一騎火速奔跑了過來。

到了城門口,馬上之人翻身下馬,卻是穿戴盔甲的軍士打扮,於是守城士兵並沒有多加阻攔,而是看著他去了城門旁邊。

雲湘瀅給念柳使了一個眼色,念柳連忙對冷玉說道:“還不快趕車進城,要是耽擱了軍爺的要務,看姑娘怎麽收拾你。”

“是,小的這就趕車。”冷玉粗聲應著,馬車也以不慢的速度,往城門裏行去。

誰知,就在此時,傳來了一聲斷喝:“慢著!”

伴隨著這一聲斷喝,周圍的守城士兵“嘩啦”一聲,手中的長矛全都對準了馬車!

念柳渾身一僵,就想要衝出去,卻被雲湘瀅一把按住。

雲湘瀅緩緩出聲道:“不知軍爺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剛剛發出斷喝之人說道:“下車檢查!”

念柳緩了緩情緒,跳下馬車陪著笑說道:“軍爺容稟,這馬車裏的是我家姑娘,和重病的老太爺,實在是不宜下車啊。”

“不宜下車,那就讓我們搜一搜這馬車。”那人不依不饒。

“軍爺,您看我們姑娘尚且待字閨中……”念柳說著,將兩錠銀子連同一張銀票,塞在那人的手中。

誰成想,那人卻是猛然一推念柳,差點將她推倒在地上。

“城外出了大事,你們卻在這個時候要進城,藏頭露尾的不肯露麵,莫不是你們馬車裏藏了賊人!”

“軍爺所言,小女子承受不起。馬車上的確隻有小女的祖父與小女二人,若是軍爺不信,大可來搜查就是,何必用此言語誣賴人。”雲湘瀅惱怒出聲的同時,一把掀開了車簾。

車簾後馬車內的情景,一眼就能看到,果然隻有一昏睡老者和一妙齡女子,那人本是凶神惡煞般的氣勢,不禁微微一頓。

隻是,謹慎起見,那人還是上前細細看了看雲茂豐。

好在,雲茂豐瘦骨嶙峋,緊閉雙目的模樣,不用任何化妝,都會讓人覺得,的確是病入膏肓一般。當然,要排除不去看他棉被掩蓋下,遍體鱗傷的樣子,否則定然會引起懷疑。

那人看了雲茂豐,又抬頭上下掃了幾眼慍怒的雲湘瀅。

“軍爺,看夠了嗎?”雲湘瀅故作惱怒狀,“小女子隻是從外地來,為祖父求醫的弱女子,好像做不了什麽翻天覆地的大事吧?”

“小姑娘年歲不大,倒是挺牙尖嘴利!求醫,是求的什麽醫啊?”那人咧嘴說著,卻是忽然伸手,要掀蓋在雲茂豐身上的棉被。

見狀,冷玉全身都緊繃了起來,而雲湘瀅卻是眼神一冷,口中急速想著說詞,與此同時,伸出手去,想要按住那人的手。

正在這氣氛極為緊張的時刻,卻見一旁的念柳,哭嚎著就撲了過來,好死不死的撞在了那人的懷裏。

“你幹什麽?”那人頓時厲喝一聲。

卻聽念柳哭嚎著說:“軍爺,軍爺,您帶奴婢走吧,奴婢不要伺候這一家子了!軍爺您行行好,就帶奴婢走吧,好不好?”

念柳這一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雲湘瀅都是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做出憤怒的模樣,衝著念柳斥道:“你個賤婢,膽敢背棄主子而去?你以為軍爺是你這等奴婢,能隨意攀附上的嗎?”

念柳也不理雲湘瀅,隻縮在那人的懷裏,順道隔絕他伸手掀被子的可能,隻哭道:“軍爺啊,您是有所不知,這老不死的不知究竟得了什麽病,本來出來的時候,是帶了十餘個小廝伺候他的,結果他們都死了,都死了啊!她就狠心讓奴婢伺候,她這是要奴婢死啊!”

一聽這話,周圍圍著的士兵,全都寒毛直豎,就連那人也禁不住一推念柳,往後退了一步。

“軍爺、軍爺,您聽奴婢說,不是近身伺候,不碰老不死的身上的衣服,就不會有事的。奴婢還幹淨著呢,軍爺您就帶奴婢走吧。”

那人臉色變得鐵青,死死的盯著躺在馬車上的雲茂豐。

雲湘瀅的心狠狠的提了起來,念柳這一招,行的有些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