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卓淵微微抬眸,看向了雲湘瀅,見她眸子清澈如水,唇邊淡笑卻如紅梅一般好看,恒卓淵不禁微微勾唇。

伸手,恒卓淵將手中的豆酥糕,放在了雲湘瀅的手中,口中說道:“既然王妃喜歡,不如全帶回王府好了。相信皇嫂,也不會如此小氣的。”

皇後也隻能笑道:“是啊,既然瀅兒喜歡,那就帶回去吧。”

“多謝娘娘。”雲湘瀅立即道謝,歡歡喜喜的將所有豆酥糕,都放在了一旁,一副等著宮女給裝入食盒,以便帶回去的模樣。

皇後忍不住神情陰沉,卻又不好說什麽。

雲湘瀅微微垂眸,遮掩住其中的笑意。

沒有想到,恒卓淵在不明她的用意之時,就配合的如此默契。

其實,雲湘瀅也沒有想到,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居然在見到這碟子豆酥糕之後,霍然想通了。

原來,熏香中的幽蕊花香,與那碗補湯中的森羅紫藤相合,隻是第一重的功效。

第二重,是幽蕊花遇到這豆酥糕裏,特意添加的皇極參,它們的氣味相合,就會生成一種慢性毒。

毒性不烈,也不是致命之毒,卻是會讓人日漸衰弱,若毒性持續加強,終會致人臥床不起。

這些都是皇後,早就算計好的,也是皇後讓汪嬤嬤熄滅熏香的緣由。皇後怕的是影響到成王。

隻是,單憑這氣味相合,生成的毒性,畢竟很小,可是吃進嘴裏就不一樣了,這也是皇後催促恒卓淵,吃豆酥糕的原因。

皇後沒有想到,原本雙管齊下的計策,被雲湘瀅一下子給破壞了,當然神色不好看了。

而成王不明白其中緣由,隻是見恒卓淵什麽都沒吃,就將自己麵前的湯,送到了恒卓淵麵前。

“皇叔,那你喝點湯吧。母後宮裏的禦廚,熬的湯很好喝的。”

“嗯。”恒卓淵淡應一聲,端起湯來,慢慢喝了一口。

隻是沒有想到,這口湯剛剛喝下去,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雲湘瀅連忙上前,幫恒卓淵順氣。

好半晌之後,恒卓淵才停止了咳嗽,隻是神情間更加虛弱,身子幾乎坐不住,一副要滑下去的樣子。

成王仿佛做錯事的孩子,手足無措的看著。

皇後也做出關切的模樣,站起身來問道:“卓淵,你怎麽樣了,要不要傳太醫?”

繼而,皇後又輕斥了成王一聲:“楓兒,母後早就說過,讓你離你皇叔遠點,你就是不聽!”

成王看了看恒卓淵,又看了看皇後,微微沮喪的低了頭。

恒卓淵擺了擺手,道:“皇嫂無需緊張。之前皇兄已經傳過太醫了。今日多有攪擾皇嫂,卓淵就先回去了。”

“好,好。回去好好休息啊!”皇後連忙應著,又轉頭吩咐汪嬤嬤:“好生送璟王和璟王妃出宮。”

“是,娘娘。”汪嬤嬤點頭應道,轉身卻是不忘帶上那些,被賜給恒卓淵的女子。

汪嬤嬤跟著,直到把恒卓淵與雲湘瀅,加上那群女人,送到了宮門口,這才反身回去,仿佛生怕恒卓淵不收這些女人一般。

待得出了宮門口,雲湘瀅一手搭上了恒卓淵的脈,一邊壓低聲音,問道:“皇後娘娘為何,要讓汪嬤嬤送我們出來?”

聽到“我們”這個詞,恒卓淵心情愉悅的輕輕勾唇,道:“因為她怕我,將這些女人全都扔在宮裏。”

“這樣說來,殿下做過這樣的事?”雲湘瀅微微挑眉。

恒卓淵做思考狀,說:“不多,也就有五六回吧。她們本就是宮裏的女子,留在宮裏豈不是正好?”

“這一次,殿下怎麽就收下了?妾身可不相信,一個汪嬤嬤就能看住殿下。”

“因為,王府裏沒有婢女,帶她們回去,正好伺候王妃。”

恒卓淵一邊回答,一邊伸手,將附在他手腕上的小手,握在了手心裏。

而雲湘瀅診了恒卓淵的脈象,察覺到他的虛弱,隻是因著他先前服用的藥物而致,並非當真身體虛弱,已然放下心來,就任由他拉走了自己的手。

隻聽恒卓淵低聲說道:“在我麵前,香湘無需自稱妾身,更加不用稱呼我為殿下。”

“那……那怎麽稱呼……”直到手上的溫暖,暖到了心底,雲湘瀅才注意到,從昨天開始,不在旁人麵前,恒卓淵用的一直都是我,而非本王。

見雲湘瀅麵頰上沾染了紅霞,恒卓淵低低的笑了起來,輕輕貼近她耳邊,說:“小丫頭,以前不是都直接喊我焰無歡的嗎?現在喊我無歡,可好?”

雲湘瀅微微向後退了一步,將恒卓淵的氣息隔離開一些,這才微微皺眉道:“我不喜歡無歡這個名字。”

“嗯,為何?”恒卓淵盯著雲湘瀅的眼眸。

雲湘瀅不說話。其實,她也說不出來。

她隻知道,在明白焰無歡這名字,背後所代表的意義之後,她的內心深處,就有著一絲絲的隱痛。

無歡,再無歡顏,她不喜歡。

而恒卓淵見雲湘瀅久久不回答,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頂,道:“真是個傻丫頭!”

“王爺、王妃,成王殿下過來了。”清寒出聲提醒道。

雲湘瀅轉眸,隻見成王腳步匆匆的奔了過來,離得近了才看清,微冷的天氣裏,他居然出了一頭的汗,可見是走的有多急。

“嚴楓見過皇叔、皇嬸。”成王到了跟前,立即施禮道,“皇叔還沒離開,真是太好了!”

恒卓淵微微勾唇不語,雲湘瀅卻是忽然明白,剛剛出了宮門,恒卓淵為何不立即上馬車,而是在這裏說起話來。

恐怕,恒卓淵是早就料到,成王會追出來,刻意在這裏等他的。

“皇叔,之前傳出您昏迷不醒的消息,嚴楓擔心死了,今天見皇叔尚好,嚴楓才算是放下心來。隻是……”成王眼神飄了一下,略微有些猶豫。

“不必避諱,有什麽話,都可以當著你皇嬸的麵說。”

“是。嚴楓隻是想問問,皇叔為何不讓嚴楓去探望您?又為何一直在旁人麵前,表現的對嚴楓很是冷淡?哪怕是在父皇和母後麵前,您也是如此。明明,從小到大,皇叔無數次幫了嚴楓!”

成王的眼神中,盛滿了疑惑。

“終於敢問出口了?”恒卓淵道。

成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聲說道:“因為……因為嚴楓感覺,皇叔娶了皇嬸之後,身上終於有了一絲人氣兒了。”

剛說完,成王就頓覺說錯了話,連忙解釋道:“不是,嚴楓是說以前,皇叔雖然也經常笑,但是和現在的笑不一樣。現在的笑,才是發自內心的。”

而以前的笑,很冰冷,像是一柄即將切下來的利刃!

當然,最後這一句,成王根本沒敢說出來。

解釋了一番之後,成王略沮喪的施禮:“嚴楓不會說話,還望皇叔莫要生氣。”

恒卓淵伸手,拍了拍成王的肩膀,說:“你無需明白。隻要知道,在其他人眼中,你與皇叔疏遠,你才會好好的。一旦你沾染了皇叔,哪怕一星半點,你也會成為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懂嗎?”

成王搖頭:“嚴楓不明白。”

恒卓淵微微沉吟,問道:“那皇叔再問你一次,你想要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嗎?”

成王比剛才,更加激烈的搖頭道:“不!嚴楓自知,坐不上那個位置,即便勉強坐上去了,也難以勝任!何況,嚴楓的誌向,也不在此。”

“那你想做什麽?”恒卓淵再問。

“嚴楓隻想做一個閑散王爺,等父皇母後仙去之後,就遊遍恒朝所有的地方。”成王神情肅穆的說道。

看得出來,他說的是真心話,而非在掩飾什麽。

恒卓淵就低低的笑了:“也難怪皇兄動怒,嚴哲想出家為僧,嚴楚要踏遍山川,你也是如此。”

成王笑了笑,問:“皇叔,您問過嚴楓這個問題無數遍了,不管到什麽時候,嚴楓的回答皆是如此,是不會有所改變的。”

“那你就離皇叔遠一些,明白嗎?不要讓其他人認為,你有爭儲奪位的野心,這樣對你才是最好的!”恒卓淵語重心長的叮囑。

成王再次搖了搖頭,道:“嚴楓還是不明白。”

“以後你會明白的。”

恒卓淵卻是不準備解釋,隻輕輕咳了一聲,說:“回去吧。若是有人問起來,你隻需回答,從皇叔這裏借了一本兵書,以備皇上考校。”

話落,自有清寒送上了一冊書籍。

成王愣愣的接過,看著恒卓淵與雲湘瀅,一起上了馬車,發出了一聲驚訝的聲音。

雲湘瀅留意到了成王驚詫的神情,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恒卓淵身上。

恒卓淵隻握著雲湘瀅的手,緩緩合上了眼睛。

雲湘瀅沒有問出這個疑惑,隻輕聲說道:“你對成王似乎有些不同。”

與對待檀越寺裏,自稱懷興的恒嚴哲不同,更加與麵對興王、平王時不同。

恒卓淵閉著眼睛,開口說道:“嚴楓……是這宮裏,難得懷有赤子之心的人。”

雲湘瀅點點頭,道:“成王與皇後似乎並不相像。”

“也與皇上不同。”恒卓淵補充了一句。

“那……”

恒卓淵睜開眼睛,望向了雲湘瀅,說了一句話出來。